自從宣佈多佛朗明哥成為紅心海賊團的一員的那天起，羅一邊對他說著要好好監視他不讓他逃跑，一邊用能力調整房間裡面的擺設，將兩張床併在一起，從此理所當然地依偎著多佛朗明哥一起睡。

先不說從來不介意船員自由行動的紅心海賊團船長為什麼突然擔憂起船員的行蹤，羅每天晚上都像隻黏人的小貓咪一樣把多佛朗明哥當成靠墊，自己鑽進他懷裡看書，看累了就直接睡著，比起增添了個船員還不如說是多了個抱枕，而多佛朗明哥也沒有抗拒的模樣，但一直都沒有再發生像先前一樣的事，兩週過去了，羅的煩躁感也差不多快到了極限。

「結果你是因為什麼事情恢復記憶的？」羅在夜裡忍不住質問他。

「嗯⋯⋯某天夢裡就突然想起來了。」

「有受到什麼樣的刺激嗎？」

「沒呢，不過在那之後倒是有。」

多佛朗明哥發出意義不明的笑，做出奇異舉動的當事人本人倒是明白他在笑什麼。

「⋯⋯」想到自己那些離譜行徑，羅漲紅了臉，氣急敗壞地說，「我是說、在那之前⋯⋯！」

「大概就是有強烈想搞清楚狀況的心吧，被你試了那麼多奇怪的療法，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記憶你那麼希望我想起來呢。」

要說重要也是很重要，但遺忘了也讓人輕鬆了許多的記憶，以時間來說絕對稱不上悠長，但卻是埋藏在最深層、最幽微的情感，就好像不願意只有自己一人受苦一樣，被眼前的囂張小鬼強烈要求要想起來，如果沒有羅提醒他這段回憶，會不會就此再也憶不起來呢？

「那，還記得之前是因為什麼原因忘記嗎？」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做的那些事？

他不後悔完成恩人的心願，阻止多佛朗明哥再行惡事，但如果知道這會導致自己被對方遺忘的話，他可能會選擇相較之下不那麼激烈的方法。

羅隱隱覺得不安，但又不想表現地如此明顯。

「這只是為了保險起見，不要再發生相同的事、⋯⋯」

多佛朗明哥只是笑了笑，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

「不知道呢⋯⋯也許是因為我太震驚了，聽說受到嚴重創傷的患者有可能會選擇性地遺忘痛苦的記憶呢。」

「⋯⋯你知道？那為什麼之前、⋯⋯」

「不知道為什麼，除了你的記憶之外也想起來很多其他事情呢。」

多佛朗明哥總是涉獵各種不同領域的書籍，就算擁有這種知識也不足為奇，但他遺忘的是和羅有關的記憶才對，包含手術果實與其他相關記憶，如果這個知識也包含在其中的話⋯⋯

「⋯⋯是不是因為，你曾經以為我得了這種失憶的病症？」

所以羅才沒有回到他身邊，所以他在看到羅以紅心海賊團揚名之時才以為羅已經不會再履行十年的約定。

而這個曾經為了找尋羅而汲取的知識，和羅的存在本身一同被遺忘了。

「嘛，究竟是如何呢？我一向不會把情況想得太樂觀，你知道的。」

失憶？哪有這麼方便的事情呢？多佛朗明哥不喜歡把壞事歸因在無法控制的外在因素，他寧願相信羅不回來是出於自身意願的選擇，畢竟如果不是那樣，就不是那個令他虛位以待如此多年的羅了。

他似乎不甚在意，然而羅卻覺得有什麼複雜的情感鬱結在胸口。

「問完了嗎？我們可以睡覺了嗎？」

「⋯⋯」羅依舊不滿地盯著他看，完全沒有想讓他睡的樣子。

「船長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嗎？」

羅對他的稱呼隱隱覺得不悅，微微鼓起臉頰，有些彆扭地開口，「你對、貝波說的那些⋯⋯」

「我依照前輩的要求，做為新人好好幹活了呢，船長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不要叫我船長！」

「真是任性的船長啊，那麼要怎麼叫好呢？」

叫得這麼生疏⋯⋯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他低下頭，有些不情願地說，「和、以前一樣、叫我的名字⋯⋯」

「是這樣的嗎？」

多佛朗明哥順應他的要求，稍微彎低了身子，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羅⋯⋯」

「！」

一陣輕微的戰慄傳遍了全身，那天晚上的記憶一瞬間全部想了起來，光是聽見那個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就覺得快要融化了。

想再被碰觸、再被親吻、再一次感受被對方擁入懷裡的感覺。

但眼前的男人似乎沒有想對他再出手的意思，一開始他的身體的確是不堪負荷，腰痠身體也疼，但現在已經恢復了，多佛朗明哥卻沒有再碰他，難道自己還要再喝醉一次，再度上演酒後亂性的戲碼？⋯⋯不，那樣只會變成單純的借酒裝瘋吧⋯⋯！

想想那也不算多佛朗明哥自願的，真的是自己強迫他了嗎？可是、可是⋯⋯

「你對我、應該和我對貝波不一樣吧⋯⋯？」羅糾結起了下午聽到的詞句，他不想暴露出自己聽到那句話有多麼震驚，但還是想問個清楚。

「有哪裡不一樣？」

「我、我是覺得貝波很可愛⋯⋯」

「你在某些時候是挺可愛的。」他說得沒有一絲遲疑，但羅不是想聽這個。

「想照顧他、⋯⋯」

「我沒照顧你嗎？」以照顧的範疇來說，的確是做了超乎尋常的照顧。

「喜歡靠著他的感覺、⋯」

「我也喜歡被你靠著的感覺。」如果說的是現在每天把他當成靠枕睡覺的部分的話。

「不只是那樣吧⋯⋯！」

遠遠不夠！獨享寵愛和特殊照顧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才對！他要的才不只是這些！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

啊啊，好生氣！更令人生氣的是，即使被這樣戲耍也依舊想要搞清楚的自己。

「我才不會對貝波這樣呢！」

羅終於忍不住發出怒吼，他實在不明白，從始至終他都坐在多佛朗明哥身上並且摟著對方的頸子說話，都做到這地步了，對方居然還在裝傻。

「你不也會躺在他身上嗎？」

多佛朗明哥說得輕巧，好像摟著別人對羅來說就是件很普通的事，所以他一點也不會放在心上。

「倒是船長，我表現得這麼乖，也差不多該把我的心臟還給我了吧？」

「才不還！已經是我的了！」

繼續當他是空氣還想拿回心臟！不還！死也不還！

「適可而止吧，羅。」

「你才是⋯⋯該適可而止！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明白⋯⋯！我對你、⋯⋯對你⋯⋯」

羅拉著他的衣領，越說越覺得氣憤，都已經把他從推進城救出來還這樣投懷送抱了，他的心思不應該很明顯了嗎？

「誰說我不明白？」

多佛朗明哥墨鏡下的眼睛發出了紅光，瞇細了雙眼盯著他看。

「欸？」

「我已經非常清楚⋯⋯」

正當羅以為多佛朗明哥終於有了反應的時候，他卻用異常冰冷的語氣接著說。

「非常清楚你討厭我到想要我下地獄的程度了，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還想要做什麼？不是真的想讓我上船這麼簡單吧？在想更多折磨我的方法嗎？」

等一下，為什麼變成那樣了？

「什、⋯⋯？」聽到完全不預期聽見的詞句，羅完全一頭霧水。

他最近沒有再嘗試什麼奇怪的療法啊，每天都過得很和平，也有特別叮囑廚師給多佛朗明哥準備他喜歡吃的龍蝦了，明明釋出這麼多善意了，為什麼還會被想成這樣！

「可別裝得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和所有船員說我誘拐未成年加入海賊團、指控我束縛你十三年、把我的懸賞單當作射擊標靶、下訂了一堆火烈鳥娃娃進行火刑⋯⋯這些可都是前輩告訴我的呢，呋呋呋呋呋⋯⋯」

欸欸欸欸欸！？貝波！！我對你哪裡不好嗎！怎麼可以掀我的底！！！

「不、不是那樣的⋯⋯！」

那些只是、只是過去以為多佛朗明哥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放他一個人在外面自生自滅，所以才做的正當抒發行為，完全沒有討厭的意思！

羅慌張地否認，但多佛朗明哥卻滿臉怒意，不客氣地捏住他的小臉蛋。

「事到如今還想要否認嗎？每天晚上都用力撞我的胸口又是在做什麼？還不准我自己看書非得陪你一起看、三不五時就感覺到心臟在痛卻找不到心臟到底在哪裡⋯⋯你這混帳小鬼，到底把我心臟藏哪去了！」

「⋯⋯就、說了不是⋯⋯」

「哪裡不是？你說說看哪一件不是？」

「唔⋯⋯貝波說的那些、都是⋯⋯」

羅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只能吃痛地擠出幾個字。

「都是、真的⋯⋯唔⋯⋯」這個時候只能乖乖承認了吧？

「哼。」

「想要你下地獄⋯⋯也是真的，你本來就該下地獄嘛！」

非常好，終於露出利爪了吧死小鬼，看我這次不把你捏死⋯⋯

「但是、但是⋯⋯我也會陪你一起啊，這樣不行嗎？」

「⋯⋯」

這小鬼到底在講些什麼？

多佛朗明哥本來想大聲斥責的，但羅拉著他衣角、眼睛上揚、甚至還有一絲楚楚可憐地望著他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

行，你想怎麼樣都行。

———不對！這麼反覆無常、喜怒不定的小混蛋，必須要好好教訓一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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