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孩子们又是一阵配合的呼声，仿佛为首男孩荒唐的解释是真的一样。

“还有还有，你们看他的鸡鸡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吧，因为他们管不住自己尿尿，为了不让他们弄得到处都是，也必须堵起来，允许的时候才能尿出来。这样他们就不会像石头一样了，石头之前还憋不住尿裤子了呢！”

“我哪有！你胡说！”旁边一个孩子顿时红了脸，赶忙冲上去想捂住小伙伴的嘴。

那个为首的孩子挡开石头的手，又笑嘻嘻地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一直憋着尿，也会觉得很难受，也就没能力造反啦。”

“哇——”孩子们想着以前或多或少有憋尿的经历，那种肚子涨涨的感觉实在不舒服，顿时又齐齐打了个寒颤。

“你这样说着，怎么感觉他又有点可怜，想尿尿都尿不出来。”

“他才不可怜呢，要是不让他们这样，他们就会把人都吃光，就像故事里那样，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爹娘了。

“啊！那可不行！我还想吃我娘给我做的饼子呢！”他们太坏了，那个，夫子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罪有应得！”“对，他罪有应得！”

孩子们的思维就是如此简单粗暴，一段过去的故事，便能让他们仿佛设身处地一般。

“所以我们也要惩治他一顿，让他知道自己的错误！”

百年前的仇恨轮回绵延至今，孩童也能轻易将虚无中的仇恨锁定到另一个素昧平生者身上。

孩子们闹哄哄地一起将水生推倒，有的拉项圈，有的推着脚，齐心协力将水生抬到了旁边一颗枝繁叶茂的树下。

为首的孩子跑去后院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找了几捆粗大的麻绳出来，指挥着其他孩子，这里一根，那里一根，七手八脚地将水生连着那沉重的镣铐一起吊在大树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

如果之前水生还能当作无事发生，现在这些讨厌的小鬼们做的事就有些让他烦躁了，本来在地上跪着只需要核心发力，现在那些孩子心血来潮的绑法毫无章法，自己又需要尽力抬头免得被勒住脖子，又需要自己控制平衡，免得略一挣扎就又摔下去。

“那我们要打他屁股吗？”

一个小孩儿明显是在家被父母打惨了，提到打屁股都有些心悸。

“他们皮糙肉厚的，你把手掌打痛，竹条抽断，他也不会害怕的。”为首的男孩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水生身上枷锁不少，既束缚了他的行动，也颇让这些冒失的孩子们无从下手。

“我知道了！我们可以挠他脚心！”

“他们会怕这个吗？”

“哈哈哈，你上次抓鬼输了，被挠哭了也好意思说这个吗！”

“我没有！”

孩子们将水生同样被吊起的双脚掰直，水生从来是赤脚走路，脚掌和脚跟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不过孩子们的主要目标当然是平常不会接触地面的尚还柔嫩的脚心，一双双小手无间断地在上面划来划去。之前也提到过，魔族被改造的方面主要还是对各种感觉的耐受性，也就是说痛是同样的痛，痒也是同样的痒，只是没那么容易陷入自我保护昏迷罢了。

胡闹的孩子们也是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水生相较之下更容易找到的弱点。痛觉他倒能说一句习惯了，鲜少锻炼的挠痒的确让他有些难受。

水生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偏偏又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好勉力维持平衡，就在此时，之前最活跃的那个孩子猛地一拳打在了水生胯部，汹涌的尿意让水生脑海一瞬间空白了一下，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松垮的绳子也不能支撑他的重量，径直从空中掉了下去。

水生回过神来便是一阵无名火从心中冒起，先前压制下去的兽性再次冒出了头，但他也还算保有理智，不管是为了云栖还是自己，都不可能真的伤害面前恼人的小崽子们。水生只好借势扑近刚才最讨厌的那个孩子，喉咙中发出一串威吓般的吼叫声，即使身负枷锁，也还是凶相毕露。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个个不敢喘气，半晌才有第一个孩子发出了惊天的尖叫声，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场面一下子混乱无比。

……

云栖收到玉牒传来的急讯便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此时他也不过刚走到镇子边缘，尚未进山，赶忙急匆匆地跑回了之前的客栈。

一进客栈，云栖便知道自己预感得没错，里面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勉强挤进后院内，场景更是热闹。

水生在地上趴着动弹不得，云栖看着他绷紧的肌肉和不停蜷缩放松的脚掌就知道他肯定是被电惨了。一旁有几个孩子个个哭得惨兮兮的，旁边基本都站着大人，或是安抚，或是一副怒容，吓得一旁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劳驾，谁来给我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云栖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今日的事情实在让他有些焦心，但极好的修养还是让他能勉强坚持得住面上的冷静。

沈姓小二才畏畏缩缩开口道：

“小仙师，抱歉，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我不该胡闹让孩子们靠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云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偏偏旁边孩子的家长又开口叫道：

“你怎么敢把这么危险的畜生带到我们这里来的！快把他杀了！”

“我惩治自己的东西同你们有什么关系，他在这里跪着，难道是偷偷爬出去把你们孩子偷进去恐吓的吗？”

“你这兔崽子！难道魔族畜生的命还比我们人的命更高贵不成？”

“可……可是是他们先去招惹那个……那个奴隶的……”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从另一个亲历者口中说出来的话也还是有一定分量。云栖被周围或争辩，或起哄的声音弄得头疼，但事已至此，想要平息事端自然不能靠三言两语了。他既因为水生这两日的忤逆，因为他不愿意安分待在客栈里惹出来的事情怄气，又因为那些分不清主次的孩子们和父母烦躁，三言两语间他甚至能拼凑出个事情的大概来，无非是那小二将孩子们找来监督水生罚跪，结果孩子们玩心重，胆子大的便动了手，最后水生吓唬了那些不知轻重的孩子。

他突然有些泄气地扔了一袋灵石给旁边道歉不停的小二，又上前解了水生身上额外加大的电击，转头就推开人群向外走去。水生已经被电得有些迷糊了，循着本能跟上了云栖的步伐。

“这袋灵石皆是上品，劳各位自己分了吧，今日之事全怪我思虑不周，所幸无人受伤，还望各位海涵……”

耳旁各式各样的声音不停，有的见到这袋子灵石便移不开眼，有的借着由头还想再讨点好处，有的浑水摸鱼想要也分一杯羹。

云栖权当自己听不见那些噪音，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定力向来不错，打坐也能沉心静气行三四个大周天，径直拖着水生沿着自己早些时候进山的路走去。

行了大约一个半时辰，待到树木渐渐掩盖了阳光，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云栖猛地将水生扔在路旁，运转灵力将水生硬生生推到一旁的树根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就因为我不想带你一同进山，你便去吓唬那些孩子？你真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你知道这样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云栖好想问出这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明明没和水生相处多久，但要是晚上少了水生战战兢兢帮自己取饭回来会怎么样？少了水生陪自己晨练会怎么样？他想着家里那片还未写完的沙地，那一道道横线后戛然而止的小小弯钩。

“……”

明明以前在家里自己也是一个人练剑，但他却觉得有些不适应一个人了，即使同住一峰的还有个岳川，但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岳哥可不会真的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般呵护。他现在真的有些后怕了，如果那些人真的群情激愤，就是要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由头要水生的命怎么办？我能阻止吗？我能赶得上吗？可水生只是个魔族，我怕是连要个说法的机会都没有吧。

云栖心中惊怒交加，是铁了心要给水生一个教训，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打在水生脸上。

“啪！”

云栖这一掌也没留力气，实打实地把水生扇得歪过头去，水生仿佛被打傻了似的，久久没回过神来。一路走来云栖的动作不算太快，毕竟他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水生虽然被折磨得不轻，但这样如同散步一样的走来，魔族的强悍肉体也让他恢复了不少。

其实也不是很痛，比不得身上电击带来的十分之一，但五感被封的水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一巴掌上面浓浓的失望，他在云栖刚来的时候就几乎失去意识了，也没听到云栖后来的争辩，这一路走来全靠本能反应。

水生心思涌动，想要解释些什么，可话语涌到喉间，又只剩下了那些无意义的噪音。他兀地觉得有股发自内心的疲惫，太多话埋在心里，他想说我其实是觉得你可能会有危险；想说是那些人太过火了，我之前一直忍着没有反抗；想说我可能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害怕离开你。但云栖来了，把自己带走了，然后就是现在问罪一般的场景，他再也不想去挣扎着发出声音了，云栖说的对，我是什么身份呢？他是人族，他又怎么可能背弃自己的同胞，而我又何必努力呢……

水生挣扎着摆正了身体，给云栖磕了个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云栖打完这巴掌冷静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真如岳川当时说笑的那样，有些越界了。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还有些泛红的掌心，换了一只手猛的一掌朝自己的左脸扇去。

“啪！”

又一声脆响，火辣辣的痛感从左脸传来，视野也有些失焦，云栖诡异地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一些。

但水生还跪在地上，除了单纯的命令外，他不想听到更多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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