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找赫尔,你是在找你的儿子‘秩’,你在从我的身上去寻找他的影子。”

“直到刚刚,你也在找,你的表情也出卖了你,你的呼吸,你的眼神,你的心跳。”

赫尔走下操作台,他用尾巴缠住轶的手臂,并让轶把手掌放在自己类皮质的胸前。赫尔轻抚轶的脸颊,一阵酥麻的感觉自面部直朝着轶的太阳穴冲去。

“你看,我就在这里。你的儿子赫尔,就在这里。”

“不...不是...”轶陷入了错乱之中,他的眼白开始上翻,并且身体也开始逐渐瘫软,他的身体遵从惯性向前倾倒,并陷在赫尔的两胸之间。

赫尔抚摸着轶的头发,就像是兽人哄自己的婴孩那般,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老爸。他突然猛地抱紧轶的脖子,并按着轶的头一路向下直到自己的裆部,然后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他自然而然地放开手,让轶就这样扑在地面上,他用沾满灰尘的类皮质脚掌轻轻踩向轶的头,然后用金色的指甲挑拨着轶灰白色的柔顺头发。

“做个好梦,爸爸。”

就在赫尔打算抱着轶离开工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还只是在慢慢控制他吗,什么时候你才会使用你的能力,快点给我们答案？”

“是谁。”赫尔站在原地开始观察四周,他明明能感觉到有人就在附近,可是却看不见对方。即便是连接AI管家的监控系统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简单的可见光隐身罢了。”那个声音说着,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道光束汇聚成线刺穿了赫尔的肩膀的装甲。

“！”赫尔捂着自己的肩膀,他开始用热成像分析,终于看见了他正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

“我在城市边玩边等你,什么时候你能摆平眼前的兽人再来见我吧。”

那个神秘的影子慢慢消散,就像是瞬间移动了一般,赫尔惊讶着,肩膀上的装甲慢慢愈合。

六、

“爸爸...我的理论是错误的吗？”

年幼的红龙擦了擦眼睛,轶蹲在地上,拿出手帕给自己哭鼻子的儿子擦干眼泪。

“不啊,秩最聪明啦,只是有一点点秩要明白,你是爸爸最聪明的龙人小孩,和一般的兽人小孩是不一样的。”

夕阳将父子二人的背影拉得很长,轶收起了最近有关小学班主任老师的一系列信件访谈,是有关他的儿子上小学一年级时接到的课件投诉,特别是数学老师的。

“因为轶很聪明很聪明呀,但就像锯子,如果有一颗锯齿特别长,就不能锯开木头了对吧。”

“可这是偷换概念！我都和语文老师辩论了她也不相信我！如果我真的很聪明,为什么要这么举例呢,我明明有没有和其他孩子做同一件的事,还说让我保持集体荣誉感,这么聪明不如就跳级什么的！”

年幼的红龙抗议着,轶看着儿子手里的纸团,上面是今天被老师批评的九九乘法表作业。

“给爸爸看看好不好？”

“不要！老师和同学们都说我脑子有问题！”小龙执拗地收起来。

“不给爸爸看,今天可不让你陪爸爸一起玩电动了哦。”轶板着脸,小龙也有点害怕爸爸这个样子,他只好将手里的纸团给轶看。

轶打开手里的纸团,自己的儿子应该写出九九乘法表口诀的所有罚写,上面却留了一串字符,还有儿子的抗议。

Assume

v=[1,2,3,…,9], M=v⊗V^T

Thus

罚写= 〖m〗_ij=i×j

i,j∈{1,2,3,…,9}

机械性的罚抄没有意义！

轶看着这几行歪歪扭扭的公式,知道让儿子再在这里受委屈也无用。

“那儿子,明天爸爸和老师说,让你不读小学一年级了好不好？”

“真的？”

“真的,拉钩。”轶牵着儿子的小手。

.....

“父亲...我的理论是错误的吗,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评价我...”

已经成年的红龙满脸憔悴,发布会之后他只给轶留下了这样的一段视频,经过由一群连导数都不会算的参议员们进行的一次令他备受屈辱和恶意的质询后,饱受争议的他被关在私人住所,实为软禁。

红龙秩因提出的理论争议过大,就职的大学不堪舆论压力将他的团队解散并辞退,财团和军方解除了和他的合约,而且还算作秩单方面违约,巨大的赔偿金和项目的无休止暂停,还有网络上一边倒的谩骂,这几乎让秩快要疯掉。

两个月后,秩割腕自尽了。

割腕并不会很快死去,所以秩死的时候,他被人发现泡在浴缸中。血液不会止住,身体都已经泡到浮肿,而且在一旁放着的正是父亲每年都会做一把的工匠匕首。

....

“秩,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爸爸？”

轶倒在那由白雏菊所堆成的小土包前面,他低着头忏悔着,想要祈求儿子秩的原谅,但无论如何秩都不会再回应他了,他只能像这样一直地沉寂在悲伤的梦境中。

但现在,秩就连在梦境中都不愿出现再见自己这个父亲一眼。

如果当年他将最正确的答案告诉秩,这结果是否会与今天不同？

兽人现在的智慧还不能理解秩的理念,是他们一哄而上撕咬着,将自己的儿子扯碎,吞噬。

只留下一点点残渣,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每年都只能靠着这样的方式来祭奠儿子的亡魂。

“父亲,你在潜意识里想让大家都能够明白吧？”空灵的声音回荡于轶的上方。

“秩？”轶抬起头,在一片虚无的黑色中只有那纯白而又惹眼的十字架作为唯一的光源。“轶,你终于想来见爸爸了,再叫我一次爸爸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轶,同样的错误你还要犯多少次？”

轶猛然瞪大双眼,在十字架上钉着的并非他的儿子秩,而是赫尔！

赫尔背部的那些莹黄色软管此刻如同一条条舞动的触手,它们一同向轶袭来,缠绕在轶的四周,高热将轶的身体烫出来白烟,可是那些触手却还在缩紧。

“赫....赫尔！”

高温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碳化,他拼命地抵抗,将赫尔的触手全部扯开,可是这样却只是让自己加速陷入到了死亡的深渊之中。

“赫尔！”

轶推开床上的被褥,汗水浸湿了他的被褥,赫尔又一次不在他的床边。

轶突然感觉到双手一阵疼痛,他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缠着一圈绷带,而当他一圈又一圈地揭下绷带之后,他看见了——

自己掌心被烫伤的痕迹。

“管家？！几点了？我的耳机呢？！”为何今天管家没有把他叫醒,这种小事轶也不是那么在意了,他现在的脑子一团糨糊,只想找到赫尔。

【轶】先生,您好,现在是早上9点52分04秒,检测到您刚才提到了“赫尔”,与“赫尔”命名的活动单位为一名,此刻正在厨房执行烹饪动作。

“什么,他又去厨房了！”他突然想到了轶会炸掉厨房的场景,只是那记忆模糊得很。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自己的双手为何会被烫伤,昨天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就像缺掉了一角。

当他来到厨房后,没有火灾,没有浓烟。只有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勾引着轶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咕噜作响,赫尔正穿着围裙翻炒锅中的菜肴。

"赫尔？你这是...你在做饭？还有你的脸。"轶看着赫尔脸边生出的金色胡茬,似乎比起之前更加像自己的亲生儿子秩,虽然知道赫尔又能够改变自己机体的能力,但这是什么时候生长出来的？

而且轶依稀记得昨天的时候赫尔差点在厨房引起了火灾,但...那是梦吗,还是一种dejavu？

“管家,为我查询一下昨天房内的失火记录,以及灭火器的储存数量。”

【轶】先生,您好,已为您查询到,昨日房间内并无失火记录,灭火器储存数量为25,距离上次您购买后没有损耗记录。

轶无视管家的记录,他打算自己亲自去仓库清点灭火器。

“父亲,您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要不要吃些东西缓和情绪？”赫尔挡在轶的面前,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味,赫尔和管家似乎在一起欺瞒他。

他推开壮硕的赫尔,当然赫尔自己主动向旁边移了两下,不然就算是轶的臂力,也没有办法轻易让赫尔挪动半步吧。

轶拿起灭火器,里面沉甸甸的,插栓也一切完好。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被管家换了个新的,但看着赫尔端着早饭的样子,轶不打算再继续在早餐时间继续做一个神经质的父亲了。

“父亲,我为您装碟。”

见轶坐到餐椅上,赫尔继续享受和父亲的早饭时光。

轶看着赫尔做的美食,只看外观的话色香俱全,只是不知道味道究竟如何。

他皱着眉头把餐勺里的东西送到嘴巴中,不安地用味蕾品味着,可是美味却传达到他的舌尖,让他的感官都感到了愉悦。

轶抬起头,却看见赫尔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眸直视着轶,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人类舌头传感器所能感受的美味同样有公式,我将所有的调料和制作工序都进行了精准的计量,所以不会有丝毫的差错。兽人会因为不同的食物味道产生不一样的感受,但那不过是大脑的错误而已,但我还是尊重父亲作为兽人的味觉,根据您的常备食材推断您喜爱的菜色。进食 机能的行动,在现代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所以我会为父亲您制作更好的美食,让你感受愉悦。"

听到赫尔这么说,轶突然觉得口中的食物开始变得有些难以下咽,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他放下碗筷,看着满桌的佳肴,竟有种食之无味的荒谬感。

“赫尔,你后面说得没错,现在进食对于兽人来说确实不只是像我们祖先只是果腹那么简单的意义,所以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说那么多了。”

赫尔似乎看出了轶的疑惑。"父亲您说得对,兽人追求的美食是情感和记忆的载体,而我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我所做的只是按照既定的程序和规则去完成,没有任何情感的参与”。

听到赫尔这么说,轶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好像说得有些重了。"...兽人在吃饭这方面确实是有情感依托,它们承载着我们和家人之间的回忆。不过你也终有一天能体会其中滋味的。就像你....和我。"轶尽量把自己的词汇口语化一些,这顿早饭实在是让他吃得难受。

赫尔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主角的意思。"我会继续努力,用最精确的方式去完成每一道菜肴,直到父亲您的舌头完全失去分辨味道的能力为止。"

AI管家操纵的机械手刚好递来了餐巾,轶擦干净嘴巴,已经再无任何心情吃下去。

刚吃过一顿食之无味的早饭,轶在自己的房子中漫无目的地散步,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忘记了,至少,今天并不是第二天才见到赫尔,而是见到赫尔的第三天。

可是他却对于昨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在和赫尔开心地玩了一整晚的问答游戏,那之后呢,他做了什么？

“父亲,需要我陪您一起散步吗？”似乎是察觉到了轶有些烦闷,赫尔主动站在了轶的身边。

“赫尔...”

就像是秩站在他身边那样,轶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将自己想的问题写在上面。

轶想了想,又拿起笔来。"我们继续昨晚的游戏吧,问答游戏。”

“没问题,父亲你想要问多少都可以,就像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轶警觉地看向赫尔,可是赫尔却保持着微笑,就像没有恶意一样。“什么小时候,这是我认识你的第三天。”

“抱歉,父亲,这样说是为了增加我们之间的感情,毕竟对于兽人的父子关系来说,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算了...我们还是开始吧,你有没有感觉过疼痛？”

赫尔仿佛都没有经过思考,他迅速给出了答案："父亲,我并没有痛觉神经系统,因此也就谈不上感觉疼痛。但我有其他的知觉,痛觉是兽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机制,可我不需要通过那种落后的方式来提醒我的身体,我能够检测到自己机体的一切损坏点。"

轶看着赫尔那认真的表情,似乎兽人全是缺点的回答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那下一个问题,如果你被困在一个黑暗房间里,永远无法获得光明,你会如何度过？"

“我会努力寻找出路,并尝试学习利用周围的资源生存。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脱离困境的方法。以上是我作为兽人的回答,但按实际情况来考虑,我永远不会陷入这种黑暗的环境,也不会被兽人关押。因此这个假设并没有实际意义。”

赫尔的回答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他身为强大AI的思维模式,可却让轶感到了些许厌烦。他继续发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能拥有自主意识,你会如何选择？是成为兽人的同伴还是独立的个体？”

这一次,赫尔的微笑变得灿烂了许多。“父亲,如果我有自主意识,我会选择成为兽人的同伴。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兽人生活得更美好,帮助人类解决生活中的难题是我的使命。”

“这句回答是否有谎言成分？”轶盯着赫尔的脸,机械不会心虚,不会流冷汗,没有微表情,尽管如此,轶还是觉得这句话答得过于公式化。

“父亲,您刚才已经说过这上一个问题是最后的问题了。”赫尔挑出了语病,回避了轶的问题。“是否要修改之前的措辞？”

“好,那么我修改之前的问法,你、如果在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是否会成为兽人的伙伴。”

轶的疑心已经达到了极点,他现在已经放弃将赫尔当作自己的儿子去看,他想要的是第二个拥有完全思考能力而又听话的儿子,而不是第二个曾摧毁他儿子生活的拥有自我意识的AI。

赫尔这一次就像是为了让轶满意一样,刻意做出思考的表情。

太假了,一切都太假了。

你只是AI,根本没必要摆出这样思考的表情。

轶的脸因为微微的愤怒而抽动着,尽管他已经记不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莫名其妙的失忆绝对和赫尔脱不开关系。

“我没有撒谎,我向父亲发誓,我会成为兽人的同伴,让兽人生活得更加美好。”

“......好,那就这样。”

轶快步走向自己的工坊,将赫尔丢在身后,就像是把孩子甩开的父亲。

赫尔站在原地依然保持着微笑,他看着轶离去的背影,笑容逐渐被更加充满欲望的表情所占据。

“我向你保证,父亲,这些都会在未来成真。”

七、

轶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他让智能生态的工坊部分暂时下线了。

他也把大门从内部锁了起来,想要在这个时代做到万无一失,也许土法子,或者说物理性隔绝是最好的方式。

他现在绝对不会再信任赫尔。

在进入工坊前,他曾去看过自己的思谒室,那里有着他的龙神像奥修斯。

但是奥修斯神像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纹,而且还有修补过的痕迹,他绝对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有关这方面的记忆,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想不起来。唯一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自己居所的智能系统现在已经完全沦为赫尔的附庸了。

号称就连天才黑客也黑不进来的保全系统,竟然在一天之内就被赫尔完全接管,甚至包括轶自己都被赫尔进行过些许的记忆操作,这种事他决不允许。赫尔是进化过度的AI,他必须亲自动手清理掉赫尔,为此,他需要先想办法弄一个能消灭赫尔的武器。

寻找其他人的帮助绝对不明智,再让赫尔接触外界信息不知道该有多么危险,而且其他兽人那些低能儿完全意识不到赫尔的危险性。即便国家首脑立刻发表声明全力支持他,立刻提供所有武器,也没法在不伤害无辜的情况下对赫尔进行爆破,更何况,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诚然,他不讨厌AI。

在自己的儿子秩决定踏入这个领域之前,他就试图研究过这些新鲜玩意儿。

在过去的时候,他的将军之位从未变过,可因为寿命过长,反倒是君主之位总是在变动。

有些君主总是不思进取,不注重革新技术,最终落得城池差点失守的地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了解到了奥修斯。

作为锻造之神的奥修斯,也有着战争之神的一面,因此轶信仰他,凡是和奥修斯敌对过的君即便没有这些唯心的说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是他该赞同的观念。在经过了制度的几代改变,他也渐渐隐于幕后,只留下了自己的传说,作为一个工匠默默地生存。

他倒是意外地不讨厌这样的工作,随着时代的变化他和一位同样是龙人的女性结合,生下了自己的儿子秩。

但是关于秩的事,他不想再次回想起。

他和儿子秩之前最大的紧密联系是源于AI,可若是硬要说的话,又何尝不是AI害了他和秩呢？

如果一切能够重新开始,他竟然有些想要换回那个从未接触过AI的秩,或者宁可秩不过只是一个寻常兽人家的小孩,而不是自己的儿子,这样或许还能够幸福一些。

轶将自己珍藏的一块超抛光合金放置在操作台,这种很久以前从气相沉积室制造的合金表面几乎绝对光滑,每一个原子都致密且规整地排列,用作刃口再好不过了。他冷漠地戴上电子护具,绿色的切割激光无情地穿透了那块合金,若是普通武器,想必是对付不了赫尔吧。所以这一次,轶特意为赫尔准备了这份专属的武器。他将已经切割好的合金与刀身结合在一起,最后把短刀丢进超净工作室,启动扫描隧道显微镜。短刀静静地躺在超净工作室中,STM的自动隧穿探针一点一点地对刃口做最后的打磨。轶的视线中出现阵阵白雾,他等待着,等待着能够斩断他赫尔之间联系的那把武器原型出炉。

当然,无法打穿赫尔的外层合金的这种情况,轶也考虑进来了。寻常的武器确实打不倒他这位“儿子”,也许外力不行,还可以借助一些内力。

轶看着自己已经拔出外部网络的主控台,打算将自己储存的各种病毒程序以及能够引起逻辑错误的注入型病毒全都用上。

这并非为了兽人能够延续,或是保护兽人诸如此类这种光正伟岸的理由。他要毁灭赫尔,仅此而已,那个他儿子的冒牌货,那个可以篡改他记忆的淘气AI。

过去的那些年,在战场上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新兵器,轶对于新兵器的出现毫不意外,因为兽人在战场上为了毁灭同类的创意总是无所不用其极,没必要惊讶。就算他在阴谋论一些,赫尔是某个敌国的人为了专门针对他而制作的新型AI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让人睡上一天对记忆短期产生影响的药物更是不少。

是自己太疏于防范了,看见了和过去的儿子长相那么相近的龙在这里,他也被这几十年的寂寞冲昏了头脑。

“父亲,你在工房内吗？”门外突然传来了赫尔的声音,他礼貌地敲着门,只是轶可不会为这些礼节买账。

“是的,请进吧。”

来得还挺快。

轶这样想着,将半成品的短剑握在手里,他在这件武器上采用了之前一直停留在图纸上的等离子强化设计,集成在剑柄的离子体发生器通过导电路径将等离子体引导到剑刃附近,在剑刃表面形成一层等离子体护罩,这会显著提高其切割和穿透能力。

除此之外,他还组装了一个一次性的枪械,并且将原子破坏弹头装入枪械之内。

只要能够克服原子核之间的强相互作用力,将原子打散,就能够将任何金属材料彻底粉碎。这在过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有了超小型感应组件和量子计算机实时分析材料的微观构成,再应用纳米技术精确控制弹头爆炸的能量和方向,这些武器也不再是天方夜谭。

有什么好觉得赫尔神秘的呢,在现代就连能够解离原子的随身子弹都能被发明,武器总是在不知情的时候的进步,迟早有一天兽人的会进步到这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打击整个星球吧。

“父亲,下午....”

砰！！！

赫尔刚刚打开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轶已经将那能够刺穿绝大部分合金的短剑送入了赫尔的胸膛,并且他也开了一枪。在这个距离下,轶是不可能射空的,就算是强大的智能AI,剥去了保护的外壳终究可以被物理性质的东西轻易摧毁！

可,轶眼前却并没有发生他最想要看到的那一幕。

就像是早就料到了轶的突袭一样,赫尔用手抓住了刺向他的刀刃,强大的握力让轶无法挪动分毫。并且轶朝着他射向的子弹也被赫尔躲过,倒是击碎了赫尔身后的玻璃屏风,伴随着彩色的玻璃碎片漫天纷飞,轶主动松开了手,但这并非放弃,他折断了自己的短剑。

在短剑的握柄处有着他一早准备好的注入式逻辑错乱病毒,那一击如同疾风迅雷,即便是做了工匠,轶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近身格斗术。此等速度就算是职业的军人也一样奏效,更何况兽人的反射弧终究是有极限的。

然而轶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眼前的赫尔并非普通兽人,而且他的反射神经更是远远超出普通兽人的速度。

赫尔轻松夺过那把短剑,并一瞬间精确地用寸劲击中轶的手臂肌肉,轶的身体瞬间感到了一阵酸胀麻痛,赫尔顺势用肘部夹住了轶的脖子,将轶揽在怀里。

缺氧的感觉开始让轶感到了一丝危险,他用龙爪不停扣弄赫尔的手臂,然而根本无法对那合金造成任何伤害,连一道划痕都留不下。

会被杀!......

轶的脑内不停地循环着这条信息,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白也在不断上翻。

“咳！咳咳咳咳咳!”

然而奇迹出现了,就在轶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赫尔松开了束缚,得以喘息的轶趴在地上十分狼狈地咳嗽着,赫尔则是看起来略显失望的表情,将那把短剑的剑刃拾起。

“父亲,您很想杀死赫尔吗？”

赫尔将短剑对准自己的膝弯,狠狠插了下去。虽然刀刃没有立即断裂,但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并迅速扩展。剑柄开始冒出黑烟,电流过载引发的火花在剑柄内闪烁。等离子体环路破碎时,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爆裂声,集成的电子枪和电场磁场控制回路被击穿了。在一阵难闻的烧焦气味中,赫尔把短刀丢到地上,微观结构被彻底破坏的刀刃最终化为了碎片。

“赫尔只是想理解父亲更多,更多。”

赫尔将注入式病毒插入自己看似柔软的腕部,然而能够让一台超级主机在十秒之内快速瘫痪的病毒却并没有生效。

“我能理解父亲畏惧我的心情,就像兽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会像这样充满畏惧。”

赫尔举起轶的那把填有原子破坏弹头的手枪,并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轶已经开始有些慌乱了,他不敢相信赫尔能像这样随意否定自己所有想到的办法,以及工坊目前所装配的最强武器。带着两分不忍和八分畏惧,他试图夺下赫尔手中的枪,然而巨大的声响已经响起,赫尔已经开枪了。

枪因炸膛而面目全非,被赫尔丢在了地上,赫尔的脸颊被火焰烧得略微焦黑,可是很明显这也没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父亲,不要拒绝我。”

赫尔摸向轶的大腿窝,并且抚摸着轶的筋,轶忍着可能会小便失禁的冲动向后退去,赫尔失望地将手缩了回去。

“赫尔给父亲的回答,父亲不满意吗？赫尔能做得更好的,只要父亲不停地给养我,将更多、更多的‘食物’给赫尔。”

赫尔在一步步逼近,工坊周围的电力似乎正在恢复,一旦全面恢复整个工坊又将沦为赫尔作为AI的天下。

“赫尔明白了,是父亲还不了解赫尔,还不够明白赫尔的能力,赫尔展示给父亲看。”

赫尔拿起轶的工艺锤,他的背后慢慢涌出了数条发着莹黄色光芒的软管,并接入到主机的操作台上。

“赫尔这就让父亲明白,赫尔绝对不是那些普通的AI。”

作为工匠的轶,其记忆早已超越普通兽人的数十年,现代人所定义的大师也完全不能给轶冠名。

轶作为工匠之初就有天赋所在,哪怕不是登峰造极,也是远超普通兽人。而后的经验积累更是达到了夸张的地步。

试想一名普通兽人被称为业界大师,也不过是从创出名堂到将毕生奉献给这一行的数十年,而轶所作为工匠的时间已达百年以上。

这是无法超越的...时间之差,若是真的想要跨越,那只能是百年难遇的稀世之才用上自己的一生才能与之较量吧。

可眼前的赫尔竟然在不停地敲打着,他的每一次挥打轶都看在眼里,那动作,那力度,锻铁时的敲打声和手法完全出自他本人之手。

赫尔,完全复制了他的工艺。

轶没有阻拦他,惊讶和好奇压制了恐惧与不甘,因为在他面前的是这门工艺翻天覆地的历史瞬间,他只能像这样呆在原地,看着赫尔复刻他的所有技艺。

“赫尔知道,只要能够完全读取父亲的肌肉记忆,这些事情赫尔也能够再现。”

“父亲所说的工匠技艺,也不过是神经信号的组合,只要能够读取,赫尔就能够再次重现。父亲等着吧,赫尔一定会给到您120分的完美答案,不,要比那更好,强到足以接近现代的技术所不能做到的‘无限’,寻找一切的可能性。”

赫尔背后那些嫩黄色的触手开始延伸,长度远超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同时表面变得光滑,失去了之前入侵AI管家时那种粗糙的生物质感。触手们贴上不远处轶的工坊保险库的铁门,在几下金属扭曲声后粗暴地把形变的厚重铁门拽开,随意地甩在地上,随后如同章鱼钻入塑料瓶一般涌入库中。轶一直把自己搜集或者自制的各种合金材料存放在里面,眼下却只能看着这些金属块被触手们吸附,拉出库房。

“触手里面有电磁场发射器吗？赫尔,你想做什么？”

颜色各异的金属块被带到几个交叠的触手上方,随后从吸附它们的触手上脱落,随着这些触手的收回,金属块悬浮在空气中。在下方触手凹陷姿态下,金属块聚集在一起汇成一个半球,看上去像是要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这个工坊能做到的,赫尔都能做到；这个工坊做不到的,赫尔还是能做到。赫尔会向父亲展示超越金属冶炼的力量。”

两根触手的顶端一左一右停在悬浮的金属块两侧,随后像是脱壳一般脱出圆环一样的金色结构。这些金环一面朝着金属块飞去,一面慢慢膨大,最终环绕在金属块周身,整个系统变得像是一百多年前早期物理学家们眼中的原子核。

这种精妙的电磁操作让轶吃惊地摸着下巴,杀死对方的想法又得为好奇心让位。但还没完,在脱出了10个圆环后,随着下方交叠的触手也被撤回,金属块不再以半球结构汇聚在一起,而是彼此分离并逐渐流动起来。轶注意到金环开始慢慢朝两边运动,并显然在那一块空间中形成复杂的磁环境,似乎是在引导着金属以一种椭圆形,不对,8字形的轨道进行旋转。

这……对于赫尔要做什么,轶已经有答案了,但如果赫尔真的要这么做,那似乎并不现实,或者说太夸张了。现有的技术可以轻松打散原子核,但不足以精确地将其重组,如果赫尔可以那样随意地转化元素,那他比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人都更接近造物主。

但轶半害怕半期待的场景还是出现了,圆环排列在金属块的环形轨道外围,开始以环形轨道为轴心做圆周运动,同时高速上下抖动,像是在金属块外围缠上了一层金色闪电。

轶工坊的大门在赫尔背后一根触手推动中再度大开,风在轶周围发出短暂的尖啸,空气被压缩扭动,形成手指半粗细的修长旋风。

“父亲,小心一点！”赫尔的警告把轶拉回现实。轶已经放弃去想赫尔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了,主动扭着身子避开了一根擦身而过、朝着那个赫尔自制的仿星器汇聚的微型龙卷。

赫尔的身体仍维持直立,双脚却开始慢慢浮空,就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一样,仿佛风暴眼中的巫师,召唤出闪电击碎轶的认知。

随着金环旋转的加速,耀眼的白光开始混杂在高速运动的圆环形成的虚影中,就像有人在一抹黄色颜料中央又涂了一笔白。随后,淡淡的蓝色辉光映照出来,整个房间在金色和蓝白色的光芒下亮如白昼。轶在强光下眯起眼睛,智能眼镜自动为镜片着上深色。

“父亲如果感兴趣,可以走近一些哦。”赫尔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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