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奇敏锐的听到了一段缓慢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吱呀的推门声后巴语缓缓走了进来，一丝疲惫在眼中徘徊。

“你回来啦。”乌奇起身站起看着巴语说到，此时巴语一身杂乱甚至还沾着些树叶树枝。

原本疲惫的表情忽然被强行扫空，一转为浅浅的感激与兴奋。“不好意思，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布泽尔已经跟我说了。”

“没事啦，你只是在做你该做的。”乌奇勉强的笑笑。

“不过幸好你出去发现了冰窟，现在情况好多了。”巴语笑道，随即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惊讶与沉稳一并表露看起来呆呆的，随后缓缓开口:“虽然你才刚来这里，不过我们还是很感谢你。”

“好了，我今天已经被好几个人感谢了，说说你吧，你们的狩猎怎么样了？”乌奇笑着回应道。

“收获丰厚。”巴语说完便自信的把手中沉甸甸的兽皮袋展示了出来。

“有了冰窟，腐烂的程度应该能缓解一段时间。”巴语说着。

“你也知道是缓解而不是解决吧。”乌奇低声提醒。

巴语顿了一下，随即坚定的回答:“这已经为我们的部落争取到很多时间了，而且既然你能发现冰窟，那圣树一定也可以引导你发现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是偶然罢了。。。”乌奇话说一半便停住了，的确是偶然，但也太偶然了，他也不禁推测起圣树在背后规划一切都可能。

“说到圣树，你们就这么相信它吗？你们的信仰，或许一切根本就是一系列意外罢了。”乌奇说罢，又看向巴语，他并没有因为乌奇怀疑他们的信仰而生气，可能是因为乌奇刚帮助了他们的部落，亦或是其他原因，巴语表现得很平静。

“我只知道我们部落曾受到圣树的庇护，而且，我们的部落也因为圣树的存在而团结在一起。”巴语解释道，眼神诚恳，坚定。

乌奇一下反应到自己怀疑与否定他人信仰的行为并不好，无论何种原因，信仰依旧是一种精神寄托。

随即空气安静起来，直到一阵呼噜声从乌奇肚子里传出。

乌奇尴尬的捂住肚子，从来到这里以来自己还从未吃过东西。。。

“你饿了吧，我去做些吃的。”巴语马上打破了窘境，从乌奇身边走过，在屋子深处的木柴堆里拿出了一个肩膀宽的圆石板。

乌奇看着巴语熟练的用些焦黑的方形石块垒成了三个支柱，并在中间堆起了柴火盖上绒草，然后从兽皮裙里拿出了什么，随即一束火光从巴语的手中闪过，散出些许火星将木柴上的绒草点燃。

火光迅速的蔓延到了乌奇的脸庞上，巴语把石盘放上支架，然后从兽皮袋里掏出来一块血淋淋的大肉，还沾着一大块浅短皮毛。一大股焦糊味随着皮毛触碰火苗喷发出来，谈不上多难闻，乌奇甚至有点觉得这味道很奇妙。糊味渐渐淡去后，巴语将血色的那块肉压在石板上，血水随着火焰蔓上而渐渐干涸，之后拿出石刀切割成了数块肉片，渐渐的全部由血红染成诱人的嫩红色。

滋啦声随着肉块自带的油水蔓了出来，乌奇看着这几块肉片不禁咽了咽口水，随后看着巴语从哪里掏出了一块白色晶体，用石刀割了一些颗粒到肉块上。

“那是盐吗？”乌奇问道。

“哦，是啊。”巴语略带吃惊的回应道，随即把盐晶递给了乌奇。

“你们也需要吃盐吗？”巴语问道。

“什么叫我们？”乌奇问

“你和圣树？”巴语似答非答道。

“这听起来又是问了个问题。”乌奇叹气道。

“因为你是从圣树的花苞里出来的，圣树又有很多个花苞，所以。”巴语解释道。

“圣树有多少花苞啊。。。”

“不知道，我没数过，但感觉也数不过来。”

圣树。。。乌奇今天已经听了很多遍这个词了，又无所不能又神秘，乌奇直到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即使已经看到外面的丛林，但就像从云端坠入半空，始终无法双脚触及地面。或许看到圣树之后能够缓解？

“哦！好了！”巴语的声音几乎变得响亮了好几倍，兴奋的情绪意味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肉了。

“给。”巴语用石刀插着其中一块递给了乌奇。

伸手接过时，热气还氤氲着。肉色已经变得棕红，表面一层焦干的外皮，依然有些许淡黄的汁水溢出，配合着盐晶散发着一股柴火的香气。

一口咬下，先是焦脆的外皮，接着是软韧的内在，一股汁水从肉里喷涌，微微的咸味铺在外表，但内在并没有什么味道。除去外皮，咬到深处时便有些难咬了。

并不算好吃，肉质太过紧实软韧，或许是物种的原因？调味也仅仅只是咸味，再里面就只是带些腥味的汁水。明明做出来还是很诱人的，不敢相信这是能吃的。乌奇想。

反观巴语就吃得很欢，一块块肉排塞进嘴里疯狂吞咽着，和之前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看着巴语吃了大半，乌奇才敢把那块肉慢慢继续的吃掉，咬着肉用力拉扯的样子实在有点好笑。

边吃着时，乌奇边想到了自己的生活，同时一股不真实感又找上并缠绕了他，仿佛可以一觉醒来又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丛林，部落，腐烂，越是玄幻与不可置信的冲击越是强化了这种如梦般的虚假感，只像是印在原本生活中的怪奇幻想，然后从激动的情绪逐渐沦落到低迷的消沉，乌奇也不禁感到失落。

在疯狂吞咽的间隙中，巴语还是注意到了乌奇微妙的变化，他楞楞的咬着肉块，但是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眉宇间松散且慵懒，神智似乎已经飞离了很远。

“乌奇？”巴语提醒道。

过了稍一会乌奇才反应过来，眼神又重新凝固，但是神色一如既往的松散，全身也都用不上力似的，表现得疲惫与困倦。

“你怎么了？”巴语询问道，即使是一直在外面狩猎的人也没表现得像乌奇这样困倦。

“嗯。。没什么。”说着乌奇便把自己的思维牵引了回来，但也难以集中。

“看起来不像没什么。。你累了吗？还是有什么心事？”巴语关切的询问着。

“真的没什么。”乌奇努力的将自己的思维稳固起来，摆出勉强的笑容。

“。。。”巴语盯着乌奇，从眼睛再看到身体，全部观察了一遍后，平静且坚定的说道“我是一个巫医，乌奇。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你的表现在说你累了。”

乌奇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巴语，他关切的眼神不知道来自哪里，正因如此，这种不真实感愈加强烈。

“我和你们都不是一路人啊，我们长得不一样，甚至可能都不在同一个世界。你就这么断定我是累了还是别的什么？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乌奇没好气的回应道，不真实的感觉导致了他的烦躁。

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巴语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放下了手上的刀，把头撇向一边，乌奇从对面看到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但他根本没有在观察什么，更像在掩盖什么，他的头颅高仰，但却显得低沉。乌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只是盯着巴语不屈的头颅，不知在注视何物。

冷寂了一段时间后，乌奇先开口了。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说得过了。”

巴语没有回应，他依旧在注视什么东西，过了会才缓缓回答道:“不，你说的对。。。”

“没有，我那都是胡乱说的，我的确是很累了所以才。。。”乌奇连忙解释。

“你只是提醒我回顾了一下我自己。。。”巴语说着。视线慢慢又转移了回来。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巫医，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能力，即使是我主动为别人治疗，也换不来别人的信任。。。”巴语的头颅低下了，低迷的情绪围绕着他，但他的眼神依旧。

“那不是你的问题。。我。。们这些人总是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新事物。”乌奇安慰道。

巴语抬起了头，他看着乌奇，好像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缓缓说着:“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每次失败了我都会这么安慰自己，只要过得够久他们就会认同，但是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时常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干这个。”

“能撑住总归还有机会，如果撑不住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乌奇继续安慰着，随即又说道:“如果你不做的话，以后也总会有人能做到的，只是，你真的很热爱这个职业吧？”

“嗯，我永远都不会改变这一点。”巴语回应道，低迷的情绪也渐渐消散。“我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而失落，只是提醒了我一些，难过的事，我是没有那么脆弱的。”巴语强调。

“说一个治病救人的人管太多的确挺过分的。”乌奇自嘲的笑道。

“所以，你需要去休息一下吗。”巴语提醒。

“没事，我现在好一些了。我就是，想太多了。”乌奇回道。

“有些心事说出来可能。。。会好些。”巴语再次切换回了原来的样子，自我安慰的能力似乎相当强大，大概是他的处境所练就的结果吧。

乌奇看着巴语关切又诚恳的眼睛，似乎还多了份小心翼翼，方才的不真实感一下又被拨弄起来了。

“我觉得。。。很不真实。”乌奇顿了一会才终于说了出来，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真实？为什么？”巴语听到乌奇的回答只觉得不敢置信与离奇，做为一个人，他一生从未有过不真实的感觉，也就更不知道是何种感受。

“怎么说呢。。。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相处方式。和陌生的好意。。。”乌奇的思维再次变得慵懒与松散，无法触及地面的感觉轻盈却又虚无。

“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我都理解。为什么。陌生的好意会让你感觉不真实？”巴语询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们对我有点理所应当的好，虽然我知道是因为圣树的缘故，但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和我所熟悉的很不一样。”

“你所熟悉的是什么样的？”巴语温和的询问，同时他的好奇再次被勾起。

“挺好的，比你们这好，只是，人们之间比较喜欢互相猜忌，互相争斗吧。”乌奇孱弱的回应道。

“我们其实也是那样的，只是我们以一个部落联系起来罢了。”

“也因为圣树。。。”乌奇提醒道。

“是的，我们因同一个神和信仰而团结在一起，至少不会互相猜忌。”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信仰嘛，比如某个喜欢摆臭脸的。”乌奇想到了亚塔，不禁打趣道。

“哈哈，亚塔他，对比起信仰，更相信自己对部落的责任吧。”巴语谈到亚塔，也浅浅的笑出了声。

气氛因亚塔的话题加入而松弛了下来，篝火还在燃烧着，一段伴着柴火爆裂声的安静过后。巴语缓缓说道:“也许你现在还不适应，但是就像你说的，总是需要些时间去适应新事物，就像部落里的其他人所需要接受我的时间，你可能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我们。”

“也许是吧。。。”乌奇蹲坐着，头垫在了膝盖上，似乎变得安心了一些。

“如果你还觉得不真实的话。”巴语顿了一下，但也仅是迟疑了一下，接着便果断把手伸了出来。“也许会需要一些真实的接触。。。之类的吧？”说罢又尴尬的笑笑，坚定的手臂也弯曲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

“这样好奇怪。”乌奇不禁笑了起来，但他也还是把手伸向了巴语，在火堆的光照下，一只瘦小纤细的手握住了一只绿色粗壮的手，在感觉到手掌中的温度后，巴语也握住了他，乌奇感觉到炙热，这是第二次和巴语握手，砂纸般的手茧，有些短毛的手背，还有关节处的纹理，一切都如此细致，没有丝毫的不真实。

乌奇抬头看着巴语，两颗下獠牙漏在外面，嘴角微微翘起，眼神平淡且温和，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即使是两鬓和胡须。

“就只是握手？”乌奇打趣的问道。

巴语愣了一下，接着微笑着问道:“你想要一个拥抱吗？”

不等乌奇答应，巴语把他拉入了怀中，一种更加炙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涌来，乌奇的脸贴着巴语的胸膛，短短的胸毛有点扎脸，同时一股热量温暖着乌奇的脸颊，乌奇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因为他的耳朵贴着巴语的胸口，清晰的听到了。

小说相关章节：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