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夜半就寝时，我突然听到门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下的声响。

　　那东西似乎不是很沉，但因为这声响不常见，发生的时间又很蹊跷，略微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有小偷？

　　“什么？”

　　我自认自己已经离文明世界够远，来的只能是野兽，便拿起猎枪，点着电灯，小心地出了卧室，朝自动门走去。

　　这里是边缘世界。后宇宙时代，人类不限于自己所在的星球，四处殖民寻觅机缘，然而，其中多少有些殖民船出了纰漏，不是将殖民者错误冷冻数千年，就是过早投放逃生舱，我和我们基地就是由此而来，一群从天上掉下来凑在一起取暖的殖民者。

　　然而，由于我的创伤记忆时常令我闪回惊恐发作，多少有些不合群，干不了稳定的工作，最后被殖民地赶了出来，到这深山的碉堡里为基地当暗哨。

　　算了，先开门看看是什么东西，再作思忖。

　　我轻手轻脚来到自动门前，用密码打开了大门，然后猛地打开灯——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似乎是饿昏过去或是中暑休克了。

　　“他妈的...”

　　我骂了一句。

　　这女孩必定是艰难地走到我门口却倒下了，要么是野兽像童话里一样叼来的？不对，从她的破衣看来，疑似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式...而且殖民船里也必然不可能带上小孩子，难道是野人或原始部落逃出来的？可她的打扮又像是有些文明基础的。

　　算了，先拖进屋里再说。

　　我把这女孩拦腰抱起，第一感觉是极为瘦弱，就像是抱着个蒙了皮的骸骨，可她的脸蛋却有些令我惊讶，那眉眼确实有些美人的天分。

　　我把她抱进屋，安置在沙发上，仔细查看她的状况。她的呼吸还算平稳，身上没有外伤，看来只是因为过度疲劳和饥饿导致昏迷。

　　“嗯...”

　　沙发是我从贸易队那买来的，皮不知道是什么皮，但我确定不是人皮。用人皮做的东西，不抗用还阴森森的，我不喜欢不实用的东西。

　　看她没什么反应，我去储藏室的医药冰箱里翻找些葡萄糖和营养液，在灶台上兑成糖水，接着走回女孩身边，跪下撬开她的小嘴喂她慢慢喝下。

　　一番照料下，小女孩终于有了知觉，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听得懂话吗？怎么来这的，叫什么名字？”

　　我站起身来，把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咕......谢谢您......我......我叫穗......"

　　穗...

　　我搜索记忆，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看面相，她倒是和我的种族有些接近...听说十几个世纪之前，我们的先祖曾在那颗名叫地球的世界上栽种一种叫“小麦”的东西，而它的果实还是种子，似乎便和“穗”有关。不过，现在若是能碰到其他派系的贸易队，偶尔也能看到那些被带上太空的作物，可惜，我对种植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好在你听得懂我的话。穗？你是叫这个名字？”

　　 "是的......穗，吃的那个穗......我家以前种了很多麦子，所以我爹娘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麦穗...”

　　我听说麦子成熟后，就能磨成面粉，做面包，酿啤酒...

　　不过她的说话方式，却让我着实感到有些陌生...不是我熟悉的方式，倒有些像那些据说尊古而营的“神州”、“中国”等派系的殖民者，以前我曾见过一个“修仙者”，那时她似乎也这样说话，说这是古代的祖宗留下来的习惯，研习一下也是有趣的。

　　“你从哪来的？”

　　“我从陕北来的......我家以前在那里种麦子......后来闹了大灾，大家都饿死了......就剩我一个......"

　　陕北？什么地方？

　　我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迷茫。这是哪里的方言还是称谓？

　　“你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铁屋子里出来的吧？”

　　“啊...什么...不是，我是走过来的......我从陕北一路走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就在您家门口昏过去了......"

　　她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

　　大概是哪里闹了干旱，又或者虫灾，把他们的种植区搞了个稀烂，我以前打过虫灾的仗，那东西的甲壳很厚，能弹开劣质木弓射出的箭，大的有一头牛那么大，小的也有猫狗般大，咬到了便是扯下一大块肉。

　　“你饿或者渴吗？算了，先来喝点水。”

　　我回身出了大厅，拿了一瓶水，一碗看不出什么做的粥状简单素食回来。本想直接给她，看她又瘦又饿不成样子，只好帮她托着水瓶。

　　“谢谢......我实在太饿了......"*穗接过水和粥，狼吞虎咽地吃下肚去。*

　　“别吃的这么快！会闹肚子的！”

　　我看这小丫头吃得有些过于夸张，不禁出言训斥。

　　“要是腹泻了，还容易感染！”

　　在边缘世界，吃东西可是也会死人的！

　　这女孩不过十岁左右，可能更小，眉毛浓，眼睛大，还是浅蓝色，头发很黑却剪了一些，脑袋上缠着布条，可怜巴巴的样子看起来颇为让人动容。

　　“对不起......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实在是太饿了......"

　　“那你继续吃...”

　　我环顾周围，这座被改造过的古代钢铁碉堡一开始只是我一个人的居所，现在要我带个这么小的孩子，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了，壁灯发出的光芒看起来并不亮堂，反而让某些地方的阴影更显眼了。

　　穗小心翼翼地吃着食物，生怕浪费了一粒米，吃完后她才抬起头来对我道谢。

　　"谢谢您......多亏了您的帮助，我才活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难道我还放你在外面倒着吗？”

　　我眯起眼睛，在这孩子眼里，我显然应当是一个怪物。

　　我的一侧身体，据说是在过去的佣兵生涯中被毁了，现在是生物机械体，不过由于我披着防尘大衣，穗可能还没看到。而我的年龄在二十六七左右，却因为肉体排斥反应显得像是三四十岁了。

　　也许是光线太暗了，这孩子还没反应过来救她的是一个身体里有四成无机物的家伙。我本以为她睁开眼睛会尖叫，但穗却显得异常平静，而这些有点客套的话倒是...让我有些怀疑了。

　　“喂，你是逃荒找吃的，从一个叫做“陕北”的聚落一路走到这的？”

　　看她稍微有些气力，我也不再瞻前顾后，拿起猎枪放进武器柜，准备回卧室睡觉。

　　这才有些感觉不妥...

　　我转过身。

　　“你要是睡觉就睡觉，别动这里的任何你不认得的东西。明天我再问你一些事。”

　　“是的......我会听话的......谢谢您收留了我......" 穗点点头，老实地躺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这小崽子倒是挺聪明的，但有些聪明得不是年龄该有的样子...起码，十岁左右应该还很难真的听话，但她就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一样，一句废话都没有...

　　我转动仿生眼看了一下她，确定她大概累的真的没什么余力了，这才钻进另一边被划分为卧室的地方，卸下自己的备用电池充电，接着躺回床上陷入了黑暗的梦。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时发现穗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桌上还留着她为我做的早餐。

　　“这什么...”

　　坦白来说，我自己也会做饭，但做的却不是这种吃食。

　　眼前的饭菜只能用精致来形容...我没想过那些生食还能以这种方式做熟。而且，她是从储藏室冰箱里翻的东西？可真自来熟。

　　嗯...真是奇怪，我十岁的时候，还跟在铁城的混混大哥屁股后面进工厂偷钢筋零件呢，断然不会这么操持家里的那些事又知道讨好人。呵呵，现在零件倒是吃了一身，钢筋也捅穿过几次，属实是饱了。

　　那女孩跑不出碉堡，因为开门密码只有我知道，那就是去里面的走廊上厕所了。碉堡往山里面去的防空洞隧道没装灯，除了荧光蘑菇就是一片漆黑，她居然不怕？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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