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無間朮停下腳步，轉頭，不顧身旁的雲道長阻止，大步奔向味道來源。

那味道是一股線香，還有惡鬼的厲氣，是他送給孫紹和孫玖的信物。一般來說，普通人帶了誰帶誰倒楣，卻上了一層鬼差的法力，那桃木驅魔的氣息！

但孫紹又讓惡鬼再次失望了！

是啊！孫紹為了躲避孫朮，寧願把自己囚困在充滿痛苦的城隍廟，不肯離開，死守鄉下。

但是，那個不該擁有這條手鍊的青年，因這東西的存在，隱藏了失格一族的身分，即使生命再怎麼痛苦都不會被神使奪去，並且受到鬼差的祝福，那味道那氣息…

無間朮看著渾身是傷躺在小巷的梁診豐，想把這人類撕裂凌虐，或者狠狠侵犯他，用他惡鬼的汙穢抹去孫紹的味道！

孫紹的味道說甚麼都不該被其他人佔有！那是他的！只能屬於他的！

「叔叔…幫我打電話給叔叔…」梁診豐眼睛烏青腫漲，他看不清來者，但他手機都被剛剛找事的小混混搶走了，不久前才被大學退學，還因為繳不起房租被房東趕了出來。

他只想打一通電話，給孫紹的一通電話。

孫紹說絕對不會放棄他的聲音依然在他耳邊繚繞，他很想脫離孫紹的保護傘，但他居然比自己所想的更加無用，他就跟母親一樣，一輩子都得活在孫紹的保護下！

他得拜託孫紹…拜託那個現在唯一會關心他的人，像對母親那樣再來保護他。

他受夠了！他受夠自己天生的噩運，讓自己一事無成！只有待在孫紹身邊，自己就是那個會被母親和孫紹稱讚的天才兒童！

梁診豐更加可悲自己，居然只能依賴那個害他家陷入不幸的男人！

「他要為我的不幸贖罪！」

孫朮露出陰狠的微笑。

他知道了。

這個孩子可以利用啊！這個孩子可以成為他和孫紹見面的契機啊！

2.

梁診豐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身下是從未睡過超高級的床，身上是絨毛睡衣，環顧四周，是他不可能有機會進入的高級住宅！梁診豐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昨天在便利商店喝醉酒到底發生甚麼事？依稀記得自己被小混混打得很慘？到底是哪個佛心大發的好人撿了自己？

梁診豐心想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用盡心力回報，但同時也害怕對方獅子大開口說要鉅款或著是身體之類…

梁診豐小心翼翼走出房外，踏下樓梯。

一名男子，細長的杏眼，俊秀又玩世不恭的氣息，還留著一頭及肩長髮。看起來就是個很會遊戲人間的放蕩浪子，是梁診豐最不會對應的那個類型！

「你早啊！」

男人的招呼不怎麼拘謹，梁診豐深呼吸，他告訴自己，不要緊，這傢伙也許是個好人呢！

「你好，我叫梁診豐，那個謝謝你救了我…請問…」

「我叫孫朮，不必這麼防備我。」孫朮給梁診豐到了一杯氣泡水：「這裡是我經營的徵信社，我覺得我們相識大概是一種命運，最近我剛好都沒有生意上門，就偶然在街上發現了你。」

「嗯？這是甚麼意思？」

「你最近是不是有甚麼困難？做什麼都不順利？連去廟裡拜拜都會走到一半跌倒？」

這個起手式是老鼠會？直銷？詭異宗教？

梁診豐衰人的警鈴大作！

「我可以幫你改運，但是事成後，我希望你可以在我的徵信社工作。」孫朮露出他最和藹可親的微笑。　

梁診豐如果是女人或同性戀的話也許會為這爽朗的微笑著迷！

但根據他衰人的生活經驗，這是要倒楣的起手式！他必須快點想辦法脫身！

「那個孫朮先生，我感謝你的救助之恩，但是你說甚麼改運的…我還沒倒楣到這種…」

「我幫你付完之前積欠的房租，但我誠心邀請你搬到這裡的二樓，而且我也跟你的大學聯絡了，我希望你能復學繼續上課。」　

梁診豐甚麼話都說不出口！

這傢伙到底是甚麼人？為什麼他甚麼都沒說就被調查的清清楚楚？

「孫朮先生…哪個…我感謝你的好意，但是…」

「薪水一個月5萬，而且你不必每天都來，有工作時我再通知你來就好。」孫朮再度露出他絕對可以迷死眾生的笑容。

「孫朮先生，有甚麼是盡管吩咐我，我以後就是你的小弟。」

孫朮回以微笑。

「我不需要小弟，你也不必叫我老闆什麼的，直接叫我孫朮就可以了。」

「那麼孫朮先生，你為什麼知道我最近碰到了很多不好的事？」

「你受傷又露宿街頭還不夠慘嗎？」孫朮保持著笑容，彷彿任何困難都能一笑帶過。

「但是我被房東趕出門，還有大學被退學的事…」

「我是徵信社，我用你的學生證查一下就知道了。」

是這樣嗎….

梁診豐不曉得為什麼內心警鈴大響，而且他手上戴著孫紹叔叔給的護身符正在發熱，他每次碰到這種狀況就是攸關生死的大問題，他不知道自己被這護身符救了多少次。

想起孫紹，梁診豐又拉不下臉回老家，跟他曾視若長父的孫紹好好道歉，但是在孫紹的庇蔭下，過去的確還沒有這麼倒楣，直到他來到外地讀書，斷絕跟孫紹的往來，做甚麼都不順心。

算了！他不可能再回去那間城隍廟！

他們家一切的悲劇就是跟那男人有了瓜葛！

「那麼孫朮先生，要怎麼替我改運，改運不該是徵信社的工作吧？」

「那是我小小的副業。」孫朮柔聲回應。

那嗓音雖不是十分低沉，卻充滿磁性，魅力無窮。

糟糕了！這個男人是不是GAY？

梁診豐吞嚥口水，他覺得孫朮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吸引他！學校裡也有漂亮可愛的男孩子，但不曾引起遐想，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孫朮身上就有股難以抵抗的魅力！

他在心裡默念佛經試圖了卻雜念！

「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吧！」孫朮邀請梁診豐坐進自己對面沙發：「我想請你先告訴我關於自己的事情，比如童年回憶和家庭狀況之類的…」

「這個…我要從哪裡起頭？」

「比如說你的父親和母親。」

「這樣…」梁診豐知道對談不會過於困難，並在孫朮及具魅力的聲音下不自覺照做：「我父母是戀愛結婚的，他們從高中就認識，父親暗戀母親很久，但父親在出社會之後，考上警察就向母親告白，沒想到母親同意，他們就結婚了！」

「但是我父母的婚姻並沒有因為愛情變得幸福，有個男人…是我母親的初戀情人也是我父親的高中同學，那個男人在經營一間沒有人拜的城隍廟，他根本是個神棍，我母親非常信賴他，不管有甚麼大小事都到他那裡求神問卜，而且那個男人還常常趁父親不在的時候到我家找我母親。」

「那個男人叫做甚麼名字呢？」

「他叫做孫紹，我一輩子都痛恨這個名字。」

「他找你母親做些甚麼？」

「這個…」梁診豐吞吞吐吐，他很難把母親的迷信和愚昧說出來給他人恥笑。

「沒關係，我是徵信社，見過人類的各種狀況。」

「母親非常信仰孫紹。」

「不是信仰神明？」

「沒錯，那個男人來我家的時日不固定，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晚上，但是他會舉行某個儀式。」

「甚麼儀式？」

「他會讓我和母親坐在符紙圈起的結界裡，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口，質問某人的名字。」

「要是問到名字呢？」

梁診豐感覺到第一個怪異。

孫朮不問孫紹是在問甚麼人，而是問了孫紹知道名字以後的事！

梁診豐先暫時忘記這件事，努力回想。

「他會在門口撒雞血。」

「那是真正的雞血嗎？」

「這個…我在屋裡的結界裡看不見門外的狀況，但是只要看見屋外灑滿雞血，就代表儀式結束了。」

孫朮緘默不已。

孫紹啊孫紹！

你居然為了這憎恨你的孩子和他的母親動手殺神！

孫朮長嘆一口氣。

孫紹，他該如何去理解你，你珍惜這對母子，甚至願為此像孫隖一樣替他殺神。

但是他無間朮難道不也是你曾經視若珍寶的存在嗎？但是你陪伴這孩子長大成人，卻不肯陪伴他無間朮一輩子？他也曾經想著你長大後的模樣，他也曾經希望陪你共度老去！

孫朮注視著梁診豐，好想…凌虐眼前這個被你珍惜的孩子，好想把他的屍首裝飾在你的城隍廟上，告訴你他有多恨！恨這個取代他得到你關愛的孩子，而這孩子將你的關愛視若敝履！

「那麼儀式結束後你們家有出現什麼變化嗎？」

「這個…就跟平常一樣，沒甚麼事情發生。」

是啊！

又有多少凡人能懂，平凡無奇的幸褔如此得來不易？

能陪伴在你身邊的日子該當作生命最後一日來活！

「那麼…這個神棍是怎麼毀壞了你父母的婚姻？」

「這是關於我的出生，聽鄰居說，母親在懷孕的時候跟著神棍偷跑，一直到生下了我，父親一直懷疑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你父親沒有去醫院證實嗎？」

「有做醫院鑑定，但父親一直不肯相信。」

「那麼你呢？」

「甚麼….我嗎？」

「你對那個神棍是甚麼心情？」

「我恨他，小時候甚麼都不懂也就算了，但是長大以後，我知道就是那個神棍毀了我家。」

不知感恩的混帳東西！

孫紹為了你們一家寧願墮入地獄甚至殺神！

但是呢….真是可笑啊！

這個世界能毫不保留愛著你的只有他無間朮啊！孫紹！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們家大概是得罪了神明。」

梁診豐一臉困惑。

「剛剛的對話是從哪裡提到了神明？」

「孩子，看樣子幫你改運還不能給你一條康莊大道。」孫朮將手臂枕在膝蓋上，撐著身體，並且挨近了梁診豐：「我再來實現你一個願望吧！你肯定有甚麼藏在心裡，卻一直無法解決的願望，比如幫你的父母婚姻順利，或者…」

梁診豐聞到男人身上的香氣，他有點頭昏腦脹。

他硬是保持冷靜。

「我的確是有個願望，但是我不認為這個願望可以解決。」

「說出來吧！孩子！讓我們討論看看！」

「你是辦不到的。」梁診豐的確有個藏在心中已久的懸念和願望，卻也是他頭一次想要對人訴說，他似乎無法在這個男人面前保留：「我想治療母親的精神疾病。」

「你的母親怎麼了？」

沒錯！就是這樣！一個報應！

「母親很久以前遭受打擊，失去了智力，我希望母親能恢復健康…但這種事…」

「我們去找你母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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