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峥嵘 ...

精妙的配合。

精良的武具。

侍所众如涤荡污垢的清流，像洗去血斑一样，将都内毫无配合的一揆众镇压。

在这天下安定之际，尚不思报效太阁，去朝鲜作战……他们刀下横倒的，便只是一群暴民罢了，连一点致命的威胁也不能造成。

正当秩序有条不紊地恢复时，忽然，有求援的人过来。

“是哪里的人如此不济？平时疏于训练了吧！”这一伙连战连捷的侍所众便嘲笑道。

“不，不是……是椎名大人。”

他们的笑容立时收敛了。

“一揆背后真有主使？他们用了多少人围攻椎名大人？”一边赶去，他们一面追问。

“……”求援的使者却沉默。

“一、一人。”他最后说。

——

一人。

一个敌人。

一个无敌的人。

巨剑舞动，血风骤起，千早爱音的脸上，有热情欢脱的笑颜绽开。

万千瞩目，百十俯首，而敌人还在不断涌来，这是她期待的闪耀舞台，这是她期待的武士人生！

初时还算生疏，而到了中途，她脑中的剑术已与她手足愈发合契，攻即守，守即杀，每次拦下敌兵的猛击，同时就用最轻微的动作割开其手腕或脖颈、头脸，而做完这轻巧的攻势，爱音又回到严密的守备中，迎向下个来袭的敌人。

与其说是武……已不如说是舞！

椎名真希直属的番队，已是侍所众中相当精锐的一部，但从爱音选择在人群中发难的一刻，他们已成了……扑火的飞蛾！

两人齐上，败！

三人挺枪，败！

五人结阵，败！

败了，完全败了！就连铁炮队的零星火力也被她斩下！侍所众所要面对，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非人存在呀！

“天……她究竟看到些什么……”带上羽纹的能面，若麦扶额感叹道。

“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青耕，千早君那是怎么回事？”祥子厉声发问。

“……”若麦撇着嘴，低下头说，“她得到了过强的力量，她现在不该拥有的力量……”

“那结果是什么？”能面之下，若麦看不到祥子的表情，但她一定皱着眉。

“或残……或死咯？不如咱们抓紧一点，还能让小爱音……完整一些。”

狠狠地盯向若麦，但丰川祥子还是深吸口气，平复下来：“登上舞台的时机……还没有到。”

因为那最可怕的敌人，还在战斗。

——

在武士的战斗中，武器的差距能决定许多。就譬如说长枪对武士刀，同为武人，两倍的攻击距离已能决定九成生死。

但八幡海铃和椎名真希的战局里，占上风的，竟然是使刀的一方。

或者说……正使用刀盾的人。

盾是椎名立希。

椎名真希并非使用妹妹身体做格挡的卑劣角色，她只是……把立希扔了过去。这可怜的姑娘，就成了一块拖坠在海铃身上，保护真希的盾了。

而八幡海铃不想松手，单手持枪，她也能险之又险地将真希逼退。

“松手……”立希低声说着。

“没必要。”海铃咬牙，“我会赢的。”

“可这不像你了。”立希仰头，血污的发梢也猛地扬起。

她奋起余力，将海铃护着她的手推开。

“我认识的八幡海铃，是日本第一的武士。”椎名立希决然地说，“不会被废物拖累。”

这话有如国崩，抵着海铃的心脏轰然开火。

在她失神刹那，椎名真希没有留手，一步突前，绝剑刺出。刀枪之战里，让持刀者欺近到这距离，其实已可以宣布胜利。

只除非……在刀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海铃双眼回神。

弃枪，后仰，拧腰，手、膝、身三项并举，伴着胸前绽开的鲜血，终究用肋骨滑开了这一击，而下一瞬，双掌一合，猛拍在椎名真希持刀的手上！

无刀取！

若非预演配合，便绝难出现的空手入白刃绝技，就在面对这顶尖武者时信手用出了！双手拍散对方指力，海铃甘冒奇险地张口一咬，用齿力夺下了真希的刀！

吐掉宝刀，海铃翻身将真希扭倒在地，骑在她的腰上：“立希……才不是什么废物。第一枪对椎名大人的话，早就死了。”

“嗯。”真希应道，“只是这样，你们也赢不了！”

猛地挺腰，将海铃翻到身侧，真希同她抵死争夺：援兵正在赶来，将立希以刀剑胁住，只要控制住局势，将最后的机动力量派去女囚堵住，仍然能恢复秩序！

千早爱音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但深谙武道的真希和海铃都能看出……灼烧飞蛾的烛火，也迟早会被飞蛾扑灭。倒不如说，侍所众相比于军阵冲突，本职就是围攻镇压都内的大盗、强人！

那个地方……只要能派兵堵到那个地方去……椎名真希的余光里，一支精干的小队正绕过花车的废墟，奔向直通女囚的小巷——

却爆出一连串的血光，惊慌地倒退回来。

“很奇怪么？”迎着她的，是海铃轻松的笑颜。

从小巷里飞出的，是猫一样的忍者！

绞在链上的短剑电射而出，扎穿一个足轻脖颈，而反拽借力，手足着地，乐奈更以非人的高速奔上，拖曳着锁链绞住另个足轻的刀，反手一计苦无戳中他腰侧。

“起来！”乐奈俯身，对立希喊道，“我们出来了！”

一针灼心，立希从残破的身躯里生出力量来，拼力也撑地站起，更禁不住回望小巷方向……

她便看见，她的主君高松灯，正在素世的怀里，同一个面带古怪面具的人交流。

——

“祥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靠着素世的扶持才勉强站立，高松灯坚持着，拽住了眼前人的手。

微微发汗，颤抖的手。

“不要再，跟过来了。”面具下的少女平静地说，“您是来救长崎大人的吧，我把她交给你了。之后……”

“祝你幸福。”

在她身后，另两个带着能面的少女，也望着灯有些发怔，但随即，她们也跟着前者出去。

最后是若叶睦。

“素世，救出来了。”她露出珍贵的笑颜，“真是太好了呢。”

素世咬紧下唇，扭开头去：“唯独……不想听到小睦这么说……”

“嗯。”若叶睦收敛了笑，点点头，就要转身——

“小睦……留点什么给我吧。”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素世低声道。

若叶睦却呆住了，她身上没有自己的东西，刀，衣服，还未带上的能面，都是祥所需要的。

她忽然有些歉疚，她没有能给素世的了。

灯握紧素世的薄衫，奋起余力，推了她一把出去。

素世一个踉跄，眼前的是……张开双臂的睦。

在夏日巷道的出口前，在光与影的交界，离别的人们做了最后的拥抱，亲吻。

然后，若叶睦转身，带上名为[蜚]的能面，小跑着奔向阳光炽烈的舞台。

“失礼了。”祥子的声音在花车的废墟上奏响，“欢迎来到[无觉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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