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到，我回到须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清理门户。

“伪神终究是虚假的，永远也不能代替真正的神明。”

“你是谁！”高高在上的大贤者像是一只被丢进锅里的螃蟹炫耀他的钳子，“竟敢强闯教令院，卫兵！”

我实在厌烦了他耀武扬威的语句与不屑的态度。我没有想到在失去她的庇护后须弥教令院竟会堕落至此。

“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将你们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你们都忘记了她的教诲。”

以风元素力凝聚扼住他的喉咙，窒息与强大的风压迫使大贤者低下他的头颅跪倒在地。

“你究竟……是谁？”

“阿扎尔，从五百年前开始，你们的存在侮辱了‘大贤者’这一称呼。”

我驱动元素力的力量又大了一分。愤怒的烈焰使我浑身颤抖，我想不到她竟有一日会遭到来自她子民的背叛。

“你……呜呜啊……”我右手握拳，听着耳边来自阿扎尔脖子里骨头被压碎的声响，“究竟……呜呜……究竟是谁？”

直到此时，我也没能从阿扎尔的眼睛中看出一丝懊悔。相反，他只是不甘的看着我，怨恨我为何阻止他。

“纳……纳西妲……啊呜啊……她不能带领须弥……她太弱小……她并没有……知识……所以……”

“她教给你们知识，也教导你们仁慈。而你们却只能看见她的力量。”

如果是她，一定会放下仇恨宽恕教令院的罪恶。从我成为她“深林之贤者”以来我也从未忤逆过她的决定。

但今天，我必须施加以惩罚，即便会违背她的仁慈。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呜呜啊啊啊……”

阿扎尔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世人的眼中只知道教令院参与伪神计划的人一夜暴毙，留下“神罚”的传言。

在世界树下，时隔五百年，我再次见到少女。

“好久不见，深林之贤者。”

一如那时最后分别的场景，站在世界树前的少女微笑。

我知道她早已在五百年前消散。留下的最后的虚影不过是那时她留下的最后一点元素力。但即便如此，我也宁愿相信她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我和纳西妲的到来。

“好久不见，树王。”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这么正经，”少女调皮的说着过去曾经说过的玩笑话，“都说了‘树王’啊实在太严肃了，你那时候叫我‘树树’，多亲近。”

我知道这是少女为了缓和现在严肃的气氛而说出的俏皮话。她很讨厌离别，在过去她曾告诉我说她必然会离去，要我不要因她而感到伤心。

“嗯嗯，树树。诶呀，这么多年了，都有点，记不住当时的称呼了。”

哭着，说着明明应该老友相见时开心的话语。

“能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少女轻盈的，仅由翠绿色粒子组成的身体张开双臂将我拥抱。

我和纳西妲最后一起将少女的痕迹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消。这是她的遗愿，亦是拯救这个世界，必要的牺牲。

“你觉得，究竟是什么东西构成了一个‘人’呢？或者说，我们如何区分彼此？”

在原野上，少女曾经如此问道。

“我觉得……算是记忆？”我尝试着从少女的教导中得出结论，“不同的经历所凝聚而成的记忆，应该算是区分我们彼此的标志吧。”

“我觉得算对了一半。”少女说道，“不是我们自己的经历，而是他人对‘我’的看法构成了‘我’本身，如果某一天没有任何人记得我，我想那也是我真正的死亡吧。”

“不在须弥多住些时日吗？”改变的世界树将少女曾经的记忆转接到纳西妲身上，“深林之贤者，你曾多次帮助我，现在须弥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纳西妲举手投足间都是少女曾经的影子，以至于我有一瞬间开始怀疑少女是不是也不是最初的“大慈树王”，她也同样经历了这样的“转生”。

但无论如何，我应该承认纳西妲是纳西妲，大慈树王是大慈树王。无论纳西妲接收了多少大慈树王的记忆，她都是，且只能是“摩诃善法大吉祥智慧主。”

而我的记忆中，也只能放得下那位陪伴我两百年的树王。

“现在的须弥已经没有反对你的力量，你也已经拿回了自己的权能，现在是需要你展示自己的智慧，以此来统领须弥的最好时机。我若是过度介入，只怕会惹出事端。”

在离开须弥前我鬼使神差的参加了一场艺术画展。

在画展上，我竟见到了少女的画像。这是一幅描绘大慈树王在节日期间身着盛装场景的作品。惟妙惟肖的画像十分传神的抓住了少女的细节，她的一颦一笑活灵活现的跃然纸上。

想来这应该是在前一段时间完成的画像。世界树只能修改人们的记忆无法摧毁已经存在的事物，所以这幅画虽然以《草之神》命名，但奈何即便是作者本人也只能含糊的以自己臆想的纳西妲来做辩解。

只是显然，没有人认可他的说法，以至于这幅画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在意。

我决定买下它。

“你出个价吧。”

或许是因为这幅画实在无人关注，我的到来让画家略显些惊讶。他笑着让我开价。

他本以为我会出随便出一个低价买走这幅“孤独”的画作，因此当我开出五千万摩拉的价码时，他顾不上礼貌要我多说几次。

“五千万摩拉？！你是……认真的吗！”他全身颤抖，激动的握住我的手，“您真的是……怎么说来着……用璃月的话叫‘伯乐’啊。不过就算如此，五千万摩拉也实在超过我的预料，我最好的画才卖了三千万摩拉，如果让别人知道您花了五千万摩拉，他们一定会骂我是骗子的！”

“就五千万摩拉吧。”我看向画中的少女，她的微笑从未改变，“算是……我对一位旧友的尊敬。”

“您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透露这幅画的价格。”

我向他保证。画家忙将画卷收好，用最上等的木匣小心翼翼的将之封好交到我的手上。

走出画展时，我看见不远处的广场上十几个人正拿着大锤榔头准备拆除广场上的雕像。

那原本是大慈树王的雕像。但显然现在新王登基，已经被遗忘在历史，哦不应该说已经无人认识的雕像，在这里存在只有碍事的意义。

“你好，贤者大人！”

领导模样的人认出了我。他小步跑到我身边，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打算重新为草神大人建立新的雕像。”他兴奋的手舞足蹈，“一个远比这个小雕像更大的雕像来纪念草神大人重获自由！”

他继续在我耳边说了好多，但可惜我并没有听。

我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少女的雕像。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他们用锤子将雕像砸成一堆破碎的岩块然后清理干净。

除了我，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而我也只是一个外来的旅者。

这就是名为“大慈树王”的神明，最后的结局吗？

“再见，大慈树王。”

对着雕像，我在离开须弥前，留下对她最后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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