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初中部三年E班的白鸟真羽。”她回应道。

“家仆名叫山无鹤音。山无，作为谢罪，你有为真羽小姐做任何一件事的义务。”她向那女仆说。

“遵命！”

“任……任何一件事？”真羽这才看清了那女仆的全貌，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如浓茶一般的墨绿色披肩长发，浓眉大眼，是一副飒爽之相，但是却有着一副稚嫩的面容，或许不到二十岁。真羽能够感受到这人有着顶尖的武力值——若是掀开肚子，大概也有几块腹肌。

战斗女仆，看不出一点点的赘肉，绝对的战斗女仆。

说起来很惭愧，真羽馋了。

她狠狠咽了下口水，“真的……什么都可以

？”

“什么都可以。”主人点头准许。

得到许可，真羽满脑子是非分之想，如果她可以任意听我差遣的话，那么……

理性意识还是把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那么，山无小姐。”真羽顿了顿，“我命令你，和我握手。”

这是个出人意料的命令，一旁的主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便急忙用折扇挡着，而山无女仆也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便微笑着伸出手来，握手了。

“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真羽微笑道。

山无不出声，小心收了手，退回到主人身边，“那么就明日再见了，真羽小姐，我会带一份伴手礼过来，届时可千万别推辞。”

卡琳小姐退下，走了。

此时，真羽也和雅美告别，她这一天的校园生活也结束了。

“主人。”山无在卡琳小姐身旁，小声说。

“我看得出来，不必你多言。”卡琳边走边说，“这个白鸟真羽，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是行为举止却还是俗家的一套，不修边幅。但唯独这样的，你我都不要怠慢。这所学校可不是光有钱就可以进来的，她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若是有时间，你便要细细调查。”

“遵命，卡琳大人。”

真羽打开宿舍的房门，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极勾人食欲的香——这几乎让真羽顷刻就忘记了白天跌倒时的伤痛，厚重的油脂香气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锅气，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厨房。

“嗯，你都来了……”尊看了看真羽，又看了看客厅的时钟，“都七点了。”

“这都烧的什么呀——”真羽好奇道。

尊单手握着个平底锅，颠着锅。你能想象一个学生宿舍里会有煤气灶吗？但是她们的厨房就有，用的还是明火。

尊的炒菜景象是极为奇异的，由于魔法少女的“隔空”的力量的缘故，她可以远程操作另一个锅颠勺乃至于用夹子去翻面，这使得她可以有着近乎“分身”的效率。

真羽灵敏的鼻子嗅来嗅去，除了那几锅在被爆炒的青菜和某种肉类，某个铁皮大锅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了过去。

“哦？你还挺有眼光的嘛。”尊自豪地说，“这可是我从一大早就开始熬煮的高汤，可不是高压锅几个小时就能成的廉价品，你今晚有口福了。”

“今晚几个菜啊？”

“嗯……青椒炒肉、红烧五花、麻婆豆腐、猪皮菠菜、萝卜大骨、水晶虾饺、白切鸡……你还要再来点别的不？”

真羽一听脑袋都“嗡”的响了一下，这些菜名她几乎都没听过，想到以前自己都是在便利店搞一份咖喱鸡排便当就了事的。

“这么多菜啊——我是不挑食的，实际上怎么样都可以吧……”

“你怎么一点追求都没有？你可以尽管对我提要求的，我也姑且算是个要对你负责的人。”

“什么菜都可以？”

“嗯，亚洲菜是我的拿手好戏，法餐、西班牙和墨西哥菜式的话我也会一点。但是如果要炸货的话就要起锅下宽油，虽然麻烦了点，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能做，毕竟这学校的商场可是几乎啥都有的。”

真羽闭上了眼睛，用她贫瘠的味蕾想象起来。

唔……便当、便当、便当……

“咖喱……鸡排？”真羽试探性地发问。

“果然还是要炸货呢——”尊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围，“我走不开，你自己去商场买点吧。不许直接买便当，去生鲜区买鸡胸肉就行了，其他的材料这边都有。”

星澄学院内有商场，从她们的公寓走到那里，真羽花了近半个小时。

这是个双层的大型商场，在近晚上八点的这个时间段，还是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入，看上去这里生意的确很好。

拎着个购物篮，真羽直奔生鲜区。到了这个时间，已经开始有工作人员给商品贴临期处理标签了，顾客则更在那工作人员的后面挑选着。

“嗯……两百日元，可真便宜的——”她挑了一件，色泽不错，便放了进去。她又选了几瓶饮料，准备去结账了。

异样的声音，叮当响。真羽望了过去，那是一幅奇异的景象。

一人脖子上套着个铁项圈，和另一人的腰带用铁链连接着，从服装来看，这两人是主仆关系，虽然有些不成体统，但是当事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真羽本想忽略那两人，但是她忽地感觉有些不对。

戴着那项圈的好像是主人？

“山无——快，给我买这个！”主人向有着巧克力的货架跑去，然而那脖子上的项圈却扯了一记，“呵呜……”

“卡琳大人，家主吩咐过要我对你的饮食多加看管的。”那女仆一边弯腰挑选着蔬菜，一边用手拉着铁链，把主人拉在身旁，“况且主人您是路痴，要是再在这商场发出寻人公告可就太丢脸了。”

“山无你也太不解人情了……”那金发双马尾的家伙小声埋怨道。

“还请别这么说，卡琳大人，我要是再依了你，犯了事情，家主又要怪罪下来了。”那女仆挑了几颗花椰菜，放进篮子里，拎着主人的项圈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呵呜……”

是白天的那对主仆……只是这主仆关系好像不太对劲。

真羽没有打招呼，对方似乎也没注意到她。真羽一时有点蒙圈， 但是很快就不去想这件事了。

回去路上，真羽的手机响了。是LINE的消息，说起来前天尊就把她拉到群聊里了。这是真羽第一次加入了群聊，在那之前，她连LINE是什么都不知道。

魔法少女证券有限公司（4/5）

回春圣手：早些回来

晚上有饭了，不许吃别的！

闪电泡芙：知道了。

星澄科技天下第一：哦。

白鸟真羽：dddd

按错了，欸嘿。

说上话了。

楼上那个是谁？

闪电泡芙：是红莉。

别用真名，真羽妹，被主任发现就不好了。

白鸟真羽：嗯。

白：今天尊可是烧了不少菜哦。

等你们呦~

真羽又看了看聊天室，一个账户一直暗着，没有上线过。

名为“完美无缺爱豆”的账号，头像是那位流行女歌手“鸦灵唯”的人，大概本人是她的忠实粉丝吧。

她大概就是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天玖心爱”了，究竟是个怎样神秘的人物？

反正迟早会见到的。

回到宿舍，交付了鸡胸肉，尊娴熟地开始准备起来，几盘中热菜已经端上了餐桌。

“哇——真香，我可以先吃吗？”她直流口水。

“不行，等大家都到齐了再吃！”她说着，却看着眼前的几锅子菜，半侧过身去，假装没看见。

真羽随手夹了一筷子绿色的菠菜，送入嘴中。这几乎美味到要让她瘫软在地上，爽脆的菠菜有着恰到好处的鲜味，不论是饭前开胃还是饭后解腻想必都会是极品的佳肴——更重要的是，她终于不用再尝到那营养剂让她感到发慌的甜味了。这个菠菜的回味是甜的，但却使用的恰到好处，这样隐约的甜是来勾起那份鲜味的。

仅仅是尝了一口，她便对晴枫尊的厨艺佩服到五体投地，如此的美味几乎让她站不起身子来了。她已经不敢想象其他的料理会有多么好吃了。

尽管她想要偷腥，想到尊的嘱咐，她还是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忍住了。

只要等到她们回来就行了——

红莉和爱丽丝有说有笑的走进宿舍大楼，而真羽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

“呀，真羽妹在这里等着是做什么？”爱丽丝问道。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她小跑过来，满脸堆笑，额外热情，捧着爱丽丝的手，把她们拉到电梯来。她这么做仅仅是想要早点开饭。

如此殷勤的真羽也让她们发出阵阵轻笑，来到宿舍，她请着两人入座。

“这就让尊亲自给你下厨了，你这家伙可真幸运的！”爱丽丝道。

“过几天我也给你露一手！”红莉和道。

“还是等真羽真正成为魔法少女了再说吧，在那之前，我可得保护好真羽才行。”尊一边说着，一边端上来一盘子菜。

三人都静静等着尊解了围裙，脱下手套，洗了手，上桌。

“我要开动了！”她们一同祷告道。

真羽放纵地狼吞虎咽起来。

“哈，可别噎着。”

“嗝~”真羽打了个响嗝，摸了摸肚皮。红莉和爱丽丝都剔着牙，没笑话她。

“欸，真羽，你知道尊有多牛逼不？”爱丽丝一边剔着牙，一边和她说。

“嗯哼，不知道。”

一旁的尊连连转过脸去。

“她可是——”

“可别吹了，就是干过几年打杂的，没那么厉害。”尊连忙制止道。

“欸，在法国的米其林餐厅担任了半年的行政主厨，这叫打杂的？让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的晴枫尊，在这个日本比她还有能耐的厨师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别的不说，就这几年的功绩。2021年刚刚获得了世界冷食大赛的优胜，去年伦敦那场加冕仪式的皇家宴会有她的一份功劳——要再往之前了说，那可是有着满天星一般的荣誉，让她给你做一顿饭是你的荣幸。”

听她这么吹着，尊脸上也有些害羞了，“就是去参观了半年，比赛也是个小众比赛，没啥含金量的……”

“哇，这也很厉害了吧。你说呢，红莉姐？”

“啊……嗯，对……”红莉转过脸，连连点头。

“尊姐姐这么厉害，咋一直没听你谈过呢，以姐姐这个水平，就算是做菜的话，说不定薪水会比做魔法少女还要高呢。”

这是真羽无心的话，她也只是好奇，却无意间戳到了尊的痛处。尊黑着脸，转过头去，没有回答。其他两人都注意到了此事，急忙扯开话题。

“夫人做菜辛苦了，洗碗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夫人这时候要不先去入浴吧？你说呢，红莉？”

“嗯，对……”她反应过来，站起身，把真羽也带到舆洗池，真羽被拉走。尊也就顺着她们的话，自己洗澡去了。

“你有时候还真是不会说话啊。”红莉一边洗盘子一边骂道。

“我……”真羽顿了顿。

“如果没有魔法少女这个契机，尊可能真的还在当厨师吧。”爱丽丝也在洗碗。“做菜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真羽这么一听，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应该多考虑几下再说话的。

魔法少女，都是迫不得已的。对于一个魔法少女来说，不论她之前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最终都要投身到像是真羽一般的状态去，努力成为完全体，再为主任工作。

真羽一边擦着盘子，一边细细想着——每年的工资多到吓人，如果能顺利退休的话，大概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等到退休了，我想干一件大事。”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哈？退休？”听到这话，一旁的红莉笑了出来。

“有理想是好事。”爱丽丝也笑着说，“但是最好现在就准备起来吧。”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等到退休，我大概也能攒下百亿存款，啥事干不了？”

“……咱们主任没和你提过？”爱丽丝皱着眉。

“啥？”

“我们是35岁就退休了，你的话，大概还能做个20年的样子，总共到手的应该也不到百亿吧。”

“啊？这么高的薪水，我还想多干几年。”她天真地说。

“多干几年？”红莉瞪大了眼睛，和爱丽丝面面相觑。

“主任她真的没说过？”爱丽丝有些难以置信。“这件事应该很重要的。”

“到底是啥？别卖关子了。”

听她这么说，那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只听到水哗哗流淌。

爱丽丝对着红莉，红莉艰难地点了点头。

“别神神秘秘的，你们都别瞒着我！”

还是红莉先开口的。

“你要有心理准备。”她严肃地看着真羽，“反应别太大。”

“嗯。”

红莉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爱丽丝，又看向真羽。

“魔法少女只有40年的寿命。”

真羽听罢，沉默许久，两人都在考虑，这么早告诉她如此残酷的消息是否正确。

四十岁，人类的壮年。有多少人的传奇是在这个年纪开始，而对于魔法少女来说，四十岁是个难以逾越的鸿沟，是她们的“大限”。

“是成为魔法少女开始计时的40岁还是人类年龄的40岁？”她忽地发问了。

“人……人类年龄的。”

“哦……”她闭上眼睛，摸着下巴，俨然是在思考。“怎么死？器官衰竭而死？”

“这个……”爱丽丝顿了顿，“不太清楚……”

“不要太伤心，真羽妹，我们都……”红莉微微弯腰，似乎想要安慰真羽。

“比我想的要长寿啊……”

她睁眼，语出惊人，其他两位都脑袋一炸地懵圈了。

“什……”

“做非常工作，就要有承担非常后果的觉悟，在我误入‘负间’，看到你们的身影的时候，我就认为我已经死了，如今的生活可以说是劫后余生，又或者说是回光返照。能领着这么大一笔钱，在这里生活下去，这可是当时的我想都不敢想的……”真羽一边刷着盘子，一边微笑着，“而且就算伤心又有什么用呢？我估计这是一种‘规则’，你们也没有办法吧？”

“嗯……”红莉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得了，四十岁死就死吧，一年就赚别人一辈子的钱，死这么晚简直是世界的不公平。

依我说，咱们都该死。四十岁反而有些太晚了，二十五岁还差不多。”

她歪着嘴，说着歪理，那语气中甚至还有些喜悦。

她说的也都是她的真实想法。魔法少女肯定都是短命鬼——不然为什么是“魔法少女”呢？女人能称为少女的年纪不长，对于“魔法少女”这个概念来说，她们都是有保质期的，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拍的么。

说的极端一些，过了少女年龄的“魔法少女”就应该只有两个结局，要么突然暴毙，要么退休，从此和魔法少女的事务划分的一干二净。任何“过期”的魔法少女都是不应该存在的，那样的人就是对“魔法少女”的亵渎，在西方童话里，她们就是脸谱化的反派——为公主熬着毒药的老巫婆。

魔法少女就应该有魔法少女的样子，要对这个身份有觉悟。年轻的时候得了这身份就应该多加利用，过了这个年纪就要有武士一般的铁石心肠，要像一条忠心的好狗一样别让主人担忧，干净利落地找个没人的地方化成灰，别最后爬进了养老院里活得忒没尊严。

想到这里，真羽甚至发自内心地对这个“机制”感到敬佩：魔法少女就该这个年纪死！最好还能再早点！还省的费心费力地切腹自尽，这可太人性化了！

真羽为自己的想法点了点头。好在她一句都没和那两人细细来说，不然非得挨那两人一顿毒打。

真羽不知道的是，虽然那两人都是如她同龄人的模样，但实际上红莉24岁，爱丽丝22岁，魔法少女的“力量”让她们青春永驻。要是按照真羽的说法，这两人早该“死一死”了。

这是红莉和爱丽丝两人第一次领悟到真羽独特的价值观，她们一时哑口无言，都不知如何应对。最后，三人无话，洗完了碗。

但是，想是这么想，真羽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尊好好道个歉，自己不应该问那么多的。不论是早上的，还是方才餐桌上的事情，自己都太对不起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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