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白首相知犹按剑

天亮了。

踏着虚浮而隐痛的脚步，初华回到了……她唯一能称作“家”的地方。

昨晚，椎名真希回到房间后，似乎带着极度的阴郁与兴奋，接连又要了她几次。但这时的初华心中有了祥子的希望，已能坚挺地撑持。

所以没有多做停留，服务结束之后，初华忍着痛苦，也要在第一时间赶回。

游廊的人们有未寝的，都夹道安慰着初华，庆幸于她的牺牲，使得游廊又得到一段安宁的日子。

“太夫，你的朋友已在等你了。”有人说。

初华心中一动，明白大约是海铃带着消息回来了。

她拉开房门，看见剑豪正抱着腿，坐在她的床上小憩，正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喔，初华君。”海铃张开怀抱。

剑豪和花魁的相遇，只是一场偶然的邂逅。海铃那天踢完馆出来，听到一旁有酒醉的公卿喋喋不休地纠缠，就提着刀过去，好好地讲了一番道理，给她用刀背劈倒的一众仆人个个赞她辩术高强。

初华乐意报恩，与海铃春风一度，是因为感谢她的热心助拳。而愿意交海铃这个朋友，与她分享新酿的好酒，是因为她无论出手还是做人，都很有分寸，没有一点过分的伤人。

只是她们一直也这样若即若离，从没提及彼此的过去，只是在恰好有空的时候相互填补空虚。

直到最近的几天，小祥出现，迫到初华尽力地想要多走一步，将海铃拉到这边。而敏锐的她也能感到，一直以来，仿若风筝线一样牵系着海铃，阻止初华向她接近的某种羁绊，也同样地松开了。

在海铃面前，初华甚至不用像面对小祥时那样堆砌笑容。

她只用叹一口气，钻进那坚实的怀抱。

“昨晚有一个意外收获。”海铃又合上眼，“真奈小姐似乎带着一个和你很相似的姑娘，在鸭川边上训练她的歌喉。”

“她是在找人取代初华君么？”

初华轻轻点头，凑到她耳边说：“是呀，我本来……准备离开了。”

只是如此？但海铃便能感到，纯田真奈的打算没有这样简单。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只有初华的哀求。海铃看见，初华对她自己的事情全不在意，她所在乎的只有这些天她反复提及的祥子。

对这样的纯粹，海铃甚至有一丝羡慕。

“我昨晚大致确定了，有两个女孩在三条河原被侍所的人逼着跳下了鸭川。我一会去东岸找找，但时隔太远，而且范围很广……”

终究，她只是行动力很强的剑豪，不是忍者更非神佛。

初华低下了头，咬住海铃的衣襟，轻轻扯开。

海铃无奈地笑了，轻抚她的后颈，温言询问：“乖孩子在哪里呀？”

初华已将她的饱满衔住，呜咽道：“在这里。”

有些痛苦的人，她们要用童年来疗愈人生。最后，初华愿意在八幡海铃面前放下一切做这幼儿的把戏，是因为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童年，是在近江大名羽柴秀次的本城：

八幡山城。

海铃抱着初华，抱着她饱受摧残的魂灵，静静地，等待她的朋友在自己身上寻到平静。

“海铃……”清醒过来，望着自己留下的牙印，初华脸红得透彻。

“我感到初华君对我的信任，我很高兴。”海铃捻着她的一缕头发，挠动初华的脸颊。

“但我……还是有一桩事要求海铃……”沉重地低下头，初华哀求道。

“嗯。”

“如果……海铃没有把握去东岸找到的话……我想请你去绑一个人回来，可能会有危险。”

“谁？”

“椎名真希的妹妹……椎名立希。我昨天看到了，刽子手的妹妹是她唯一的弱点……只要我们能挟制住她……海铃？”

肩头被手抵住，初华被坚决地推开了，她疑惑地看去，发现一直冷漠从容的剑豪，正用另只手捂着脸，指缝里流露出少女的羞态。

不能去想，不能去想呀！可海铃这样强横的剑豪，竟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去擅自地描摹一些……将立希君囚禁起来，捆住她的手臂，海铃更骑上她那悲怆的脸，将这屈服的姬武士收作禁脔的场面！

幸好，她是八幡海铃，唯一会被囚禁的，便只会是她这一丝的痴心妄想。

放下手，眼里有锋锐的剑光吞吐，海铃跪坐起来，伸手握住了床边的佩刀。

没有说话，但初华就能从她朋友的动作里……明白一切。

她不知道海铃和立希是如此亲密的人，但已知道这比她和海铃的关系要深刻，深厚许多。

甚至于，她便能感到以海铃的武艺，现在的姿态和把刀架在她颈上已没有分别。

但初华不会有丝毫恐惧。

初华坚信，她对小祥的爱恋，一定会将海铃对立希的爱胜过。

因为她没有放手，今后也不会放手，生与死的界限也不会让她放手。

花魁的笑容浮现起来，宿弥太夫轻声道：“小海铃，那就让我们交换知道的一切吧。”

“先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必须牵涉到……椎名立希君。”

——

椎名立希踏入囚牢。

没有深入，真希姐说了，她会趁早晨没人在意的时候，走提审的程序把素世带来，立希便没有进入囚室的区域。

而后，她想见到的人也来了。

一改往日的奢华做派，只有不合身的粗布衣衫被长崎素世的身体撑起，手上紧紧绑缚，赤足上满是泥尘和草屑。长崎素世跪坐在面前，低下头，没有看立希一眼。

“抓紧时间，不要说逾距的事。”真希正回头叮嘱着，却看到立希已膝行着，抱住了素世，更强硬地捧起她的脸……

椎名真希扭过头，走出审讯室，关上了门。身遭的下属们也齐齐扭头，咳嗽起来，廊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说起来，昨天的那位是哪一家的？我今后可能还考虑光顾。”真希略提了些声音，似乎想为屋内的妹妹打个掩护。

鼻尖贴着鼻尖，在极尽暧昧的距离上，立希确实需要这份掩护。

因她正用枕边絮语的声音，向素世认真地诉说着：“灯在计划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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