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敘舊

“早安筱筱莊主！這麼早就起來上早課啊？好辛苦呢！”彩蝶一進正堂大廳屁股還沒坐穩，就向我寒暄。

“你也很早嘛，蛾子。你的坐騎怎麼不在？”

“昨晚雙修累了，躲在我的繭裏恢復法力，放心吧她已經離不開我了，不會跑的。......這是光明女神閃蝶的鱗翅，是我費勁周折才修煉成的，你別不識貨！”彩蝶辯解道。

“哦？原來這麼漂亮的翅膀只是個擺設？為什麼還要找個女孩馱著你飛？”

“你說的是楊茜吧？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有了她做靈媒，我飛起來更省力也更快。我沒有翅膀的時候和一只閃蝶雙修，騎著她的感覺真是太舒服了。我決定以後即使會飛了也要騎點什麼。後來嘛......閃蝶丟了道行，鱗翅就歸我了。”彩蝶輕描淡寫。

“丟了道行？彩蝶，你奴役生靈，強奪修行，還妖言蠱惑我宗門涉世未深的弟子，難道就不怕天降懲罰？”

“筱筱莊主言重。”彩蝶絲毫不在意我的申斥。“靈蝶一族修為深厚，形體高大，強行收為坐騎是不可能的。被我騎乘和獻出修為都是她們自願，我只是開導幾句。”

她這幾句話似乎還有別的含義，可是再問，她卻避之不答了：“筱筱莊主也這樣勤學好問啊......如果是嫌每天課操太辛苦想要快速提升修為，不如我們也合作吧？以宗主這樣的資質天賦，一定比你的徒弟更勝一籌，如何啊？如果是問其他問題嘛，那恕我無可奉告。”

這傢伙真是狡猾，而且居然連我也想騙？我沒有辦法，只好重新思考對策：“楊茜原是我門下弟子，雖叛出師門，可終究在鴻蒙開光辟穀，身上百年修為也拜本宗所賜。她的事情，還望彩蝶據實相告！”

“知無不言！不過宗主言之差矣。楊茜離開鴻蒙之時僅有五十年修為，餘下五十年，來自我這。所以呢，她對我們兩個同等重要。”說完朝我嫵媚地笑笑。

我暗道不好，這廝城府極深，此番又萬全而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與之爭鋒。

“楊茜的修仙資質比普通女子好很多，是不是與你有關？當年你救下容月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哎呀果然是好奇的掌門，昨晚一定偷聽我們夜談了吧？”

“你們就在我宗門裏，說什麼做什麼我一清二楚，何談偷聽？”

“好吧筱筱宗主，既然你感興趣我就告訴你了。”

原來，容月嫁給楊忠後懷了楊茜，六個月之後覺得氣息逆流，胎動異常。找到當年駐在鴻蒙寺的小和尚彩蝶，才知道當年一役，螳螂精的寒毒仍有少量存於體內，正欲侵蝕宮中胎兒，唯有蓮臺心法可解。而容月已身懷六甲，如果施以蓮臺心法，顱頂撞擊和靈氣激蕩必然導致胎死腹中。

“我對容月說：‘如果寒毒不除，你與嬰兒都要中毒身亡；用蓮臺心法可保母親平安但嬰兒流產；還有一種方法，可以將我的修為分一些給嬰兒幫他抵禦寒毒並且出生後體質遠好於常人，但是母親早亡......”

“你隱藏了一些事實彩蝶！”我打斷她的話，死盯著她的雙眼，試圖從中看出一絲動搖：“解宮內寒毒最好的方法是捨棄胎兒，胎兒流產自然會吸收寒毒，不必用什麼蓮臺心法。胎兒尚不具有心智，你這是在利用容月為母心切，來榨取她的靈力！”

“莊主此言謬矣。你沒做過母親，哪知腹內生命從著床那一刻起便與母親心脈相連。沒有誰會捨棄掉自己的寶貝，哪怕是犧牲自己。況且容月知道自己身染沉屙，命不久矣。早就和你說了，‘她們都是自願的’！”

聽了彩蝶的話，我雖然感覺詭異，但卻無言以對：“你還會為容月考慮？該不會是用什麼‘蓮臺心法究極招式’對待一個孕婦吧？”

“哈哈哈英掌門說笑了，如果有那種招式我應該先與掌門分享。”

“你！......”

“當然不可能，蓮臺心法的靈媒要‘頭尾倒懸，以頭觸地；罄音作引，嬌聲為丹。’不論如何謹慎，一個孕婦經受一炷香的蓮臺心法，胎兒都是保不住的。那時我遊歷在鴻蒙寺，就順手以‘侍佛之法’幫了她”。

當我想搞清楚“侍佛之法”是個什麼名堂，彩蝶卻巧妙地避開了。

六、曲折

半盞綠蟻，以解困頓；兩根清燭，堪助寂寥。鴻蒙山莊的日月出奇地恬淡，百年來被科技支配的人們早就忘了自己體內還有一束幾近萎縮的慧根。原以為我將度過如水般平靜的漫長的歲月，彩蝶的撞入開始讓這一切發生改變。

“今天與英莊主暢談良久，受益匪淺！時間不早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小可愛醒了沒，回頭見！”彩蝶言畢，飄然而去。

過了半晌我才回轉心緒：“真是可笑，我在幹什麼呀？為什麼要聽著彩蝶的話出神？趕快修行去要緊！”

梳洗完畢，我到院中見到幾名女弟子。她們資質深淺不一，但都有至少百年修為了。現代人慧根萎縮，這幾個是上世紀直至目前碩果僅存的修仙者。

“鴻蒙修行要義，謹記心中：

混沌未開，寰宇焉存？

古今渺渺，天地茫茫。

盤古揮斧，鴻蒙初開；

清揚濁降，乾明坤朗。

仁載群生，善成萬物；

造化會元，仙道釋厄。

靈入百匯，氣走丹田；

如飴如餳，正果乃成。

今日一班研習《通玄真經》，二班通讀《丹道秘書》，三班考核《慧命真訣》。玄理、丹道、慧論不可或缺。”

眾弟子了然散去，院中唯獨剩下彩蝶與楊茜，她們已經換上宗門道服，與旁人無異。加之都善於隱藏氣息，未被眾門人發覺。

“總共就這麼幾個人，還分了三個班？宗主好興致，你的前世一定是個教書匠吧哈哈哈~~”。

“門內典籍和丹爐很少，分開修習可以提高效率。”

“現在還用這種修仙方式落伍了，是不是啊楊茜小姐？”說著將身後躲著的楊茜推到前面。

“見過英掌門......”楊茜好像第一次見我，羞澀地行萬福禮。我才見到她的雙手手腕上捆著幾圈細細的蛛絲。

彩蝶會心一笑：“你們故交敘舊，我去山上采風！”說罷飛去。

楊茜局促地站在我面前，感覺十分陌生。一年前離開宗門時，她也曾雄心勃勃、豁達灑脫，能夠說出：“修仙不助人，與等死何異？”的豪言壯語。與彩蝶相處一年，變化如此之大，不得不說，宗門外的世界：完全野化和科技化兩個極端的世界，對入世的修仙者誘惑是在是太大了。

或者，楊茜本來就與彩蝶有不可割捨的聯繫？彩蝶與她雙修時撚動的口訣，為何與宗門要義如此相似？

“今春新茶，茜兒可想品嘗？”我用手推了一盞清茶給楊茜。

“多謝掌門。”楊茜接過茶，卻只在嘴邊聞了聞“這裏面有雄黃散呢掌門。掌門明知茜正與彩蝶雙修，這雄黃散於修仙之人有益卻對彩蝶甚毒，這麼做恐怕有損鴻蒙光明磊落的作風。”

我料定如此，便正色道：“光明磊落的修仙之人何懼雄黃朱砂？只有蛇蟲鼠蟻才避之不及。彩蝶是造化差池生出的邪物，修習旁門左道。你不要深陷泥潭而不知自，早日脫離取巧淫邪回歸正路才是！”

“掌門教導得是，可是據我觀察，彩蝶一年來多行善事，勤勉修真，於鴻蒙府裏多有裨益。比起家父治下有過之而無不及。況，茜這一年來修習速度十倍於以往，彩蝶對茜幫助良多......”

我看著她頭頂尚未消散完全的血淤，心裏揣度“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呢？恐怕你體內的經脈已經被彩蝶調教得離不開她了吧？”

想讓楊茜找回自我，應該幫她回憶起自己的初衷：“這一年你可曾返回鴻陽府？那裏現狀如何？”

這個問題顯然讓楊茜開朗很多：“回去過了，可是現在那裏已經改名叫‘鴻陽省’了，裏面的人也早已非常陌生，多了很多奇怪的建築。不過大家每天看起來都很充實忙碌，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年輕人，不用上戰場，他們問我們是不是姐弟倆，還問我們要什麼‘威信’......”

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楊茜，我又對自己的理念產生懷疑，彩蝶帶給她的全新世界，對於她也許是好事。除了修真方法我不能接受，其他方面也許會給楊茜帶來更多可能性。

“那彩蝶每天在做什麼？她那不務正業的樣子能做出什麼善舉？扮成小和尚給人念經？”我想要探聽更多彩蝶的細節。

“宗主，告訴你一個秘密”楊茜神秘兮兮對我耳語道：“其實彩蝶不是一般的妖靈，她能通六界，鉤神懾魂，干預轉世，控制輪回！現在的人們幾乎沒有人相信他們能接觸死後的世界，所以只要對他們展現一點神跡，他們就會十分虔誠，言聽計從。”

對於前一句我大開眼界：相傳一些蟲靈和蛛靈的確可以溝連異界，傳遞資訊；但也僅限於此，修為高到介入生死的妖靈聞所未聞。如果是真的，那的確會讓在世的無數人趨之若鶩。後一句的確像是彩蝶的行事作風，她恰恰善於掌控人的心神。我一直懷疑眼前的楊茜已經被她控制了。

“所以她做過什麼好事？幫死人托夢？給活人帶話？”我假裝不屑地問到。

“那些未免淺顯。她直接介入生死，或消解業緣，或施加詛咒。”楊茜回答得同樣輕描淡寫，但我漸漸感覺事情複雜。

見我疑竇叢生，楊茜主動向我講起彩蝶在鴻蒙城的一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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