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好饿啊。”

穿过景区时被游客淹没，挣扎半天后挤出了队伍，和同伴失联，手机和随身物品也都不见……掣风独自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被赶尸似的前进，每一根毛发都散发着无尽怨念。

高悬在天上的太阳更加卖力地炙烤街上的行人，对于多毛的兽人来讲更是要命。再加上玻璃大楼的光污染把眼睛闪得无法睁开，掣风心中飙了句小猫脏话。

“诶，地上那是？”

凑近一看，刚才的反光并不是因为旁边的玻璃，而是地面上一个极小的物体，掣风被闪了几下，确定了那是什么。身后的蓝色猫尾最先惊喜地立了起来。

“哇——整整一元钱诶！”掣风两眼放光，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吓到了周围的行人，但他自己显然不太在意。

“嗯……要是现在还有公用电话亭就好了，但是，就算有也都是刷卡的吧”掣风把硬币揣在爪心，喃喃自语着。比起联系同伴，找点吃的可能更重要一些。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一块钱能买到什么？

一包干脆面应该也不错，但是周围好像没有超市。不如去最近的小吃街里碰碰运气？掣风把那枚硬币握的更紧，金属和汗液混合的气味更深的融在了爪间。

“看上去很好吃……不对，是好贵”

不愧是景区周边的步行街，物价也跟着园林里隆起的山峰一起增长。夹在一众网红店里面的连锁快餐店也是如此（即使五百米外就有家一模一样的店），但是显然，一块钱连根薯条都买不到，而白嫖一袋番茄酱貌似也没什么用，而且闻着这些食物的气味只能让自己饿的更难受。

掣风抬头看见了一个被涂改过的网红路牌：

我在钛基很恨你

“哈，确实。”

恍惚间，掣风来到了小吃街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至少相对干净些，适合坐下休息。

“哟，这位客官，要不要品尝一下本店的新品？”一只浣熊笑眯眯地对掣风说。

“不要。”掣风下意识的想要离开，但是因为体力不支而瘫在了店面上，同时也看到了上面的价目表，“60元一斤，我去——”

掣风用仅存的体力跳了出去，生怕碰到里面的任何东西，冷静片刻后才看清了柜台里的景象，之所以是“景象”，是因为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微缩景观，或者培养仓。

“这是什么？”

“新品”

巨大柜台里的微缩景观十分精致，零散的村庄包围着中心的城市，中间隔着一条小河，上面可以看到几座水车。每座房屋都十分逼真，但是好像不是太结实，感觉像是特摄里会用到的那种道具。更吸引人兴趣的，是那几个正在运作的自动化施工工地，里面的迷你自动机器忙碌但有序地盖起一座座小楼，这些迷你机器遍布于景观的城市和乡下，大概有普通人类的指头大小。几根巨大的柱状物突兀地出现在高楼（最高也就半米多）和村落之中，柜台正中心的那根巨柱更为显眼，上宽下窄的设计便于挂在柜台的“天空”内。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型人类给这座“城市”增添活力……啊？

其中一个五六厘米高的小人抬头看了眼掣风，然后又和里面的人群一样去忙着自己的事。掣风想起了鱼缸里的观赏鱼……如果有一天，城市外面出现了那么一群人型的怪物，时不时在外面看着他们，那么自己的反应可能也和那些观赏鱼一样。而且，眼前这个鱼缸里的生活环境貌似还挺好，各种设施应有尽有，而且还有庞大的自动机器人群，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客观，怎么样？来一点尝尝？”

“尝？”

掣风这才意识到，里面的不是观赏鱼，而是食用鱼。

“这个是中号缸，那边还有小号缸，量大从优哦。”店主指了指一旁的小缸，大约只有中号缸的五分之一，里面的小人也小到几乎看不到(也有可能是掣风累到眼花了)。

“抱歉，我没钱。”掣风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尾巴甩在店外，似乎想自己先走。

“有试吃哦，只要一块钱就可以。”店主依旧是眯眯眼笑着，表情没有一点变化，“里面的小家伙们很脆弱的，不用太在意”

掣风的目光又回到身前的微缩景观，如果没有玻璃的话，自己只需要一只爪子轻轻放下，就能压扁一栋楼，而里面的生物是如此脆弱，对他们来讲，自己可能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一种奇怪的想法充斥在掣风脑中，刚才的不安也消失大半。

“好的，我要一个……”掣风犹豫了一下，终于递出了爪中的硬币。

“好嘞！”店主二话不说捏起了硬币，先拿旁边的抹布蹭了蹭上面的汗迹才放进收银台。另一只爪子也没闲着，在一块键盘上按了几下，拿起一个小盒，往里放了一块棉花似的东西。

食品柜——或者微缩景观——里面闪烁起了一阵阵红光，最后只剩下一小块还在闪烁。

“这个怎么样？”店主指了指红光处。

三个闪着红光的机器人围着刚才和掣风对视的小人，他看上去毫不惊讶或恐惧。

“可……可以？”

没等掣风说完，那个幸运儿已经被机器人运到了最近的一根“天柱”，那其实是一台电梯，大约可以装下五六个这样的小人儿。

不一会儿，那个小型人类从柜台顶部的管道里掉了出来，落在纸盒里的垫子上。

“记得趁热用哦，不然就不新鲜了”

掣风小心翼翼地接过纸盒，一个等比缩放到五六厘米的少年正躺在里面，看上去应该是摔晕了。自己对他拥有完全的控制，可以做任何事……

“不对不对——”

掣风把纸盒合上，留出两个透气孔，揣在怀里跑开了。店主在后面说着什么，但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好可爱。”

掣风蹲在另一个墙角内，端详盒中的小人，看上去似乎要醒了。盒子上写着一些扭曲的手写字，大致意思是小人醒来后会格外活跃，然后会因为脱离培养舱太久而失去活力。正当掣风想仔细辨认时，盒子里的小家伙突然醒了，渺小的存在又一次直视那对银河般的深色眼眸。没有丝毫恐惧，甚至有一丝期待，似乎是来源于无知。

突然，小家伙从垫子上窜了起来，在周围的纸壁上推来推去，有几次还摔倒在垫子上。

“啊…诶…你还好吗？”

盒中只有碰撞的声音作为回应，掣风想起了海鲜市场里在砧板上跳动的鱼，这只“食物”也处于同样的状态。而唯一能令其解脱的方法，也很明显。

掣风不太喜欢看到撕咬猎物、爆浆喷血的画面，但还是慢慢地张开了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为什么有些商家要把食物外表做的那么精致？人们会舍不得吃下去，这样反而失去了作为食物的意义，他们应该去卖观赏品，但是真正的观赏品不会变得腐烂。

“……我，我真的好饿。”

掣风用那只没碰过硬币的手爪拿起了小人，出人意料的，小家伙自己抓紧了他的爪指。

“诶！”掣风两耳竖起，身子也抖了一下，小家伙仍死死的抱着他的爪子。

对食物说对不起之类的话是有些奇怪的，而“感恩”又显得很虚伪（比如感恩节）。

深蓝色的手爪平稳地抬起，小家伙的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神情，这也更令掣风确定不该用面对“有生存本能的正常生物”时的道德评判标准。可惜的是，和人类一样，兽人也在进化中留下了对一切事物共情的能力。

掣风以为自己的手或腿会抖个不停，但是意外的，自己的躯体居然很冷静，冷静得令他害怕自己。

“呜……”

小家伙已经被送到了猫兽人的嘴边，虽然是夏天，但还是有一点口腔内的雾气传出。如果现在手机还在或有面镜子的话，掣风就可以看到小家伙现在的情况，以免自己不小心把小人儿碰坏。小家伙很主动地把手搭在有细小倒刺猫舌上，掣风下意识把舌头缩了回去，然后再次伸出来，正好能舔到脸。

沉思两秒后，掣风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毫不犹豫的把食物送进嘴里，然后紧紧闭上。大量分泌出来的唾液几乎淹没了小家伙，但也让他更顺利的滑到喉咙边，两侧的肌肉令这个深渊不断开闭，外面的掣风只感到喉咙突然一紧。

“咕——”

被唾液覆盖的小家伙被食道强硬的挤了下去，掣风这时才想起来没给他脱衣服，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掣风想象着小家伙的处境，黑暗、闷热、潮湿、狭窄，唯一能做的只有奋力挣扎，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变成一团食糜，然后进入作为食物的下一个环节。

腹部传来了温暖的感觉，从外面看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偶尔出现一个小小的凸起，然后消失。至少，极其微小的牺牲带来了一时的饱腹感。

但是，与此同时的还有更深的精神上的强烈空虚。

只有一个是完全不够的，完全不够的，还需要更多，不只是填满自己的胃，最好把后面也填满。如果这些没有搜过身小人还有刀枪会怎样？会不会把自己的内脏捅穿？如果是的话也无所谓。等找回手机和钱包后，马上回去找店主，把那个小培养舱买下来，以后那里就是自己的玩具城堡，永远的玩具。然后用那小到看不见的小家伙灌满自己的水壶，撒在自己的身上，看着他们会不会被那根挺立着的天柱吸引，然后开始为自己服务——这不是还有很多可以玩的吗？真可惜自己当时只有一块钱的硬币，但是无所谓，不管用什么方法，那家店马上就是自己的……

“掣风！你在这啊，终于……额，你还好吗？”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只蓝色主色的猫兽人蹲在墙边，拿着一个空的纸盒，神情恍惚，嘴角还有一点口水，下边则支起了小帐篷。

“啊……啊？”

随后，丢失的物品都被找到，一齐送到了宾馆。第二天再次去小吃街寻找那家神秘的“小吃店”时，竟一无所获。也许是浣熊老板听到了自己发疯般的呓语，连夜扛着店跑路了。“一定是累昏了的时候有好心的流动商贩给了他一点食物，其他的，都是幻觉”，掣风这么安慰自己。

以及，此事之后，掣风发现自己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性癖，有几次还被小侯抓个正着。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下次不去这么挤的地方了，趴窝吹空调不香吗？

2023/8/12

于旅途中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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