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晚饭也是开着上下两楼，一楼和午饭一样，二楼会有各种特色菜，干炒河粉，炸酱面，番茄炒蛋盖浇饭之类的，偶尔会有饺子，虽然是饺子，可却是泡在汤水里的，我很喜欢喝那个汤，很鲜，就像馄饨汤一样。一份一样是十二块钱。我在食堂二楼还看到有意大利面的，不过做的方法和炒牛河一样，吃起来也没有意大利面的感觉。和午饭一样，套餐都是十二元。

晚自习从六点开始，分两节，第一节从六点到七点半，然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接着从七点四十五左右到九点回寝室。休息的十五分钟里基本上整个教室的人都回去小卖部买东西，要么是饮料，要么是零食，也有偷偷摸摸去拿外卖的。理论上来说我们学校的学生不允许点外卖，可打破规矩的同学也不在少数，晚自习前的时候可以用手机，很多人就在这段时间里点好餐，等到七点半的休息去取，这些外卖不能送到校门口，他们就在订单上备注，把外卖送到操场临马路的一角，那里摄像头拍不到，有一根断了的栅栏，那之间的空隙正好让外卖员把食物递进来，基本上是奶茶这种吃起来味道不是很大的东西。还有一点，下单的时候要改名字，不然吃完扔外卖包装的时候，要是上面写着X先生或X女士，会被教导主任查。

有天我在食堂吃晚饭，已经很晚了，食堂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进来一个女孩，问食堂阿姨要了五碗白米饭，白米饭是不要钱的。那女孩我见过，是我们这个年级的，可从来没和她说过话。

“我们有五个人，就要米饭。”

“五碗米饭啊？”阿姨惊讶地反问道，眼神里透露出很不情愿的样子。虽然米饭是免费的，可哪里有不点菜就要米饭的道理呢。

“是啊，我们有别的菜了。”女孩说。我在一旁听着，也大概猜出来，大概是谁点了外卖，也许是麻辣烫或火锅之类的东西。

“好吧。”

最后阿姨还是给她们打了五碗白米饭，女孩儿满意地回到了她们的桌上。是在食堂的一个阴暗的，不起眼儿的角落里。冬天的时候天暗得很早，这时候儿的天已经全黑了。我依旧低头吃我的饭，尽量不去注意她们，然后我听到了唱生日歌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涂亦雯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呀！”

“谢谢，谢谢大家。”

声音很轻，像是偷偷摸摸地唱出来的，也对，在我们高中，过生日都必须要偷偷摸摸地过。我想，她们特地挑在食堂快要关门的时候来，也应该就是为了躲开别人的注意，不过听着她们一边吃外卖一边唱生日歌的声音，我还是感到很失落，大概是给那个叫涂亦雯的同学过生日吧，我心里寻思着，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在高中的时候一直想到的一句话。听说后来她们点麻辣烫被老师发现，接受了警告，希望她们别以为是我告的密。毕竟那时候食堂里只有我一个人。

九点钟晚自习结束后，我就回寝室。从我们教学楼的走廊望向远处，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市中心的摩天大楼，在地平线尽头那红云的覆盖下闪闪发光，夜晚尤其明显，有探照灯在晃。那座霓虹闪耀的天的一角下望不到头的步行街，成了每天下了晚自习后第一个进入我幻想的事物。走出教室，我忍不住站在栏杆边，吹着冬日干燥而尖锐的北风盯着那里出神，脑子涨涨的，要是此时此刻我不在学校而是在那条灯红酒绿的步行街上该有多好。学校的周围是一片黑暗，都是建筑工地，还有老式居民楼，工地上传来的硫化物的气味在夜间尤其明显，无情地把我拉回到现实中。

寝室底楼有给洗澡卡充钱的地方，洗澡卡和饭卡是分开的两张卡，只能在浴室里用。我一直搞不懂这样设计的目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的室友洗完了澡后把卡忘在了卡槽里，那张洗澡卡就一只在那儿呆了一晚上，而洗澡卡是按照时间来扣费的，所以等第二题早上我室友发现卡没拔下来的时候，那卡里的钱已经给扣光了。

给洗澡卡充了钱，想着一定要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睡觉，熄灯时间是十点十五，回到寝室后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们自由支配，可以看手机，读书，洗漱，干什么都行。而每晚熄灯前，寝室长要把所有手机收到手机柜里锁好。

我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厚重的冬季校服脱了，挂在椅背上，再脱掉脚上闷了一天的运动鞋，又来到靠窗户的暖气前，让热气从下方吹进我的上衣，这样，整个人好像热气球一样鼓鼓囊囊的，被热气包围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像是低配的热水澡。然后才去洗澡，如果淋浴有空位的话。要不要洗头，这是一个问题，洗头的话，那要等很久头发才会干，可能熄灯了头发还是湿的，可不洗头，头发就油了。每次洗澡的时候总是要为这个问题纠结好久。洗完热水澡，浑身都暖和了起来，甚至觉得有点热了，我穿着新换的内衣，踩着拖鞋，走到阳台上，晚上外面的的气温接近零度，在风里甚至更冷，可借着刚刚洗完澡的浑身热气，在阳台上吹风，可以忘记很多烦心的事情，那感觉真的很棒。阳台是被横杆封死的，为了防止学生跳楼，透过横栏的间隙，还是可以看见对面的男生寝室楼和校舍的一角，能看见有班级的灯还亮着。九点到十点这段时间最热闹了，要是站在阳台上，总是能听见男生寝室那里传来莫名其妙的呼喊声。有的是告白，有的是骂脏话。

“XXX我喜欢你！！！”

之类的叫唤。然后总是一阵骚动，其中夹杂着不少嬉笑，如果有了第一个人这样喊，那大概率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跟着喊的，尽管他们都不是在真心告白，可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想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今天我做了些什么呢，学到了些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又好像做了很多，我一天天就是在这种无比忙碌却又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状态下度过的，整个高中三年都是如此。

每周日回学校之前，父母总会在我的行李箱里装上五包牛奶，我把牛奶放在寝室的书桌上，那是每天晚上喝的，刚开学的那几天，每当看到父母给我带的牛奶，想着离周末还有四天，三天，心里总是莫名难受，可到后来，我在习惯了之后就开始用牛奶计算日子，看到桌上的牛奶一天天变少，心里就逐渐高兴起来，

“牛奶都喝完的那天，就是礼拜四的晚上，然后就能回家了”。

这样想，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别的同学也有带其他东西来的，有的是柠檬茶，有的是咖啡，或者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反正基本上只要是我们学校小卖部里买不到的东西，那么在寝室里就是硬通货，我有的时候洗完澡口干舌燥，就会用一包牛奶去换室友的一包柠檬茶，冬天的时候最受欢迎的是热可可粉，一袋热可可粉能够用来换两包pocky，两包彩虹糖或者两包牛奶，毕竟pocky和彩虹糖在小卖部多的是，而牛奶就是冷的，很冷的那种早上，大家还是更喜欢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

周四晚上是我们一周里最开心的时候，洗完澡后，我就和室友一块儿看视频，平时晚上也看，只不过看的都是那些直播什么的，从我的室友那里我学到了很多抽象梗，俨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周四晚上我们看《憨豆先生》，真人版的，B站上有，我们寝室里五个人全都围到一个人的手机屏幕前这样看，一直到十点十五分的熄灯铃声响，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平时我们在学校，就和囚犯一样，没办法接触外面的消息，任何一点儿和外界有关的物品或消息，就算是一张被风吹进学校的广告纸，都会让学生们欣喜若狂。平时在校外，是体会不到这种向往的无奈与快感的吧。只有每天晚上临睡前的这一小时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直播并且毫无顾忌地大笑的时候，才让我们觉得我们好像又回到了自由的世界。

“熄灯啦睡觉啦！”走廊里传来宿管的叫喊。

“呀，我还没洗澡呢。”

“没洗就没洗咯，一天而已，反正明天就回去了。”

“熄灯了洗什么澡，快睡了吧。”

“哎，收手机收手机。”寝室长打圆场道，逐个地拿了我们的手机锁进了手机盒里，“赶紧上床，我关灯了，再不关我们寝又要扣分了。”

“快上床吧，反正明天就周末了。”

“周末快乐呀。”

“周末快乐。”我躺在床上，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去了。明天的早餐该吃什么呢？油条，还是豆沙包，或者还是喝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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