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男因為疼痛醒來。

頭上腫了大包，昨天晚上大概在撞到鐵欄杆之後直接暈過去。腳上的割傷沒想的嚴重，頂多只是幾條紅色的線。但顏色深淺不同的瘀青倒是不少。右手似乎在落地的時候壓到，輕輕一動就覺得要死了。

然後稍微用眼角瞄，白的不可思議的雲層近到彷彿腳踏出去就能踩到。從各方位吹來的風雖然十分強烈，但帶著溫度反而還會覺得有點熱。

嫁男是很久沒接觸外界，沒想到室內和室外的氣溫會差那麼多，不過他更沒想到自己會是用這種的方式出去外面。

從他清醒以來就一直握著嚴重生鏽的欄杆。

這個高到不行的地方與其說是陽台，不如說是放專門放冷氣外機的架子，只是旁邊意思意思有插幾根破桿，有跟沒有其實沒差多少。

嫁男懼高，加上怕隨便亂動（自稱）陽台會散掉。除了剛醒來發現身體一半都在平台外時，馬上衝回去貼著牆壁之外，就算坐到屁股都麻了，他也沒移動半步。

不知道現在是上午還下午，只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

日光隨著時間越來越強，被曬的又渴又暈的嫁男懷疑，外星人是要把他放在這個詭異的地方自生自滅。但又覺得，把屍體擺在這裡不會太大費周章嗎？他應該蠻容易就死掉了，何必搞這種麻煩的戲碼，就算這整棟樓都是外星人的財產，這麼做還是嫌太誇張。

不過總覺得以他貧乏的人類智商，好像很難預測到外星人本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嫁男無聊的轉了轉自己的右手，果然痛得眼淚都要掉下來。雲在湛藍的天空裡快速變換形狀，有時候會因此不小心產生時間在加速的錯覺。嫁男呵呵地笑出來再嘆氣。

眼見周遭生物除了他，數目維持不變的零。雖然經常一個人獨處，已經算是習慣了這樣的清靜，但在室外感覺又更不一樣。

在這麼遺世獨立的場所，不知為何比起寂寞，嫁男體會到更多的是解放感。該怎麼說？

雖然這麼形容有點尷尬，但可以說就像尿出來那樣。

結果走向變得那麼奇怪，尿都噴到小便斗外，但回顧過程又會覺得這也沒辦法，事情就是這樣發生，沒什麼好驚喜的。

拿尿什麼的來說是有點噁心，但用兩件事刻意去比較，區別和意義都不大。反正人生本來就沒有簡單到能用一兩句話來解釋完畢，詳細過程又臭又長，真要講的話，或許連嫁男滴過多少眼淚都要數出來——聽起來就比自生自滅麻煩很多。

走向就是這樣，接不接受就看個人造化。所以再說什麼都是因為自己太沒用害的或都是對方的問題，不論說法是兩者之一、之外，那些都只是純粹的自我安慰。

嫁男擦掉眼角溢出的淚水，雖然沒有要哭的意思（把正在流失中的水分用在這種地方總感覺浪費），但要說沒有難過絕對是在逞強。要不是心底某處還在覺得這樣做很羞恥，他想放聲對著乾淨的天空大喊，隨便講點會汙染這片天空的東西都好。

不過事到如今還要堅持什麼，他自己也不懂，可是總有種預感告訴他「現在」不會持續太久。而且要是自暴自棄做了錯誤的選擇，說不定會發生比後悔更痛的事。

嫁男猶豫了很久，終於試著伸手去開窗戶。

他努力拉長身體，玻璃後面的粉色簾子關的密實，看不到房間裡是什麼情況。一打開就發現外星人站在那裡等他，又或裡面會有新的人物出現也不是不可能。

嫁男試了幾次發現沒辦法坐著就把窗戶打開，才不甘願的抖著雙腳，極度緩慢地站起來。

他先是用單手，再來雙手都用上，窗戶還是死死的卡在原地。之後他貼著玻璃往裡面看，看到鎖的確是打開的才放棄這個方法。

左看右看，除了這個（自稱）陽台，斑駁的灰白色建築上就沒有其他突起物。其他方位也確認過好幾次，最後只在正上方找到疑似是凹進去的地方。

不過嫁男也不是很確定他有沒有看錯，平常又缺乏鍛鍊，現在其中一隻手還報廢了，怎麼想爬上去都不太可行。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嫁男貼著牆壁又坐下來。

一天都還沒過完，但閉上眼似乎就能看見自己死掉的樣子。很少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本來就沒多好看，怎麼還可以變得這麼醜，真可悲。人果然是有無限可能性的生物。

趴擦。

嫁男收緊抓著欄杆的手，用力到關節處都發白。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意思？

平台微微傾斜，甚至能從地板和建築物之間看見底下厚實的白雲。

趴鏘。又怎麼了？

嫁男等了會，以為下個瞬間就會掉下去。但之後都沒有東西折斷的聲音傳來，肉眼也沒再看見多的裂縫出現。能在高空中保持如此的恐怖平衡，雖然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但也許可以先為此高興一下。

「為什麼還不放棄？直接去死不是比較輕鬆。」

嗯……

嫁男心想，這就是餓到幻聽的感覺嗎。好像跟平常差不多，或說至少不會痛。

不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死還是怎樣。

就連自己的大腦都搞不懂真正的願望，感覺有點受傷啊。

他想要的，如果沒意識錯，應該只是單純的能被誰接受，然後活下去。

就算不是那樣，那也不會是太複雜的情感。嫁男這個人天真的地方就是很容易被滿足。

話說覺得沒用、沒意義不代表就要去死，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從頭到尾都只是害怕死，而不是擔心弱點本身。因為死了就等於承認自己就是這麼一個充滿缺陷而不被愛的人，這樣太難過了吧。

完美或強大是剛好而已，有點像是世界上眾多道具的其中之一，有撿到的話恭喜，但沒有頂多就用不到，好像也不會怎樣（以最低標準來看的話）。

「好煩，這就是要認命的意思嘛。」

是也沒錯，但有什麼辦法，本來就是在自我安慰啊。

如果自己不是自己，根本就不用煩惱要怎麼從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逃出去了。不過這種事哪能自己決定，如果可以，嫁男當然想要跑去揍外星人大概一到兩拳，然後——

想要再見到丈夫一面、

跟他說說因為他，自己這段時間過得有多辛苦，要他不准再這樣對他……得認真的說出來他才會知道，自己是多麼想被對方重視。

突然有種被注視著的感覺，於是嫁男往上看。

作為背景的天空依舊藍的讓人想哭，希望下次這份心情也能化為言語傳遞出去。

不知道從哪來的手伸向了嫁男，而他做出回應，毫不猶豫伸出完好的左手，等回過神來就已經站在凹陷處裡面了。

小说相关章节：愛上你給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