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跟鞋轻击地面的声音，一名披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人，穿着精致得体的白色休闲西装，面色从容的，走进了马蓝星合共国的审讯室中。

她素面朝天清新的面孔，清丽脱俗气质高雅，整个人透露出一丝圣洁。

坐在审讯椅上打量着对面的两名审讯员，待见到那名熟悉的男性后，她明亮的眼神逐渐黯淡，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萧阳，即便分手了我们依旧可以是朋友，作为老同学，有什么事不可以去我家敞开心扉地谈呢？何必把我传唤到这种地方。”

“夏雪，把你请来是为了调查核实一些情况，处理你身上的疑点和问题，不要扯到我们的关系上。”

听到夏雪的话后，萧阳心脏紧张得慢了一拍，他有些心虚的，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事，开口辩驳道。

鉴于他和嫌疑人的关系，按理说他应该申请回避的，可大学时期的清纯女神，他的前女友，仅仅几年未见，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他刻意和上级隐瞒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调查取证后想和夏雪见上一面，却没想到刚见面就被对方说破了。

“那好吧。”夏雪收敛起苦笑，神情逐渐严肃的反问道：“请问把我强行传唤过来，是要调查什么事情呢？”

她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如果是因为工作疏忽，漏缴税款的问题，我要没记错的话，连带罚款共计十三亿的税款，我都已经补缴完毕了，难不成还有其它问题？”

疏忽？萧阳在心底冷笑着，这和他调查的结果完全不同。

“对，是补缴了，公然在网上众筹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夏雪无奈地摊开手耸了耸肩。

“犯了错当然要认罚，可我交不起罚款，不众筹又怎么办呢？”

“至少这笔钱都是通过正当渠道得来的，我一没偷二没抢，都是网友自愿捐助给我的，我将十三亿补上了不就行了？这总不能算是非法集资吧。”

“他们为了听我喊一声家人，说一声谢谢，自愿慷慨解囊，用钱购买一次和我平起平坐的机会，借此来弥补他们在资本的压榨下，精神上缺失的尊严，换取他们在生活中得不到的尊重和认同，我们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萧阳从手边的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报告，看着手中的资料继续说道：“据我调查，你直播带货的收入主要有两种：一个是坑位费，一个是销售佣金。”

“每一种产品在你的直播间出现，都要交坑位费，坑位费通常是六到八万一个，你一场直播下来通常四百到五百种产品，单算坑位费就是两千多万。”

“再加上你的销售佣金，有总额的百分之三十。节日期间你一场直播的销售总额就有一百多亿，这百分之三十的佣金再加上坑位费，十三亿对你来说很多吗？”

夏雪的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可怜兮兮地解释道：

“可是那些钱都被我的家族收走了啊，我是夏家第十七个孩子，有十六个兄弟姐妹在和我竞争，我所承受的压力，是你们这种独生子女，不能体会的。”

“其实我很向往出生在普通家庭，作为独生子女享受父母全部的爱，然后不婚不育，过上毫无压力，自由幸福的一生。

也好过在富贵人家，父辈大肆添丁增口，作为子女一边享受父辈资本垄断带来的红利，一边又要为了上位和家人拼个你死我活。”

“嘶...”

萧阳被夏雪凡尔赛式发言，气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准确地说，在这个大部分年轻人已经卷不动，选择不婚不育，人口进入负增长的时代背景下。

夏雪作为夏家第十七个孩子，她存在的本身，就是对普通人莫大的讽刺。

人口凋零的马蓝星合共国，是允许未婚女性生子的，只要在国内买房，就能给孩子上户口，不需要结婚，也不需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于是家族势力正式崛起，暗中开始实施一夫一妻多妾制，被暗中包养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住着男人给买的房，拿着这套房给孩子直接落户，将来等孩子大了，和男人合法妻子生下的嫡长子，拥有同等的权利，一样可以继承男人的家产。

萧阳无意继续和夏雪胡搅蛮缠，从文件夹中抽出第二份文件。

抬头望着对方，那熟悉又分外陌生的脸庞道：“举报你偷税漏税的人，第二天就发生了一起离奇的车祸，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夏雪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从面容到眼神都彻底冷了下来，她冷冰冰地注视着萧阳道：

“我应该说什么？或者说你想听什么？无外乎巧合罢了，硬要说的话，我只想说背主之人死了活该，但这件事与我无关，他的死活我也不在乎。”

“夏雪女士，请你端正你的态度！”萧阳身边一直沉默旁听的同事王野忍无可忍道。

萧阳回忆起过往，眼前这个曾经温柔善良的女生，大学毕业后短短几年的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有些痛惜地看着，如今已经彻底陌生了的夏雪，喃喃自语道：“夏雪你变了...”

“我想帮你啊，叫你来是给你机会，如果你什么都不肯交代，等证据确凿后，一样可以零口供定你的罪。”

“到那时一切都晚了，醒醒吧，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你难道不明白邪不胜正吗？”

看着昔日的爱人情真意切地劝说着自己，夏雪心底叹息了一声。

按理说所有的犯罪痕迹都应该抹除干净了，对方手里的资料都是哪里来的呢？难道家族中有人为了上位出卖了自己？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究竟都调查出什么了呢？从猝不及防被强行传唤到这里，自己已经拖延了足够久的时间，为什么还没有讯息传来。

无论怎样，无论他查到了什么，萧阳这个人...都不能留了。

正想着，被植入在耳骨上的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了讯息，夏雪松了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萧阳一眼。

“是啊，我变了...”

“萧阳，你知道吗？好人变坏，总是从发现这个世界不讲道理开始的。”

“好人啊，总是以为这个世界是讲道理的，然而被伤害得遍体鳞伤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向来只认实力，只看强弱，只分输赢。”

她的眼神逐渐变成了怜悯，继续说道：

“我纠正你几点错误，首先，你说邪不胜正，这句话是不正确的。”

“所谓的邪不胜正，并不是说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而是一旦邪恶战胜了正义，那么邪恶本身就变成了正义。”

“也就是说胜利的那一方，永远都是正义的一方，因为只要你赢了，你的一切就都是对的，哪怕你的过程是不择手段，获胜的永远有鲜花和掌声。

“但如果你没有实力，哪怕只是一个本分的好人，也会成为大家轻视的对象。”

“其次，我不明白你所谓的零口供定我的罪，是指什么？”

“我出现在这里，你们说让我配合调查，那说明我现在还只是嫌疑人，而不是罪犯。”

“执法者应当对嫌疑人进行无罪推论，而不是一上来就给我泼脏水，让我坦白从宽。”

“最后我想说，你确实没变，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一样，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一无所知，但我认为你反倒很可悲。”

“你一直在你那强势母亲的掌控下活着，过着提线木偶一样的日子，听从安排逆来顺受，被保护得像花瓶一样，成为了名为子女的机器。”

“读什么学校，从事什么行业，走什么道路，找什么样的爱人...你有哪怕一刻是自由的吗？在我们热恋的时候，因为你母亲一句话，就立刻选择和我分手...”

夏雪轻蔑的一笑道：“像你这样的妈宝男，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论变不变的，现在的你不应该回去，依偎在你母亲的怀里喝奶吗？”

“夏雪！你混蛋！”

萧阳被戳中了痛处，想起刚刚病逝的母亲，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道。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现在是要刑讯逼供了吗！”

夏雪毫不示弱的高声娇喝，似乎想进一步的激怒对方。

滋滋...

“萧阳，停止审问！你现在立刻离开审讯室。”

萧阳的耳机中传来了上级的命令，这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是怕自己有过激举动，还是因为和夏雪的关系，要求自己回避了呢？

他听从命令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审讯室。

“萧阳你和夏雪的关系如此复杂，之前为什么没有向我汇报？”

萧阳抿了抿嘴歉意地对着耳麦说道：“抱歉领导，我认为那都是过去式了，所以没有在意，如果要追究的话，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处理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出去走走冷静一下，作为审讯人员，轻易被对方激怒，从头到尾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像什么样子。”

萧阳离开审讯室后，留下的王野默默地关闭了记录仪，朝着夏雪微笑道：“您受惊了，夏雪大小姐。我们原以为他和您有这层关系，事情会好处理一点的。”

夏雪审视了对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了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询问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

“马上就可以了，萧阳只要走出这里，想必等下外面就会热闹起来了。”王野冷笑一声，将萧阳留在桌子上的资料收入怀中。

...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夏雪的话始终回荡在萧阳的耳边。

“傀儡吗...”他呢喃道。

儿子，妈都是为你好啊！

你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我一个人把你养大容易吗？你要气死我吗？

商人家的女儿不能娶，不是过日子人！

画画？写作？那是什么东西，爱好可以当饭吃吗？听妈的话，妈给你花钱找人寻了个正式工，你要不去这钱不是打水漂了吗？

你难道不知道除了国企外，劳X法都是一纸空谈吗？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存在。

没有养老金你老了怎么办？妈快不行了，放心不下你啊，你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呼...”

萧阳吐出一口浊气，痛苦地捂着发热的眼睛，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他深知母亲的不易，尤其母亲离世前几年，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敢触怒母亲，亲情、道德、伦理，深深地束缚着他，随波逐流提线木偶？那是因为反抗不了，只有躺平摆烂的言听计从，才能让自己的心不痛苦。

从小到大，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要懂事，你要孝顺、你要出人头地、你要有出息，可是...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你要快乐。

如今二十几岁双亲都不在了，确实没人管束自己了，但也早已习惯了循规蹈矩的生活。

自由？

这个词语在萧阳的心中分外陌生，或许早已被他遗忘，亦或是他从来不曾拥有。

心事重重地胡思乱想间，他猛然间听见耳边传来轰鸣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辆失控的车窜上人行道，直接将他撞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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