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歌舞厅，大包间，炫彩球灯。

渔网袜，包臀裙，飞翼纹身。

十个少女，两个男人。

这是齐泺攒的局，打通暗网，叫来一群援交女，最大不过十四，还全是处女。这么做既是兑现约定，也是犒劳功臣。

一声令下，少女们拥向李樟，开始公式化的阿谀奉承。起初还有些拘谨，不过一会便其乐融融，水乳交融起来。他们纵情欢歌，让那淫靡的欢爱声通过麦克风传达这片粉红世界的没一个角落。

泺高挂免战牌，负责在一旁摄像，他自认为没必要淌这波浑水，在旁边充当气氛组就好。

然而，马蹄踏花都能有余香，泺身在花丛中，怎么可能不沾花运。那些没有被樟看中的少女很快就围到了泺的身边。说好了不动手，她们便动奶子动大腿，只要勾引大老板动手，免战牌不攻自破。

在这其中，有一个粉发少女，在后排蹦跳。她总想表现自己，却总被挤在外圈，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她从昨天开始就在打扮自己，花了积蓄，换了新衣，上了美甲，带了红色的美瞳……她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情，誓要在今夜让大老板相中。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依旧与机会差身而过。她想要钱，想要脱离这里，想要变得与众不同，想要被人看到……

不行，再这样下去今晚就要结束，她振奋起精神，试图在这酒醉灯谜的世界做出点什么。她抢麦唱歌，她上桌灌酒，她开着闪光灯自拍……想着让自己脱颖而出。她也确实被注意到了，在一不小心踩空，摔下桌后，她“因伤退赛”，去到角落举着摄像机，记录今夜的盛况。

对于樟和那几个破处的女孩而言，今晚无疑是幸运的、满足的。

对于泺而言，今宵难熬，但也就那样。

对于粉发女孩而言，得到一句拍的不错的评价，再无其他。

不甘，她的内心极度的不甘。可那又能怎样呢？朝阳已然升起，生活还得继续。她走过行人稀少的灰蓝色街道，用刚领到的辛苦费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三两口塞下，滚烫肉馅浇在嘴里，疼得她眼角泛起泪光。但她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回到她的棕榈树小屋里，合上木门，又用盛满水的水桶抵在门边，也不想着脱衣换洗，躺倒在椰棕铺成的床上，久久合不上眼睛。

下次，她要做到更好……一定，要做到更好……然后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拿起了两张招募通知单，重新走出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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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后，齐泺补觉醒来，从世纪新城去往桔家民宿，发现那里多了个人。

此时的桔家民宿，除了店长桔蜻，还有泺安排的门卫白大爷与前台管慧珠。而那所谓的多出的一人正是昨晚举摄像机的粉发援交女顾星摘。

不知道星摘用了什么方法，绕开白大爷和慧珠，去到蜻的面前哭惨，说她穷说她苦说她还有弟妹要养。蜻动了恻隐之心，便收她做小时工。但这也让她触了一个大忌：援交女切勿主动寻旧主。虽然听说她先是去了南口公路酒店应聘失败才来的桔家民宿，但无论这是不是巧合，事情已经坐实了。况且泺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导致男人的脾气很大。

“你干嘛来了？”

“我、巧合。大概。哈哈哈。大概是的，巧合。”

还没等蜻介绍，泺率先开口凶人，众人因此发颤，不敢吭声。唯有蜻护着星摘，能和泺撇两句嘴。

“泺先生不是让我自己决定用人的嘛？星摘太辛苦，昨晚又没睡，从大老远骑自行车过来应聘，所以……我想留她。”

泺看了看星摘，还是昨晚的站街女打扮，头发凌乱好似扫帚，眼圈漆黑酷似锅底，越看越气，真想脱口甩出一句：就这样还想应聘？

可他又不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且桔家民宿开来就是给蜻“交学费”的，于是摆手说道：“行，给你一天时间，不合格就回去。”

蜻高兴极了，搂着一脸疲惫的星摘欢呼雀跃，看得出她是打心底里为星摘高兴。不过从那字里行间中，听出来了，星摘与泺认识。应该没关系吧，毕竟她眼中泺先生比她爷爷还厉害，多认识一些人也不奇怪。

星摘也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时刻放松了神经，摇摇晃晃间，站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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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时已是黑夜，躺在沙发上的顾星摘看到四下无人，已然明白工作结束——她又错过了一次离开那间破屋子的机会。顿时眼中泛起酸涩，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等等，她不是想哭，是美瞳带久了，眼睛不舒服，摘下来就好。顺便揉揉自己的眼角放松放松，然后得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要不先去打个招呼吧，至少离开的时候不能不吭不响，这是礼貌。

只是星摘刚刚站起，泺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起来啦？”

“啊？！”星摘转身，赭石色眸子中间映射出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形，愣了许久，才想出话术，笑嘻嘻地说道：“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这就回去，不会再来了。”

“哼，这么没志气。”

“抱歉，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这样意气风发。您给了机会，我不中用，自然不该在留了。本来我也不该留这。”

“行，看在你昨晚拍了一晚上照片的份上放你一马。明天来上班。”

是吗？听到这话，心里突然就暖了。还是有人在注意她的嘛。那么，她只要打起精神，明天再来一次就好。只是……算了，问问吧。

“谢谢老板给的机会。虽然很丢脸也怪不好意思，嘿嘿，我可以在民宿里过夜嘛？回去太远了，而且我的充电宝也没电。那个，我会自己找个角落待着，您告诉我什么时候锁门，什么时候开门就行了，不会惹麻烦的。”

泺听后，正眼看星摘，那对赭石色瞳孔反射出来的光是散的，让人摸不清底。而且说话时嬉皮笑脸，手上脚上都有小动作，又让人感到轻浮。倘若蜻是兔子，眼前的星摘就是麻雀，一只奇怪的麻雀。

与此同时，蜻走出左边楼梯口走出。她身穿一套黑色连衣裙，蕾丝将她肩锁与藕臂遮盖，扣于后颈。再往下是裸露的美腿，然后是一双秀气的黑色高跟凉鞋。她的外表如她的心灵那般美丽，在泺还在权衡利弊的时候，就已经允许星摘住下。

“泺先生……我、我想可以，让星摘睡二楼……”反正那里未来也会成为员工休息室。而且晚上有个同龄人陪她，也会很开心，可能会促膝谈乐，甚至开个睡衣派对。

蜻这么做，无奈同意。见男人点头后，蜻便伸手进包里取钥匙——

咕噜噜。

脑子睡饱了，肚子却饿了。星摘不好意思地接过钥匙，顺便就问附近哪有便宜小摊。

这下可好，正巧问到点子上。蜻反应奇快，连忙向身边的泺咨询道:“可以带星摘一起去吗？晚会。”

啊？泺和星摘异口同声，虽然理解的角度不同，但是含义相似。

“我…我想跟星摘一起去。那边可能就我一个小孩子，还要上台，有个陪着，可能会好些。”蜻高兴的说着，她对星摘放出巨量的好感，以至于忽略了泺的陪伴。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改口:“啊，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想说的是，泺先生会很忙……在晚会上。”

行吧。那只兔子可爱的求人模样让泺把持不住，便给了星摘十分钟时间换装洗漱，闭店出门，驱车前往林中豪宅。看样子蜻真的想和星摘好好相处，连副驾位都放弃了，跑去后座和星摘聊天。

在蜻的眼里，星摘有着与绝大多数同龄人不一样的混黑经历，所以行动力过人。再加上星摘本来就容易跟别人混熟，说起话来嘻嘻哈哈，相当有意思。

而这车里的谈笑风生，早就透出一丝异样。那个混社会的援交女话说真假参半，把这个训化后的乖乖女哄出了神采。说什么帮派的人酗酒斗殴，使得她夜不能寐，于是她自己也抄起家伙加入战斗。还说什么黑老大底下有长老，组长，干事，小弟，她自己就算是小弟那一类。泺见蜻被哄得开心，也不想说什么，专心开车，三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那所林中豪宅甚是恢宏，在如足球场般巨大的中院里，有着整齐的桌椅与可口的餐点。很多人以入场就坐，等待岛主致开幕词。正如之前所说，【游戏】开始的时间推后五天，今已期到，岛主便把大家召来，搞个盛大开幕式。

随着流程的进行，【玩家】们带着自己的合伙人团队陆续上台演讲，让一直在台下忍饥挨饿的星摘产生质疑：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水平也算是高管？还是全场最年轻的店长？这不是明摆着被人宰吗！？

但这不影响蜻占尽风头，要知道人类对拔尖之物，也就是能用“最”来形容的事物，向来是倍加关注的。而蜻一人就占了两个——店长之中最年轻的，年轻人中最漂亮的。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在关注她，似乎都在期待这个桔家民宿的正统继承人会在接下来的一年做出什么成绩。

然而，他们投去的并非是鼓励与认可，而是鄙夷与轻视。桔家的老兔子留下的地皮一直都是他们这群本地豺狼做梦都想吃到的肥肉，眼看气数将尽，肉到嘴边，却让泺这头外地狮子利用岛主给的权力强行续命，叫他们气得咬牙切齿。这种视线甚是扎人，不仅是站在聚光灯下的蜻，连星摘这个行外人都感受得到。

星摘似乎明白了之前为什么会说很辛苦，因为接下来的饭局成了蜻这只新兔子的保卫战。蜻不能同其他小孩一样，随便吃两口就跑去玩闹，而是要坚持吃完一整个饭局，泺则是在旁边打掩护。虽然有队友协助，但饭局中你来我往，总会被人钻空子。面对着“叔叔阿姨”们标准的递红包式祝酒，蜻避不了，就算是以茶代酒，该喝就得喝。

天哪，这一足球场的人，得喝到什么时候？！一轮下来，饭没吃多少，茶倒是喝吐了。

推诿扯皮的间隙，星摘和蜻回到座位上，小声交谈。

“蜻姐第一次进这种场子？”

“嗯……本来是不让来的，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是店长，所以来了。就当是来学习吧。”

“哎~这么厉害。”

“哪有你厉害，我还喝不了——”

话没说两句，她俩又得站起来。另一波人过来了，目的非常明显。

“祝桔家妹妹事业有成，来，干杯。”

“我也敬哥哥姐姐们一杯，祝姐姐……呃……漂亮百分百，美丽不打折。祝哥哥……”

“哎~桔家妹妹这就不够意思了。来来来，喜庆之日，多少也得带点……”一个女人主动向蜻的杯子里倒白酒。“哎，这样才对嘛，喝酒喝酒，要喝了才有感情。”

那人就这么倒满一杯，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不讲武德，欺负新人，八成是哪边派来故意作死的炮灰。当然，蜻看不出来，她只是看着这满满茶杯的茶酒混合物，想着喝下去算了。毕竟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不能不给对方面子。

见蜻的不情愿写在脸上，又见对方使坏在先，星摘立刻做出反应。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在旁边侯着，并给蜻使眼色。蜻斟酌了一下，最后决定相信星摘。

点头瞬间，话语权到了星摘手上。星摘不慌不忙地把蜻手中的杯子撇下，自己用那杯白酒顶了回去。“哎哎哎~这位姐姐不带这样玩的。我家蜻姐可是好学生，三好学生，你可不能带坏了咯。来来来，我陪你，我陪你。”

她一点也不客气，也不跟对方客气，咕咚一声，一饮而尽。然后她牛气冲冲地站着，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既然有人挡酒，看上去又这么会喝，发展下去就是炮灰相撞，毫无意义，那波人很快便走开。

星摘没事吗？不可能没事。她在之后按照差不多的方法又挡下几波，醉成一摊成烂泥，在蜻的掺扶下退场。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这一天在她晕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忙忙碌碌却一事无成，她总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干，好像，连饭都没能吃上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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