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铃礼貌地朝司机道了谢，不似监狱里的女囚，倒像个规矩的女学生。她接过手上硕大的包裹，一个眼色过去，翘首以盼的囚犯们纷纷立正，赶忙帮着司机卸下车厢里的脏衣，抱入洗衣房。

监狱的经营大抵如此，除了日本政府的补贴，缝纫、清洗，一些监狱产业同样是维持收支平衡的关窍。为了让囚犯们维持基本的积极性，监方也会对海铃这样的人物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这次进货多了，海铃也感到吃力。在她手臂感到酸麻的时候，初华笑嘻嘻地凑了上来：“要帮忙吗？”

上下打量一眼，海铃分了大半的货物给她。初华轻松接过。

“关于三角桑拜托的事……”海铃用闲聊的口吻说，“最近不行，最好是到新年，那时候警卫休假很多。”

“七个月太远了，其他的选择呢？”初华毫不犹豫。

海铃放慢了脚步：“……那三角桑只会得到一个日期，不会有别的帮助。”

“先说说看，小海铃。”

“下个月，6月15，花咲川的开放日，届时羽丘和月之森都会组团过来，学习什么镇暴经验。那天会有很多人进出，也有加强监管，你要自己想办法。”

初华天真地笑了：“诶？她们为什么要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啊？”

【货栈】到了，海铃把包裹放下，拍了拍手：“如果三角桑能弄明白，现在应该被关在月之森吧。”

初华一愣，她无奈的笑容落在海铃微微眯起的眼里，旋即由阴入晴：“放这边可以吗？”

“嗯。”海铃点头，开始拆箱她的商品。

“对了，小海铃确定那天不会给我任何帮助了吗？”

海铃瞬间将裁纸刀握紧了，慢慢直起身来。

一种危险的气息，掠食者的领地被侵犯的气息，在她们两人间肆虐。

“是别的事啦，不要那么紧张。之前，我不是和小美绪在一起吗，结果她被椎名刑务带走，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伤，而且几天了，什么话也不说。我有点担心小美绪啦，想着有机会的话，找椎名刑务问——喔~”

贲张的眼镜蛇，海铃让她有了这样的感觉。久违地，初华从一个单体的【人】身上，感到了性命攸关的威胁。

“嘻嘻，小海铃不用装喔，我们是一样的人呢，反正立希桑只是你的玩具，你装出来的软肋吧~如果她坏掉的话，小海铃是不是就不在这里浪费人生了？”

刀片在海铃的手指间起舞，她推倒了包裹，前进，眼里含着血腥的笑意：“是啊，三角桑，我的确把一些东西看得比立希桑更重——不过你绝对不在其中。”

她们走到唇与脸相贴的位置，亲昵地耳语相谈：

“三角初华，你人生最珍贵的时刻在何时？是你越狱之后，投奔到你渴望的那个怀抱里吗？”

像一条温柔的毒蛇，八幡海铃吐着信子：“对我来说……那就是现在了。”

初华笑着，在海铃的脸庞上轻轻一吻：“小海铃的威胁，我收到了，不过这样你可赢不了我，绝对赢不了哦。”

“看着吧，我绝对……要让小海铃心甘情愿地来帮我~”

初华面对着海铃，轻快地跳开了几步，拖着悠扬的影子，离开了仿佛恶龙洞窟一般的小屋。花咲川的恶龙盘踞在她的财宝上，幽深的目光投向她渐不能触及的远方。

——

“椎名刑务！”

例行放风的时候，初华忽然凑到岗哨前面，她的笑颜攀在铁网上：“能单独相谈一会吗？”

周遭的巡查都咳嗽起来，椎名立希脸上有些烧红，训斥道：“请你自重，三角。”

“是关于一些事情的汇报啦——我认为您作为正义的刑务官，理当听从的报告哦。”

“那就在这里汇报好了，我没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立希一脸正气。

“就连八-幡-桑也一样么？”初华天真的问，“那我要报告，小美绪——”

“够了。”立希扶正警帽，“你给我过来！”

从岗哨里出去，不理身后同僚的窃笑声，她唯独在意的人坐在阳光下，深邃的眼眸只多瞥了她一眼。

立希的心湖泛起涟漪。

是要怎样？立希莫名的有些患得患失，可如果海铃不想我见她的话……应该会直接开口吧？

横下一心，椎名立希怎样也是一位刚强的刑务官，并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她牵起初华的手，走向办公大楼。

关好房门，立希没有放松一丝警惕。三角初华是全监狱最危险的囚犯，她虽对自己的身手略有自信，但手指也一直扣在警棍的开关上，时刻准备电击。

“不要那么紧张嘛，小立希~”初华笑嘻嘻地并拢双手伸出，“如果感觉危险的话，把我先铐住也可以的。”

“直接说你的来意。”背倚着墙，立希全身肌肉绷紧，凝视眼前的女囚。

“这样啊——那我就是想问，小美绪那天被你带走之后……被八幡海铃伤害虐待，你知情，对吧？”

语气陡然转冷，立希的牙也咬紧了。

“小美绪……对花咲川的秩序应该没有威胁吧，放在外面她还算能打，在暴力犯扎堆的花咲川，她只是食物链的底层，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该遭到这样的待遇吧？”

“这和你没有关系。”

但椎名立希的声音在颤抖。

“可和你有关系，椎名桑，是你纵容了这样的罪行，你放任了八幡海铃成为花咲川的恶魔，你应该有所察觉吧，你捅到她小穴里的时候，没感到她里面的血腥气么，还是——”

初华已经在她恍然时切近了，一手拧下他持电棍的手腕，一手轻抚立希的另一根【警棍】。女囚的吹息轻抚着狱警的脸庞：“立希桑从来没有进过那么深？”

糟，糟糕……立希输了，不是输在武力上，而是输在心的动摇。

在三角初华的责难里，击倒腐败警察椎名立希的，是曾经对这一切鄙夷不屑的，年轻的她自己。

她松开了警棍，落在地上，砰砰两声。

但也在同时，她用力推开了初华。

“够了。”椎名立希咬牙切齿，“你是比海铃更危险的家伙。”

“因为危险……所以我觉得我也能当受托警卫……不是么？”初华倚在她身侧的墙上，转过脸来，“有人制衡的话，小海铃才会变得收敛些呀。”

受托警卫，又称受信囚犯，是美式监狱里特有的一个阶层，对强横的囚犯给予半官方的特权管理其余犯人，借以安抚刺头，同时节省雇员开支。花咲川女监作为收容巨量暴力犯的监狱，同样引进了这一先进制度。

说是如此，其实立希原先在羽丘女监实习的时候，就知道所有的监狱都是一样，听说月之森的囚犯更是手眼通天，甚至用监狱的车间来加工包装一种名为【黄瓜】的违禁药物。

“但我不信任你，我也没有权利任命两个受托警卫。”立希渐渐冷静下来，除了一处。

是伴着初华的呼吸，她的身体在立希身侧轻轻起伏，进而让立希有所反应的一处，涌进了她所有的热血。

“您可以试试看……小立希，试试看我能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如果可以保护住小美绪的话，我就不用再去找小海铃……去寻一个公道了。”半是诱惑，半是威胁，初华轻轻地环住了立希，张开小口，狎昵地咬在立希的乳侧，在她的警服上留下湿黏的牙印。

海铃……海铃……迷幻中全是她的脸在立希眼前浮现，忽而想与她的肉体亲近，忽而要阻止她残忍的暴行。立希长舒了一口气，感到皮带被初华解开，被束缚许久的长棍脱鞘而出。

“我知道的哟……小立希这样是很痛苦的，没关系……你忘记现在吧，就当是……一场不会悲伤的梦。”

于是立希知道，她心中的阴影膨胀起来了。那些责难，那些厌弃自我的卑劣感，已经将她迫到悬崖边上，身下是法律的烈火，身上盘绕着似乎是海铃的毒蛇，在摇摇欲坠的现实中，唯一排解愁绪的通路，指向了初华秀美的花谷。

初华撑开了她的花瓣，仅是轻轻地接触，也像在吮吸立希的尖端，愉悦的电流一路刺激到立希的腰间，要她本能地挺向前去，将无上的极乐攫取。

可是，可是，可是……不该这样，硕大的阴影里，微弱的火苗还在烧着，幼小的椎名立希在她心中高喊：你还可以回头！别听她的诱惑！想想姐姐的期望！想想你自己！还有——

太晚了。椎名刑务官痛苦地想。

八幡海铃在监狱里做的每一桩事，背后有着不止立希一人的默许，但这时候，她只会责难自己，惩罚自己，越是如此，她虚弱的理智就不能维持与初华的距离。

还在奢谈什么正义与公理，我早就是……荒唐而滑稽的人了。

她终于挺腰，刺了进去，初华柔媚地叫着，像是被堂吉诃德刺穿的风车。

——

八幡海铃站在门口。

手握在门把手上，圆柄的把手受着巨大的压力，似乎要留下五枚指印。

但们终究没有打开，仿佛门的另侧，有天下无双的力士同样拧着把手，阻止了一切的窥伺。

其实没有，从门里传出的，只有三角初华一浪浪愉悦的欢笑声，笑声里毫无悲伤。那欢笑直到放风结束的铃声响起才戛然而止，而八幡海铃已离开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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