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阴影中遥望着目标。

那是一家开在深巷中的夜总会，粉红色的霓虹灯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不时出入的男女互相拥抱谈笑，衣着笔挺的西装男站在夜总会的门口，用毒辣的视线巡视出现在视野中的每一张脸。

所有外相不佳，行装可疑的家伙，都会被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迅速的被驱走。这是我第一次在电视之外的地方看见这种场景。

有一种泾渭分明的不真实感。

对方人数众多，从正面强攻非常不理智，按照计划，我准备走侧门。

侧门所在的巷道一片漆黑，光线似乎被巷口无形的隔膜所阻拦，那黑暗之中仿佛潜伏着可怖的怪物，无声的拒绝所有好奇的窥视。

墙体老化脱落，空调的气冷机箱发出嗡嗡的杂音，锈迹斑斑的消防外梯在在另一侧外墙上盘旋，再往深处不到五米，就是堆积如小山一般的黑色垃圾袋。

而在这样的墙体上，镶嵌着一扇门，仿佛废弃了一般，蒙着铁皮，没有把手，光秃秃的只剩下锁扣和猫眼的门。

我没在门口找到摄像头。

我贴在门锁一侧的墙壁上，伸手敲击铁门。

奈美惠给我的敲门节奏是三短两长两短，但我根本不打算按照规律来。

一连串胡乱的敲击，我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从门里靠了上来，有人模糊在里面咕哝着，气急败坏的咒骂着。

我没有停止敲门。

很快，铁门被人充满火气的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侧身探出头来，我迎向它转来的视线，男人的动作顿时一滞，眼睛睁大，五官扭曲成惊恐的模样。

这是在一秒内发生的事。

我掐住他的脖子，在对方反应过来前，握在手上的匕首已经捅进了他的肾脏，他抓住我的手臂，想从窒息感中挣脱，但那双手的力气却越来越小，我能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气息在从他的身体中迅速流失。

杀害一个人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只需要合适的时机，位置与武器，哪怕是比我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的健硕男人也能被轻而易举的杀死。

远超其他生物的判断力与思考深度，正是人类之所以为万物灵长的理由。

我抽出匕首，血液很快就涌了出来，他身上的黑色背心成为了最好的掩护，我掐着他的脖子走进了门里。

尚未死亡的人的怪异姿势让屋内的人发出惊疑的笑骂。

“搞什么？”

屋内一共三人，我把男人推向坐在最里面的人。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疑惑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我站在屋里旋转的彩色灯光中盯着他们。

确实是三个人没错，一人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听耳机，一人守在对面的门旁，身上穿着笔挺的制服，另一人正在吃着方便面，不过因为我的到来，手里的叉子掉进了面汤里。

这生活的可真是惬意。

受伤的男人倒在沙发男的怀中痉挛着，他们似乎惊呆了。

“你们好。”

我举起手臂，将手里的短刀瞬间扔了出去，一击命中制服男的喉咙，对讲机跌在地上发出“沙沙沙”的杂讯。

我不准备开枪，虽然这样说显得很无情，但他们的命不值一颗子弹的价，于是我准备徒手杀光他们。

另外两人跳了起来，一人甩开棍子，一人掏出匕首。

沙发男耍着刀花，一马当先的冲到我面前，猛地朝着我的胸口刺出匕首。

搏命般的一击，但在我的面前，他宛如一个迟钝的大猴子，刀子刺击的路线清晰可见。

分析，储存，计算，调整。

我轻轻的侧开身子，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狠狠的肘击他的手肘外侧。

“喀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沙发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时，我握住他手腕的左手夺下他手中的刀子，右腿顺势膝定，狠狠击中对方腹部。

惨叫声登时停止了，他全身都软了下去，于是我丢垃圾似的把他甩到一边。

泡面男从我的身后接近，甩棍带起的风声扑向面庞，我腾出空闲下来右臂，轻巧的挡在头旁，两者碰撞发出金属碰撞声。

小臂有些发麻，不过并无大碍。

后退一步，我左臂反手握持匕首，从腰部开始发力，用力上提，拳头打在他的下巴，刀锋割开了他的喉咙，猩红的血溅了我一身。

我简单擦了擦护目镜上沾上的血，作为战利品，我把甩棍与夺来的匕首别进腰带。

“东西在哪？”

我含糊不清的发问，抓着沙发男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那收缩的瞳孔，痛苦的表情，无时无刻的昭示着自己的恐惧。

“东西在哪里？”

“什，什么东西？”

他艰难的吐出话来，嘴里还不时吐出血沫，似乎是刚刚的膝顶折断了他的肋骨。

“心理腐水，在哪？”

我让自己露出和蔼的微笑，但只在男人的眼睛里却看见一个骇人的倒影。

那是个幽灵。

怪异，狰狞，充满恐惧的力量感。

“饶了我，饶了我吧！我只是个看门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说说你知道的，我们彼此间都不希望浪费时间。”

我把他重新丢在地上，他颤抖着沙哑的声音，为我讲述他知道的事。

这是一个称为“奥姆真理教”的组织分部，进驻东京的时间不久，但却已经渗透到了东京黑暗处的方方面面。

他们带来一批从来没人见过的兴奋剂，但没有大张旗鼓的进入市场，而是以一种非常低效率的方式单线行动。他们专门派人筛选符合标准的顾客并与其接触，一旦满足某种条件后，就会成为信徒，之后想获得更多的兴奋剂就只能提升在组织内的“贡献值”。

“心灵腐水”的药效并不固定，它的成瘾性和迷幻性显著且独特，会随着吸食者个人的压力，不安，不满以及空虚而显著增强。所以被挑上的顾客多是反社会人士。

一些人服用药剂后会发挥出与原本体质不符的强大力量，并且性格也会变得暴戾，这种人会被组织吸收进内部，培养成特殊部队的成员。

我联想到最初射杀的那个帽子男，吞食药剂后确实是变得力大无穷。

虽说大体上是了解了这个组织的组成与构建，但是更深的层次依然笼罩在黑暗之中。

他们追求神秘和安全更胜于效率，信徒和成员之间泾渭分明，自成两个独立的系统，信徒追求信仰与贡献值，而成员则追求金钱与特权。

沙发男不是信徒，只是最低级的守门打手。

“听说，听说只是个跨国的大型宗教组织，有相当部分的成员是政府要员。”

沙发男喘着气说着。

“既然是宗教，那他们信奉的神邸是谁？上帝吗？还是说恶魔？”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看门的啊。”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恐惧的神色，我又问他组织内部负责处理迷幻药的人员在什么地方，他也答不上来。

面前的男人严格来说并非邪教徒，他只是外围的成员，但无论事关的轻重，都会令组织感到愤怒，背叛者将承受酷刑，邪教尤是，他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我用匕首让他解脱。

杀人的感觉与往常一样，身体自然而然的就适应了。

我把四具尸体拖到角落，回收制服男脖子上的匕首，把掉落在地上的对讲机收进口袋。

这些人都是些下级打手，但制服男明显地位要更高一截，我从他的口袋里翻出来一把手枪和一些子弹。

这真是意外之喜。

把子弹收集齐后，我推开后门。

门后仿佛是一个异世界，震耳欲聋的音乐伴随人类的喧嚣发泄性的潮涌而来，五光十色的灯光旋转，疯狂的声浪冲击着每一片空气，似乎整个世界都随之颠簸起伏。

光是待在这里就让人感觉眩晕。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附近的门牌上写着员工室和杂物室。

长长走廊的尽头是通往上层的阶梯，身着白衣领结的侍者推着餐车与餐盘，不断进出着两侧包厢。

我藏在墙后，看到黑色西装打扮的守卫，他们一言不发的站立，他们不止配有甩棍，衣服内侧想必还有手枪，互相之间总是看护着对方的后背。

我直接开枪，取得了子弹补给的我无须再节省，只要杀掉敌人，再捡拾弹药即可，左轮的开火声在跃动的声浪中并不显得十分突兀，但中弹者脑袋被射爆，歪斜着身子倒下的情形依然是吸引了众多守卫的注意，其中一人呼叫着对讲机，似乎在请求增员。

于是我也将他射杀。

迅速收集完弹药，我闪身进入清洗室，领班的看见我瞬间就僵住了，他大张着嘴，惊疑的盯着我一动不动。

看起来是连内部组织都还没触碰到的普通人。

于是我朝着天花板开枪，顺手拉下消毒柜中的碗碟，噼里啪啦的跌碎声引起混乱，跳上桌子的幽灵朝着角落站立的警卫开火。

他们惊叫，恐惧，颤抖，逃跑，宛如戏曲中的百态，令人感到战栗的美丽。

“入侵者是在这里面吗？”

门外传来这样的声音，门锁被人用力的扭动，但没有成功，被我充满恶意的反锁了。

“快开门！”

“要叫上面过来吗？”

“不需要。”

外面的交谈似乎到了一个段落。

“我们先自己来解决。”

铁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但只是稍微鼓了一下，把手稍微变得有些松动。

“你会不会踹门啊？”

另一人在旁边骂道。

于是再次踹门，门口终于打开，当他看见同事的尸体和遍地的血色时顿时僵住了。

是还没做好杀人的准备吗？

我暗自轻笑，躲在门口的我将洗衣粉扔向他的脸，伸出的手扯住他的领带。

“后退！后退！”

跌倒在地的守卫大声喊叫，手已经摸向衣服内侧的手枪。

四散的洗衣粉短暂的遮蔽了视线，还没等他看清偷袭者，蒙了铁皮的鞋子已经踩断了他的脖子，数息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同伴在眼前惨死，门外的数人传来惊呼，一人举枪，手臂长长的伸直。

匕首落下，持枪的手指被斩断了四根，哀嚎伴随着血液喷涌而出，在他求饶之前，我的匕首已经找到了他的脖子，血液溅了我一身。

口袋里和地上的对讲机陆续响了起来。

“你们在哪？汇报情况。”

“你们在哪？”

我对着那声音问道，换来的却只有一阵沉默。

“没关系，好好藏着吧，我会来找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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