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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足透过观测孔，呆呆地看着外面斜飞的雨迹。

今晚又是一个雷雨天，现在已到了雨季，雨点子是没了命地下。云端上时不时地劈下几道分岔闪电，这是除了营地外附近唯一的光源，锡足得以看见远方高低起伏着的长杆野草。波浪般运动着的阴影，像是狂风吹打着野兽那满是油脂的皮毛。

他呆呆地站着，听着雷声，看着雨点。有着多年雇佣兵经历的他早已学会如何打发这无聊晚班，他的脑袋里空空荡荡，像个山谷，里面也回荡着隆隆的雷声，飘荡着密密的雨点。可今晚，在脑中的山谷里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就像有个拿着铜锣的人火急火燎地向着乡亲们喊话，警告他们即将爆发的坍塌和山洪。在这些年刀尖舔血的日子里，他知道最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他检查了手弩的情况，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随后打开终端询问到：

“A1A1，这里是B2，收到请回复。”

“B2B2，这里是A1，确认收到，请讲。”

“你们那儿有什么问题吗？”

“一切正常，怎么了？”

“没事，只是照常询问。总控总控，这里是B2，进行常例汇报，A1B2正常，请指示。”

“B2B2，总控收到，继续值岗。”

还是不舒服，锡足皱了皱眉，他的后颈上因寒冷和不安而起了一溜鸡皮疙瘩。他犹豫着要不要再问问其他岗哨，最后放弃了这种想法，转而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转头去拿自己的酒壶，想来两口烈酒祛祛寒。刚刚汇报总控的行为让他的生命多延长了二十秒，而这个转头则立刻让锡足送了命。三只细巧的直镖顺着观察孔飞了进去，一只穿过脸颊戳进了口腔，剩下两只则齐根扎进了喉咙里。

流韵站在观察窗外等待着。她听见里面发出一声咚的闷响，随后回归了寂静，于是放心地穿过这个暗哨，掏出传呼器短摁了两下。随后，从墙角处贴地窜出了两道黑影，从背后朝着A1点位的哨兵直冲而去。

一组，两组，三组…流韵默数着干掉的敌人。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她狙掉了一个走神的哨兵，趁着雷声的掩护炸开了围墙和障碍，还配合晓歌她们灭掉了一组换班的雇佣兵。暗红的血被激流似的雨流冲散，就像是这个营地的外部安防，也在被流韵四人迅速地拆解毁散。而当她按照预定路线到达中心区左门时，正碰上从总控室里出来的爱卡贝拉。

“几个？” 流韵用手语问着。

“十二个，没人了。我们仨潜入，你殿后。”

“OK，注意，你的屁股。”

只露出眼的爱卡贝拉脸上似乎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低头看了看作战服，也没发现沾了血迹。一抬头，就看见流韵挑逗地用手比了个臀部的弧线，随后拍了上去，比划道：

“屁股很翘。”

这下可把爱卡贝拉气坏了，她嗔怒着轻跺了下脚，扭头就跑进了营房深处的阴影处。而这次成功的调戏这让流韵心情大好，她倚在入口的内侧，偷笑着凝望外面被乌云盖住的夜空。雨势越来越大，她看见一股滚滚的泥流冲进了远处的草丛，似乎还向着营地的方向前进。估计是附近的河流溢出来了。就像刚刚被杀掉的锡足一样，流韵的心里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感。起初，当得知这次的任务是刺杀最臭名昭著、最狡猾残忍的雇佣兵头目“老鹰”时，刚入行一年的她还慌乱地睡不着觉。可或许是自己已成了最优秀的刺客，又或许是另有隐情，总之今晚的渗透任务远没有她想的那么艰难。就像平时的训练一样，晓歌、流韵、爱卡贝拉和沁雪四个人迅速地瓦解了外部防线。根据这几天的暗中观察，她们摸清了每一个哨点，每一班次的巡逻时间和路线。为了防止敌人惯例的突击巡视和呼叫，她们成功将潜入行动缩减到了三分钟以内。接下来，就是瘫痪总控室，暗杀老鹰，再留点炸弹当作礼物，撤回基地美美地睡上一觉。雨幕自然是这次行动最好的掩护，可这么大的雨，也让她担心是否能够顺利撤离。至少，她觉得心里的不安是由这个缘故引起的。

就在流韵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传呼器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现出一行路线和几个字：速来。她沮丧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很不幸地把心中不安的来源搞错了，今晚还真就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贴住墙壁弯着腰，像只捕猎中的猫一样，一边警惕着附近一边安静地疾行着。而半分钟后，跟队友们会合了的流韵就把心悬了起来，这次的麻烦大了。

晓歌看着一脸懵逼的流韵，无奈地耸了耸肩，又轻轻踢了踢倒在脚下的雇佣兵。这个“老鹰”还真是狡猾，在此处她们所在的“N”字型走廊上阴了她们一手——在中间的这条走道上共有三个间距很大的按钮，只要它们有几秒不被同时摁住就会自动报警。要不是沁雪反应快，没注意到这点的她们就带着教训回基地挨骂了。

“啊？怎么还有这种东西？队长，那现在怎么办？”

“不换了，就你吧，接下来只能独自完成任务了。去跟爱卡贝拉换下装备，有情况立刻求援，我们强攻。”

“唉…行吧”

看完终端信息的流韵又叹了口气，临走时还在拐角处做了个鬼脸，不爽地消失在了阴影里。闲下来的众人也重新端详起身处的走廊。虽然灯光很暗，黎波利也不是以视觉见长的种族，但她们早已练出了黑暗中视物的本事。这里的装修很特别，天花板比别的地方矮了这么一截，宽度却要大至少一圈。两侧的墙壁上凸出了一大条扁扁的长方形塑料块，高度从小腿处开始算，一直到接近房顶的位置。三个大按钮，就安装上两侧的塑料块上。天花板上几盏小小的红色指示灯常亮着，为了这个房间提供微小的光亮。

那如果有敌人入侵，这里的士兵是怎么开火的呢？毕竟这么黑，敌我都看不清，还是又装备特殊的标识？静下来的晓歌思考着这些问题。这时，她感到脚踝处有很细小的风。她小心地按住按钮，同时蹲下身来，左手尽可能轻地从兜里撕下一小块卫生纸，展成平面扔在了地上。纸屑并没有垂直掉落，而是旋转着飘到了前面。

下面是通风口？晓歌脑中的问题变了一个，她转头看向对侧的地面。在黑黢黢的阴影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还没等晓歌反应过来，从塑料块和地板间的夹缝里伸出的六只钳子就攥住了三人的脚踝，内里的尖刺刺破了作战靴和皮肉，高压电流瞬间就电翻了她们。同时，天花板也炸成了一张张沉重的网扑了过来，震爆弹不仅用强光闪瞎了她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爆发时的巨响甚至让晓歌都听不见自己的惨叫！

走廊被灯光照得极度通明，在高压电造成的失能期里，在被大网压得动弹不得时，在耳边尖锐的耳鸣和脑中昏沉的感觉中，晓歌好像看到了流韵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她竭尽全力地吼叫着，但却只是让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流韵模糊的轮廓靠近了过来，随后又像是被击中一样横飞了出去。许多全副武装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周围，掏出准备好的麻醉毛巾捂住了三人的口鼻。而在昏倒前晓歌脑中仅剩下的，似乎只有流韵那听不清的叫骂、朦胧的打斗声、以及无数厚重的军靴把地板踩得咚咚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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