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艾因雷拉。

小小的掌心輕輕摩挲他的頭頂，思考為什麼這麼做時，精神一步一步成長的孩子見他目光，露出似曾相似的笑容。

外貌十四歲的雷爾哈爾尼用像是很小很小的孩子——艾因雷拉忖思，大概是兩歲左右的才使用的語調。

「晚安。」

他先說了一句，又說了同樣一句 。

「晚安。」

像是儀式一樣。

▷早安，雷爾。

將烤鬆餅放到白瓷盤，擠上鮮奶油，擺好草莓與藍莓漿果，最後淋上黃澄澄的楓糖漿。

被食物香味誘引過來的孩子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入廚房，他半眯眼，朦朧地尋找香氣，笑容蓬鬆像只溫馴的綿羊。

艾因雷拉將瓷盤端上一旁的餐桌，他卸下白色圍裙，隨手兜著，目光看向他。

「早安，雷爾。」

▷早安，晚安。

艾因雷拉有一段日子晚上不敢睡去。

每當睡去時，他就常夢到哥哥在棺柩裡安躺。

他雙目安祥閉起，表情內斂溫潤，雙手懷抱在胸口，棺柩裡放著和他相似的人形娃娃，像是他不過是在棺木裡輕輕睡著罷了，下一秒便會甦醒。

能放入箱子的東西不多，母親流著淚問他想放什麼的時候，他把人形布娃娃放入了沉睡在箱子裡的哥哥交疊的手裡。

初時，以為是疲累導致的夢，可日復一日，每一次感受都更加清晰。

理智上，艾因雷拉明白夢是虛假的，因為並不可能發生——儘管有著其他遺憾，可哥哥在終於應允接受兩國混合療法後，奇蹟地活了下來。

明知如此，但作夢次數一多，使他產生了混淆。

會不會，他以為的現實是夢境，真正的現實是夢裡的訣別場景。

哥哥活下來的這點才真正是他意識虛構出來的、他期望的未來。

艾因雷拉逐漸對於睡眠這件事情感到膽怯。

睡著就會作夢，作著煎熬他心靈、毫無盡頭，反覆重演哥哥躺在棺木裡的夢。

夢是人深層意識與自己內側的對話，他的內在想說什麼？想要他面對真實的世界嗎？

他在夢裡嗎？他醒著嗎？

又或者，他是在公館內睡著，此刻接觸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的鏡花水月之夢？

精神年齡脫離一歲幼兒的人爬上床，他眸色靜謐安逸，彷如紅月時刻。

雷爾哈爾尼凝視他好一會，接著他臉上浮現月華一般的弧度，他愉快地伸出掌心，傾身向前往由於惡夢而數週未深眠、渾身都微微發燒的他額頭輕輕撫摸。

「晚安。」他用著幼兒語調，「艾因雷拉，晚安。」

那瞬間，艾因雷拉感覺被安撫了。

艾因雷拉久違地一夜無夢。

後來，很長一段日子，他注意到雷爾哈爾尼養成了個習慣，他每晚都會來跟他道聲晚安。

◆

每天早上，如果艾因雷拉沒有外宿的話，雷爾哈爾尼總是會在艾因雷拉的蒲公英棉絮似地叫喚中甦醒。

「早安，雷爾。」

◆

每日，他都忐忑地等候，直到他張開眼往他微笑，他才能心安。

▷早安，鬆餅奶茶與你

艾因雷拉不外宿時，他們都會一起吃早餐。

雷爾哈爾尼稍早已被叫醒過，但天冷又讓他倒回床舖睡了個回籠覺，再度睜眼時，滿房都是香甜的烤鬆餅味道。

他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胡亂地把被毯摺疊堆在一角，又把睡了一宿亂了位置的枕頭並排靠好。

他喜歡艾因雷拉做的鬆餅，甜甜的。

他小步地往廚房走去，正好見到他將瓷盤端上桌。

「早安，雷爾。」

艾因雷拉圍裙脫下來挽在手邊，冷日早晨陽光從窗戶散落，十分溫暖明媚，也落在他白淨好看的臉上。

「你還沒刷牙吧，弄好了再過來。」

「我們會一起吃嗎？」

「會。」

「你今天都在嗎？」

「都在。」

「晚上也一起睡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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