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

亡灵：「有情非情，皆俱成佛道。」¹

旅僧：「求佛力。」

这是古典的能剧。

虽然尊敬，但对一个高中生而言——至少现在的我是无法欣赏这样具有丰富内涵的传统艺术的。尽管有人说无论是能剧狂言还是歌舞伎落语，说到底让人觉得门槛高的只是形式，那些作品中的台词以及故事，不仅仅代表了某段历史或者传说，想要传播和表达的一切都不会局限于时代。

就算明白道理，我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坐在这里而已——毕竟我和我的搭档今天并不是来欣赏艺术的。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转头看到在身边的观众席位上睡得十分香甜的五条悟，我还是很有想要将对方当场揍醒的冲动。

事因是这样的，一般来说，如果有咒灵目击情报但并未发生事故或者人员伤亡的时候，不止警察不管，永远有干不完的工作的咒术师也基本不会管。当然了，这基本上也是我们这些还在校学习的学生们的实践课程之一——说白了就是跑腿的，还是专业跑腿。尽管我和五条悟早就拿到了咒术师的执照，但只要还属于咒术高专的学生，这样的任务就无法拒绝。

走出学校调查，然后写成报告。

也难怪身边的人会想睡觉。

坐在剧场最后一排的角落，要说观赏演出实在是远了一些，更何况我们也并不是真的观众，万一咒灵真的出现过而被漏掉的话，就算当时无事发生，之后再有咒术师介入调查的时候必然会有各种问责落到曾经提交过报告的学员身上，这自然也会影响到个人评定的成绩。

于是我又扫了一遍剧场内的观众。

似乎并无异样。但舞台深处的黑暗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只是此处的人员太过混杂，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会难以辨认。

“……”

一股奇妙的气息擦过我身边的空气。

甚至来不及惊讶，等我转过头的时候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华丽到如同幻觉一般的人。

“——”

对方向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觉得古怪，但是直觉以及各方面的感知告诉我对方并没有敌意。

下意识地去看了某位“咒术天花板、天才高中生”，不管是真睡还是假寐，至少这个人没什么动静的话也就不怎么需要担心。尽管看起来很不靠谱，对周围事物从来漠不关心，但那个人的灵敏程度以及现实的注意力其实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没有反应不代表没事发生，需要动作的时候他也肯定不会缺席。

忽然间就有了一种奇妙的空间错位感，前一刻还在看着舞台的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来到了台上。

是那个衣着古怪的人促成了这一切，他像是早就被安排在观众席之间的演员，用某种方式隐藏起来，直到剧中饰演亡灵的角色出现之时，他也在同一时间现出实体，好似在一瞬间模糊了某种界限，此刻的观众不仅是看客，也是僧侣；而他不仅是演员，也是亡灵。

的确是一种不错的想象——即便有了此般生动的幻想，根据我对周围情况的观察和推断，此刻能见到这位怪人的就只有我，以及身边多半已经醒来的五条悟而已。

他并非咒灵，也绝非人类。

鉴于对方始终安静地坐着，我也并不打算草率行动。就这样直到看完了整场演出，在大家陆陆续续起立准备离席的时候，仿佛一觉睡醒的友人也站了起来，他面朝着我另一只手边的陌生人，墨镜后的眼神格外犀利，脸上挂着看似礼貌的虚假微笑，开口向对方搭话。

“你是在找我吧。”

“是的。”浅紫色的嘴唇动了动，我听到了一个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如同玻璃般清脆又毫无感情的声音。明明是回答，听起来又像是在提问。

“那么请问阁下是……？”五条悟把一只手撑在前排无人的座位靠椅上，以同样的态度继续问道。

“只是一介卖药的罢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夸张的妆容让人很容易就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些鲜艳又诡异的颜料上，但是显然那些形状并不像是画上去的，更像是胎记或是咒印一般原本就刻在脸上的东西。他伸出纤长却又毫无血色的的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很明显，那是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身旁的人没有说什么，拍了我一下然后径直地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和自称“卖药的人”一同跟了上去。

不久之后，我们再度出现在了先前那幢气氛诡异又布满神秘的旧屋之中。

※ 注

摘自世阿弥所作能剧《鵺》后半段中的两句对话，译文抄自网络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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