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玖在睡眠不足和營養不良的狀態下，在學校昏倒，嚇到同學和老師，醒來時自己人在保健室，身旁坐著一位沒有見過的成年男性。

「孫玖同學，你哥哥來了，沒有不舒服的話就可以走了。」

孫玖瞇眼瞄向對她微笑的男人，雖然是人類的味道，卻沒有人類的靈魂。

「無間朮...」孫玖頭痛的揉揉太陽穴。

「是我。」無間朮翹著腿，推下眼鏡，保持著玩味的笑意。

孫玖惱怒的下床，腳步卻踉蹌，被無間朮順勢攙扶，門外一堆女同學偷偷放出尖叫。

「妳的同學們很可愛，幫我把你的書包拿來了。」

「你為什麼要用這副模樣出現在我學校？」孫玖不可否認長髮披肩的無間朮在女孩眼中十分帥氣，有著清秀的臉龐，穿著休閒西裝，比她知道的明星還會打扮。

「妳的班導聯絡我的，妳和紹都需要一個可以擔任家長的成年人不是嗎？」

「但是你可沒有人類的身份。」

「弄一個不就有了。」孫朮一微笑，女校的學生們就露出喜悅的笑聲。

「孫玖，你哥哥太帥了吧！」幫孫玖拿著書包的同學忍不住低呼：「運動會要記得帶他來玩！」

孫玖十分不悅，卻不想對同學發火，伸手要接下自己的書包，立刻就被無間朮搶走。

「謝謝妳，同學，先讓我帶妹妹回家休息。」無間朮提著書包揮揮手，兩人在同學的目送下離開學校，一到校門外，孫玖立刻把無間朮推開。

「你自己回去，我等一下還要處理神差的委託。」

「這樣正好，我順路。」無間朮跟隨在孫玖身後：「妳都不好好吃飯睡覺，晚上還要替神差工作賺錢，這樣讓人很擔心呢！」

「閉嘴！我會這麼累還不是因為你！你的確救了我和孫紹，但我的族人也被你殺死了，這下對孫隖的仇恨也差不多報復了！你為什麼還要跟在我們身邊？」

「你認為我憎恨孫隖嗎？」無間朮輕笑。

「廢話！她封印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可能不恨她？」

「我沒有理由憎恨她，再說，要不是她封印我，如果看到她死在我面前，我肯定要在人間作亂！」

「那麼你的目的是甚麼？」

「我只是要履行跟孫隖的約定，她要我與鬼差成為家人。」

「荒謬！」這個理由過分單純無聊，孫玖難以置信，立刻把這當作無間朮迴避真心的玩笑話。

「妳不想跟我成為家人嗎？」

「那還用說！」

「不過，孫紹似乎很喜歡我。」

「你...居然拿弟弟威脅我！」

孫玖氣得想直接使用鬼差之力把無間朮劈成兩半，但她也清楚自己沒有這種力量，她雖然是鬼差一族的天才，但對付地獄惡鬼卻太過無力！

孫玖想到祖先孫隖居然有能力封印這個惡鬼好幾百年直到孫紹解開封印，孫隖的能力不可斗量！

「我沒有要威脅妳的意思，我只是要說，身為家人，我不會傷害你們。」

無間朮露出苦悶的笑容。

「我母親說過越是會說話的鬼越是危險。」孫玖裝作無間朮不存在，往前踏步，她本來是騎腳踏車上學的，給無間朮這麼一鬧，沒辦法回到學校牽腳踏車，她得到1公里外去搭公車。

「妳母親說得沒錯，真是位值得尊敬的母親。」無間朮跟孫玖保持距離，卻沒有離開孫玖身邊的意思。

※

雲永光意外孫玖帶著一名闇物來見他，身上散發人類的味道卻沒有人類的靈魂，但是有股難以言喻的強大，在混亂的都市中，居然沒有一個鬼怪敢靠近！

「真難得，孫玖妳用了孫耀的式神嗎？」

「算是吧！」自從爺爺過世以後，城隍廟的神明都不知道跑去哪裡，孫玖乾脆把爺爺的式神都封印在城隍廟的神像裡，萬一年幼的孫紹遭遇不測還有個應對，所以平時不願使用式神！

「這樣也好，這次的問題比較麻煩。」雲永光揮揮手，要封鎖街道的警察讓他們進入封鎖線：「是惡靈裡最麻煩的『靈魂融合』。」

靈魂融合是指惡靈在附身人類的過程中，與附身的靈魂逐漸同化，在同化的過程會衍伸妄想幻覺和人格分裂的症狀，通常這時除靈還有成功的可能，最險惡的狀況就是身體表現的態度始終一致，靈魂完全同化，這時只能把惡靈連同人類一起毀滅，也就是殺人。

而沒有神差可以弄髒自己的手，因為只要動下殺手，神差就得接受天罰，當場就會墮入地獄成為惡鬼！因此，過去這種狀況神差都是委託其他偏向闇物的術師或鬼差處理。

「是到了最糟糕的情況嗎？」

「還沒有，請妳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神差都不希望發生那種事，我們跟往常一樣都希望靈魂能跟惡鬼分離，但是這次還有一個麻煩的因素...被附身的人是神差。」

「是犯下規矩被除籍的神差嗎？」

「不是，是在觀山修行的神差。」雲永光讓神差們噴灑防止惡靈入侵的藥草水，但雲永光知道這樣東西現在沒甚麼用處：「那個惡靈在觀山隱藏得很好，但還是被神明發現了，我和幾個高階神差合力把祂帶下山，暫時安置在這棟神差的安全屋，但是運送過程又有兩個神差被附身，我希望能夠平安把惡靈除掉。」

雲永光向神差們點頭，帶著孫玖進屋。

這座安全屋是神差防範大型天災引發過多怨靈滋事而建設的，可以同時超渡一百個惡靈，但是他們神差已經對這次的惡靈快要束手無策。

孫玖從觀察是往下看去，底下有兩男一女，被包在拘束服裡，有兩人不斷扭動頭部發出囈語，大概附身不久還在融合階段，而有一名男性，對著觀察室詭異微笑。

「下面看得到這裡的嗎？」

「以一般的惡靈來說沒有辦法。」

「這個惡靈執念很深，而且人類的靈魂來說，十分古老，祂不知道吸收了多少靈魂才能出現在這裡，祂看起來是衝著你們來的。」無間朮不想跟神差接觸太深，但他也不希望孫玖遭測不幸。

「你們神差認識這惡靈吧？」

「孫耀的式神沒有這麼多話吧？」雲永光淺笑，底下有麻煩的惡靈，身邊有強大的闇物，今天到底是他的甚麼日子？

「抱歉，永光先生，這位是無間朮，他硬要跟來我趕不走他。」

雲永光露出苦笑，背腹受敵啊！

「無間朮，你有辦法把祂跟我的人分離嗎？」

「如果是殺死祂我就有辦法。」無間朮回以微笑：「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們神差怎麼認識這個惡靈的？」

「的確是認識！神差之所以把總部設在觀山並層層防護，不僅是為了阻止誤闖聖域的無知人類，主要就是防止這個惡靈。」

「這傢伙就是個讓人厭惡的猥瑣跟蹤狂，是觀世音菩薩還在以肉身修行的時候結下的樑子。」

「是甚麼深仇大恨嗎？菩薩做了甚麼事嗎？」

「根據觀世音菩薩的描述不是甚麼壞事，因為憐憫摸了那傢伙的臉，給了當時還是人類並瀕臨死亡的這傢伙一點神力。」

「這樣除了殺死祂我沒有辦法，這傢伙跟神差靈魂融合想必是為了奪取更多的神力，祂得到神力後食髓知味！想要平安將靈體分離是不切實際！」無間朮也皺起了眉頭：「要不然你們以前是怎麼處理的？」

「這傢伙很狡猾，我們沒有成功解決過，每次都被逃掉了，這傢伙除了能靈魂融合還能複製靈魂，就像現在這樣同時附身在三個人身上。」

「所以附身三個人的都是同一個惡靈？」

「這是祂常用的伎倆，快要被殺死的時候就複製靈魂同時附身在多人身上，並且奪取對方的法力，每次都是在鬼差快要趕到之前逃跑。」

「因為只有食鬼之人，能夠不被這個惡靈吞噬，孫隖的力量是特別的。」無間朮試圖與惡靈對視，但是那個惡靈總是無法對上他的目光：「孫玖可能解決不了這個惡靈，讓我去殺了祂吧！」

「不要啊....族長...不要殺死我們！我們一起出生入死到今天！請救救我們！」底下被附身的神差以極度不自然的姿態扭動著頭，對樓上嚎叫著，然後露出嘻嘻嘻的噁心笑聲，只有那個一直仰頭的男人保持詭異的微笑。

「永光先生，你們『降世』也解決不了這個惡靈嗎？」

「這個惡靈非常麻煩，祂連神明也會吞噬，如果在『降世』時靈魂融合那個神明就沒救了。」

「喂！老是叫你這個惡靈好像不太尊重你，告訴我你的名字。」無間朮按下通話鍵與惡靈對談。

「嘻嘻嘻...你猜啊...你來猜我的名字...」其中一個人回話，瞪著大眼。

「其實我對你的名字不太感興趣，我就叫你『拉基』吧！」無間朮手插在口袋，露出冷笑：「『拉基』你為什麼那麼想要跟女人靈魂融合？你比較喜歡當個女人嗎？」

樓下的女人上仰嘔吐，一團陰綠的濃霧從口裡竄出，濃霧裡浮出一張慘白笑容詭異的巨大臉龐，緊貼著玻璃。

「殺死...殺死...殺死你...」

玻璃立刻全片破裂，神差們嚇得往後倒彈，紛紛跑出觀察室之外！

「喂！無間朮！」雲永光快速把孫玖擋在身後，無間朮紋風不動。

「『拉基』讓我們好好說話，你想說甚麼我都會認真聽，我希望你跟我能夠面對面坐著。」

「慢著！無間朮！」孫玖從雲永光的手臂探出頭：「祂既然能把神明跟著神差一起融合你也會有危險！現在我們之中只有你可以殺死祂啊！」

「你們才慢著！我說了我希望能讓神差跟這傢伙分離！」雲永光欲哭無淚，雖然他早就為最壞的打算找來孫玖，但這鬼差和惡鬼根本沒有把他的請求放在心上，還把狀況弄得這麼難搞！

「這位先生，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吧！」孫玖脫離雲永光的保護，走到惡靈面前：「雖然我不一定能實現你的願望，但我是個鬼差，跟擁有神力的神差們不一樣，我跟身旁的無間朮比起人類和神差更接近闇物，也許我們能互相了解。」

原本坐在椅子上詭異笑著的男子拆開了拘束服。

『我們來談吧！』那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詭異聲音，聽不出性別，聽不出年紀，卻讓人毛骨悚然，顫慄冒汗。

孫玖走到通往樓下的門扇前，打開門板走下樓梯。

「你好，我叫孫玖，請問方便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忘了。』男人露出微笑，身旁的兩個人也掙脫了拘束服站在孫玖身邊。

「那麼為了對話方便，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我想聽到她叫我「親愛的」。』

「『親愛的』先生，祢希望誰這樣叫祢呢？」

『我不說...』

「『親愛的』先生，祢想跟那人成為夫妻嗎？」

『不是！』男人突然發出低沉的咆嘯：『我們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不管輪迴幾世！不管死活！不管我們彼此有多遙遠都要在一起！』

孫玖雙手緊握，不讓自己因為對方的惡意昏倒。

「『親愛的』先生，如果祢們都進入輪迴轉世投胎樣貌不同了，還有辦法認出對方嗎？」

『我有辦法，我用神力向神祈福，每生每世都要讓我與她相遇。』

「這是有辦法的嗎？」無間朮雙手交叉在胸前，這個惡靈說話不太流暢，執念卻依然高漲，孫玖從剛剛就一點一點地再用法力試探弱點，卻全被這個惡靈用神力抵銷。

「我不知道，命運這種東西，連你們惡鬼都沒辦法阻止吧！」雲永光擔心孫玖的安危，他對無間朮老神在在有些埋怨。

「是啊！不管好壞，人類都只能接受！」無間朮大致可以了解這個惡靈專找神差麻煩的緣由：「這傢伙為了獲得神力才老是找你們神差麻煩，你們這些不能殺生的神差對他來說是很棒的糧食。」

「這傢伙是用了神力逃避殺神的因果嗎？」

「應該說是靈魂融合後，神明、惡靈、人類的因果都參雜在一起，過於複雜了，因果不具意義，如同沒有！所以神明無法對他降罪！」

「而且這傢伙說話不流暢，頭腦卻很明白，他是用神力祈福相遇，而不是亡者的詛咒，避開了犯罪因果的輪迴，不會成為惡鬼墮入地獄。」

「如果祈福這麼有用，我怎麼還沒變成世界首富。」

「你這神差之長說這種話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小時候為這種事天天祈福，天帝只會笑而不語，質問祂的話還會被憐憫的關心。」雲永光覺得小時候的自己無知又莽勇，但是天帝不曾責備祂，也不曾順了他的意。

「我認為這傢伙在說謊。」

「『親愛的』先生，你怎麼向神祈福呢？我也可以祈福嗎？」孫玖提出疑問。

『向我祈福就可以了。』男人的笑容變得更加詭譎！

雲永光脊髓發涼！

「這傢伙...擁有神明的力量，避開了犯罪的因果，如果自組宗教獲得信仰的話，那的確可以造神了！」

他居然沒想到這個盲點！並不是因為擁有神力才進入的了觀山，而是因為擁有神格，被觀山認同了！沒殺死任何一個生命，而是與之靈魂融合，不犯殺生之罪，也沒有殺神的事實，如果在自組宗教的同時信徒以這個惡靈的名義做出值得進入極樂世界的善舉，那麼...無疑就是神了！

「無間朮，我認為孫玖現在非常危險...」雲永光汗如雨下，他想要救回神差的願望真的是過於天真了：「你們惡鬼是有辦法...」雲永光『殺神』兩個字還說不出口，一名被附身的神差跳上樓，注視著雲永光，把食指擺上唇微笑著！

這個惡靈異常聰明！

對他們神差研究透徹，是神差對付不了的剋星！

那麼現下，這個惡靈大概在測試孫玖和雲永光對無間朮而言做為人質的價值，這個惡靈早就盤算著要如何把無間朮解決！

「明白了，我會向你的人告知，要調查神差裡頭是否有人供奉不具名的神。」

無間朮微笑，所以這個滑頭才不肯透漏名字，怕被神差找到自己的形！

被附身的神差發出咯咯聲，雲永光瞬間動彈不得，有甚麼噁心的東西竄上了脊髓，那東西在抵達頭頂的時候，雲永光被撒了一身惡鬼之血！無間朮割破自己的手腕，讓雲永光沾染惡鬼的瘴氣！

一道白煙離開了雲永光的身體，回到被附身的神差之上，那名神差雙眼無神呆滯，在房內到處遊走試圖尋找雲永光的身影。

雲永光渾身瘴氣全身劇痛的想死！他倒地發抖，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這個惡靈雖然擁有神力，卻對惡鬼的瘴氣沒有任何反應！剛剛弄破玻璃也是，雖然祂因為無間朮生氣，卻不能準確判斷無間朮的位置！這個惡靈無法辨識地獄惡鬼的存在！

雲永光雖然對惡鬼懷有一絲感激，但也痛得想直接『降世』把惡鬼消滅！

「『親愛的』先生，那祢祈福以後有遇到祢想見的人嗎？」

孫玖確確實實聽到了無間朮給他的訊息，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內，神差要怎麼調查出來信仰這個惡靈的宗教？如果是作惡多端的邪教根本不可能有信徒進入觀山，能在觀山修行還有一定的神力，這個惡靈的信仰者絕大多數都是願意犧牲自我的善者！這樣的善者八成不能察覺自己被惡靈利用！而且要是這樣調查下來，神差很快就會因為內部肅清分崩離析！

這個惡靈超乎想像的聰明，深知如何利用人心！

孫玖想起剛剛無間朮的提醒，要找出「不具名」的神，就是要問出這個惡靈的名字！但是這個惡靈可能說謊！

『有的，我每次都能找到她。』

「那麼，『親愛的』先生，祢被那人記得了嗎？」

『沒關係...嘻嘻...嘻...我總是讓她一無所有，就算沒有記憶，她也只能回到我身邊！』男人的臉以人類神經無法辦到的動作不停扭曲，身體的膚色逐漸慘白，如同被電擊抖動著。

孫玖觀察被惡靈附身的身體似乎快要無法承受惡靈的執念，到時候這個惡靈必定以孫玖做為目標！

「『親愛的』先生，請問，你們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都不能再一起呢？」

『神差...因為神差忌妒我們...他們總是把我們拆散...』

「『親愛的』先生，祢會為此放棄嗎？」

『只要努力，總有一天，她會屬於我，嘻...哈哈哈...』

「我還有不能理解的問題，『親愛的』先生，祢為什麼要附身在人類身上與人類的靈魂融合？」

男人的笑容雖然扭曲，卻不像先前讓人恐懼，大概是面部神經抽筋的患者扯動嘴角，雙眼無法聚焦，但毫無惡意。

『為了找到她，我需要可以移動的肉體。』

這個惡靈似乎很想讓人知道關於自己事情，表情沉醉在過往的回憶之中。

孫玖立刻循著相同的方向再度提問：「『親愛的』先生，祢究竟為什麼這麼想跟她在一起？」

『嘻嘻...妳想知道原因嗎？』

被惡靈附身的男人眼珠不停旋轉，甚至因為轉不到後方，用力維持了白眼幾秒。

「沒錯，我想知道，請告訴我，『親愛的』先生。」

『那麼我來告訴妳。』男人瞬間抓住孫玖的下顎，眼中閃爍白光：『用我的靈魂來告訴妳！』

────玖！

孫玖聽見無間朮大聲呼喚，腦袋瞬間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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