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高塔之终 第一章 一节 义

“每个人和每个人的相遇往往就是结局，他们的命运在诸多的河流中长短不一，但往往在遇见时的互相帮助之后，两者交织的命运便是如此的结束了。”

女孩睁开眼睛，在面前的那是耸立的高塔，它洒下无穷尽的瀑布之流灌溉这个世界，那是奇异缤纷的流体，裹挟着这个世界的文明之物扩散而来。

大楼、尸骨、飞机等一切能代表这个时代的产物都被那诡异的流体淹没冲塌；

那些士兵们站在那些流体的面前，举起那些枪支想要变成最后一道人墙，未曾想自己也化作了那可怕又诡异的流体……仿佛果冻、又好像那流淌的树脂，就那样缓缓地吞噬，在太阳下有着七彩色的光辉。

“饱含万物的河流汇向世界的海洋，这是共同的终点。” 高塔倾斜，那与大地组成的斜角下，流体顺着斜角向下滑落且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流体膜，那七彩千幻的水膜中蕴含着更多的“万物”。

“比萨斜塔与地面的斜角是一个3.99度的斜角……” 亚拉莫尔望着PPT上面的比萨斜塔愣神，这并不是她想到了什么，而是单纯的在发呆，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数学课。

一本被翻烂的数学书上用碳素笔画满了许许多多的怪物，好好的数学书愣是给亚拉莫尔画成了山海经一般的奇幻读物，上面那些似乎一直都在流动的怪物一般都是同学们课后的闲谈，他们非常喜爱亚拉莫尔的绘画。

“真无聊啊……” 亚拉莫尔小声嘟哝着，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阳光明媚，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暴雨倾盆和阴霾，唯独自己每一天都在经受每一天的无聊无趣，在反反复复的日常中消磨时光。

“在这里学一点意思也没有，没有一个我们国家的人，讨厌那些人对我的好奇，讨厌每个人都在快节奏的生活，在这里感觉每天都在加速燃烧所谓的生命。” 亚拉莫尔嘟哝完又听见了那个神秘的声音，“这里……是……”

“老师的声音，可那个老师不是在讲台上吗？”

亚拉莫尔看向老师孜孜不倦教书的样子，PPT、黑板一如既往，敞亮的阳光照入教室里，一切都是那么温和，同学们清一色的黑发，老实的听课。

“嗡……” 在刹那间，同学们的头颅不知何时摆在桌面上齐刷刷的看向亚拉莫尔，血液浸染了桌子，那些同学们的头颅面目狰狞，在一排排的桌子上有序的排列好，不停的晃动他们的脑袋。

那些同学们的身躯齐刷刷的站在最后面，他们的脖子痉挛着喷出血喷泉，亚拉莫尔看着直觉得心里发毛，她好想现在就逃出去，但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了。

“卖老婆嘞！卖老婆！三百元一次！” 男人费力的吆喝，声音撕心裂肺，他戴着工人的帽子骑着自行车，带着那穿着性感的、自己的妻子在街道上走街串巷。

那是窗外的光景，不知道什么时候，亚拉莫尔发现这间教室的多媒体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陈旧的黑板和垂垂老矣的老师，同学们也消失了。

“踏过苦难的血河，在睡梦与清醒的痛苦中行进……” 那个老师拿着书本，书本在那个老人的手中旋转起舞。

“叮铃铃铃铃铃！” 下课铃惊动了亚拉莫尔，把她从那历史的血色中拉回来，老师拽了拽亚拉莫尔的袖子。

“怎么回事？这几天老是睡觉？我的数学书，你都画成这样了，是不是不尊重老师？还是说你另有隐情？”

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人，她刘海上有一撮粉色的挑染，黑色的长发随着窗外刮来的微风微微飘动，洁白干净的脸上有着一丝刀划过的痕迹；一身简单干练的黑色长褂内衬着白色的衬衣，下半身是那黑色的长裙和连裤袜，皮鞋踮脚，弄的地上啪啪响。

“说话？？傻了吗？听不懂中文？” 老师扶了一下无框眼镜，锐利的眼神与亚拉莫尔对视，吓得亚拉莫尔一激灵，后退几步碰到了身后的椅子。

“嗯……没睡好吧应该是，不过我这几次不都是数学满分的吗？” 亚拉莫尔摸着自己的嘴巴，抽出这次期中考试的试卷，上面是红笔批改的、大大的满分。

“我知道，但我想要的是你尊重我的态度，一个态度，你看看这本数学书？上面还能有一丝数学的痕迹吗？算我求你行不行？我不喜欢看见我的学生在我的课堂睡觉和在我的书本上乱涂乱画。” 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个粉色的挑染在亚拉莫尔的眼睛里开始流动。

“老师……也染发了吗？” 亚拉莫尔指了指那个粉色挑染。

“什么染发？我的头发一直都是纯黑色，你看错了吧，可能是反光之类的，别想挑开话题，下次能不能改正？”

“我……嗯……老师，你……注意。” 亚拉莫尔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对话。

“喏，这个小挂件给你，如果你实在没办法改正，老师希望你能好好的看着这个小挂件，智慧和知识出现的意义从来不是让你在象牙塔里睡觉、蔑视众生，而是要登上象牙塔的塔顶，将知识和智慧传授给那些象牙塔外的苦难之人。”

那是一枚白色的小象牙雕，雕的是一座中世纪风格的高塔，上面刻满了那些古代的数学公式和那些数学家们的名字；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因为这代表着数学老师开始重视自己了，她是个雕刻家，她喜欢用各种材质雕刻各种各样的高塔送给她比较关注的那些学生们……这是她唯一的象牙雕塔，意味着亚拉莫尔只凭借睡觉就成了她重视的唯一的学生。

“象牙雕……这是最贵重的吧？您或许看错人了？老师，我兴许不是最好的那个。”

“你的数学好几次考试都满分，挺不错的啦，作为这个唯一的荣誉，答应我，不要再数学书上乱涂乱画了。” 老师把她的那本数学书没收，把自己的数学书教材递给她，那是一本干净崭新的数学书。

“嗯……好……” 亚拉莫尔不好意思的收下那个高塔挂件和那本数学书，眼睁睁看着老师拿着那本数学书渐渐离去，那些数学书上的绘画正在老师的手臂上悄摸摸的流淌过去。

“老师！” 亚拉莫尔想要夺回数学书，大步奔跑起来，撞开走廊里的那些同学，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向前狂奔，周围的那些瓷砖映照出亚拉莫尔奔跑的身影。

“消失了！？” 亚拉莫尔扭头看着楼梯间的上下，老师就这样在一拐角的距离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些……那些绘画顺着老师手臂血液流淌的过程通过她手上的那些血管流进去了……我记得那个医学生跟我说过血管的那个流淌图，那些画应该就是按照那些流淌的顺序……” 亚拉莫尔感觉到了无力，但是转眼就看见了老师拿着那些教材下楼，她安然无恙。

“亚拉莫尔？怎么啦？我今天的课全上完了，要回家喽。”

“没事没事，老师就慢走吧。” 亚拉莫尔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那些应该都是幻觉的吧……对吧。

第二天，老师的死便这样出现了。

亚拉莫尔带着那不可置信的心情走向了老师的家里，在事发之前的早晨，老师的消息说让自己来她家里；没想到门是虚掩着的，门里是老师那被分成六块的尸块。

头、上半身、左手臂、右手臂、左腿、连着下半身的右腿，它们环绕成一圈摆在了这里，那些血液在汩汩的流动，一切好像都在这样流动。

老师的面孔是那样的惊恐，嘴角却扬起了诡异的微笑，手上的手指和双腿还在保持着挣扎时的样子缓缓地蠕动。

“走……快走……” 老师的头看向亚拉莫尔，她的脸上被鲜血染的看不清面孔，只是竭尽全力的长大嘴巴再收缩嘴唇，想要告知亚拉莫尔快点跑，窗外已经变成了黑夜，月光洒在老师的那些尸块上。

“啪……啪……” 仿佛有什么要撕裂这片黑暗在那房间的里面冲出，“滋啦啦……” 有什么正在黑暗中被拖动，亚拉莫尔打开手机的灯光看见了那黑暗中的物体。

那是许多许多的蜡像，它们形象各异，像是那90年代失业的工人、像是那被压力逼死的学生，像是那无钱抱怨的农民……它们拖动着那沉重的、僵硬的蜡像身体向着亚拉莫尔行进。

“踏入……踏入塔……踏入……踏入塔……智慧……知识……思考……思考……思考……” 他们蜡像的身体正在融化成五颜六色的流体，想要如同亚拉莫尔的梦中一般，吞噬那些文明高速发展的一切产物。

“上帝留下了那最优秀的生物，将那些恶劣的凡人溶解成苦难的洪水，他们也想踏上方舟，他们也想踏上明天的道路，但他们终落幕于无尽的大地。” 那是梦中那个老人的老师，它也是蜡像，他在后面吟诵着那本书。

“生之流动，界之源流……赋予苦难以歌，赋予苦难以意志，踏入苦难的血河……”

“门被锁死了……” 亚拉莫尔看呆了，那些流体要过来的时候，才想着要开门，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完了！他妈的！窗户！他妈的我要跳下去！我不要成为那样！” 亚拉莫尔向着客厅的窗户奔跑而去，整个屋子都在流淌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流体，亚拉莫尔跑的时候被老师的大腿绊倒……口袋的高塔滚落进老师那凝固的血液之中。

“啪嗒啪嗒……” 高塔在血液中自行的转动起来，老师头部那粉色的挑染被窗户外的狂风吹起。

“别过来！别过来！你妈！” 亚拉莫尔站起来想跑，发现窗户也已经被那些流体封锁了。

“他妈的呀！” 挑染的头发落入高塔和血液之中，粉色的流体在高塔上旋转至赤红，那象牙塔一下子飞入亚拉莫尔的手中。

“跟我去踏入那座发射塔，亚拉莫尔。”

“你是谁？他妈的让我跑啊！我什么也不想，我只想活着……”

“你无处可逃了，我如你梦里的那个名字一样，托尔特希斯。” 那鲜红色的流体环绕在亚拉莫尔的左手臂，粉红色的瞳孔在亚拉莫尔睁开眼睛的时候放出亮光。

“世界的不义且不公！由我尽数斩裂崩解！赋予苦难以解脱，赋予苦难以不必要，赋予其意志解放！” 血色的利刃梦幻般切裂那些五颜六色的流体，那些蜡像正在犹如锁链一样崩解，纷纷的脱落下来。

视觉里那是无数蓝色河流的流动，他们虚无缥缈的化作蓝色的粒子飘向窗外的无尽远方，最终仅剩下那垂垂老矣的老师，将那蜡像分割成六块，血溅当场。

“咚！” 亚拉莫尔跪倒在地上，她握着一把铁制的利刃，看着老师被自己肢解的四分五裂。

“我没有……我没有杀死她，这是我的老师……这是我的老师……我对数学学的一直很好……没有杀死她……不是我……” 亚拉莫尔捂着脸哭泣，刀刃甩在了一边，直到她身后的警察压住了她的手，铐上那命运的手铐。

“呜……凭什么！凭什么！我没有杀死她！我没有杀死她啊！” 亚拉莫尔大声地控诉着，只剩下那情绪的发泄，她在那审讯室里发疯，在那些证据照片里，原本好好的蜡像被雕刻成了和老师一模一样的尸块模样，一丝一毫都不差。

人证、物证等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亚拉莫尔，亚拉莫尔只是攥着手里的象牙塔，眼睁睁见证这一切的发生，似乎毫无翻身之地。

“在没有更多的决定性证据之前，你就是死刑了，这位老师叫林络，是我们国家的国宝级雕刻家，也是我们国家的保密科研项目的研究人员之一，你犯了重罪。” 那个老警察惋惜的说道，对着亚拉莫尔指指点点，觉得这个孩子不成器。

“死者的家属还要指证你是外国的间谍成员，早就知晓了林络老师的身份，专门来获取信任刺杀她的。”

“不可能！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妈的！根本没有……根本不是我杀的啊！” 亚拉莫尔懊恼地抓挠着自己的长发，把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几遍，怎么想都想不通。

在被押送法庭时，她在狭窄的车窗外看见了那正在好似背着千万吨重的老人，他正在给别人搬家，一辆跑车与他背道而驰。

“踏入苦难的血河……” 声音……声音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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