Верный醒來時，爐火不知道熄滅了多久。

外頭的風雪已經趨緩，小屋也不再顫抖得像要散架，沒了爐火的屋裡冷清清的，寒意從牆板縫隙四面八方滲了進來。Верный把露在毯子外變得冰涼的腳趾頭縮進被窩，小小地打了個呵欠。

Гангут扎實的修補功夫讓這荒廢的釣魚小屋安然挺過了暴風雪，這棟小屋大概是在深海棲艦侵入時當地漁民棄置下來的，現在這個地區除了軍港以外已經沒有人類在海岸線活動了。

小屋就位在軍港附近的一處小海灣邊，每次輪值到北方輸送護衛時，Верный都會趁船團休給的空隙來釣魚打發時間。護衛隊長是慵懶的輕巡洋艦多摩，只要求Верный回基地報到時要多分給她魚。

這是冬季北方航線的特殊光景，換作是其他航線的隊員大概只能留守基地待命。多摩的管理風格相當有『彈性』，據她本人的說法是：「這種鬼天氣下只要任務能完成，其他事情隨便啦にゃ。」她甚至沒多問什麼就同意讓Гангут跟隨船團，也許還覺得賺到了一台戰艦護航。

Гангут的確幫了護衛工作不少忙，在零下低溫還能談笑自如執行任務的人在北方航線相當受用。Гангут的巧手不僅修復了小屋，還趕在霜降之前修好了火爐，她背來的一床被褥更讓這個極北之地的小窩變得像度假小屋似的，不過想當然耳的在出港時遭到不少大型艦白眼。

那些傢伙不知道冰釣時保暖很重要嗎！Гангут如此忿忿不平地抱怨。Верный覺得Гангут大概沒想過帶著被褥和驅逐艦一起出遠門看起來是多麼的令人想入非非，不過到頭來，結果也和那些人所想的情形一樣，只不過主動撩撥的是Верный罷了。

回想到Гангут睜大眼驚訝的神情，Верный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說要釣魚，結果我才是魚嗎？」她還記得戰艦的自我解嘲，當 Верный雙臂環上Гангут的頸子時，Гангут連耳朵都整個紅了起來，但還是努力維持戰艦的尊嚴，掩飾著害臊，以一連串有些粗魯的吻回應著Верный的擁抱。Верный想，沒聽過釣客把自己餵給釣上來的大魚享用的。

Гангут薄薄的臉皮向來難以隱藏任何激動的情緒，總會因為Верный的挑逗而脹紅臉，不過她從來不會放過Верный任何暗示，就像從來不會拒絕任何砲戰對決那樣。她也比主動撩撥的Верный更加投入其中——沒有什麼比每次幽會完，Верный都會覺得渾身上下甚至身體內裡都沾染著Гангут的味道還要能證明這戰艦的熱情了——但Гангут總是會在情事過後、趁著Верный睡意朦朧時溜走，這次也是，戰艦嘟嚷著要去確認運輸船團整備的進度，就匆匆套上大衣出門了，那模樣簡直像逃跑。

大型艦很奇怪。時雨說過自己的戰艦床伴既色情又悶騷，Верный不禁猜想是否這些大型艦都是這樣矛盾，會用赤裸熾熱的眼神燒穿人，熱衷於肌膚相親，但又不坦率面對放縱的痕跡。Верный實在不懂這些大型艦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這明明沒什麼好羞恥的——想擁抱就擁抱、想親吻就親吻，想排遣寂寞，就找個床伴。

而她的床伴到現在還沒回來。

Верный翻身抱住枕頭，上頭還留有Гангут的淡淡菸草味。Гангут的菸草與鎮守府其他大型艦抽的公發菸品的味道有天壤之別，Верный看過她混了某些香草，她的菸斗冉冉冒出的煙霧有股清甜的氣味，Верный不懂菸草，對她來說，只知道那個味道就是令人安心的Гангут的味道。

Верный看向爐子裡的餘燼，她還是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去添柴火，再望向那片微微發顫的木門板，突然間對那個徒留氣息給自己的戰艦有些氣惱了起來。她收緊了懷中的枕頭，對著屋裡逐漸寒冷的空氣喃喃抱怨：「膽小鬼。」

就在Верный閉上眼睛，即將再次沉入夢鄉時，木門板忽地被風雪猛烈的吹了開來——不，是被人推了開來。抱著一堆柴薪的Гангут出現在門口，她倉促地把柴堆到爐子旁邊，轉身把門板關緊實了，開始拍落身上的雪花。

Верный望著她脫下厚重禦寒衣物的背影，輕聲開口：「你回來了。」

「唔、我回來了，」Гангут這才回頭看向Верный，她回答得口齒不清，接著馬上又移開視線，跺了跺靴子甩掉雪塊，「抱歉，弄醒你了。」

「沒關係。」

「你可以再多睡一會兒的。」Гангут拾起幾根柴薪，踱步到爐口，拉了張凳子坐下，把爐火再一次地點燃。她一邊忙著一邊說道：「船團補給的進度被風雪拖延了，那些吊車的管線都凍得很嚴重，而且風太大了，他們也不確定何時才能完成，姑且暫定明天1100集合，已經通知鎮守府會延遲個一兩天回航。我們搞不好還有機會能釣魚。」

Верный只是小小地嗯了一聲回應。

Гангут忙碌的背影，隨著火光多了一圈溫暖的橙色光暈，戰艦薄淡的銀髮閃動著金黃色的光芒，Верный甚至有熱力是從Гангут本身散發出來的錯覺。

Верный看得有些入迷，她向來喜歡看Гангут專注手邊工作的模樣，不過想起自己直到剛才都還在怨惱著戰艦，但現在卻沒有一絲氣她的想法了，只因為她回來了，Верный覺得自己很好笑，但又克制不了心情持續昂揚。她捲起毛毯，裹著身子滑下了床。冷冰冰的地板和空氣刺著Верный甫出被窩的雙腳，不過她不在意，她走向Гангут，越過肩頭看到戰艦手上拿著隨身酒壺。

「我也要喝那個。」

Гангут的肩膀高度剛好能讓Верный擱著頭，她便乾脆把整個身體貼在戰艦背上了。Гангут承住了她的體重，搖晃了一下身子，感覺很開心的樣子。

「這是威士忌喔？」

「沒關係。」

烈酒和溫熱的身驅，一直都是抵禦寒冷的良方。她們帶來的伏特加早早就消耗殆盡，好幾個空瓶就滾倒在床腳邊。

Гангут將酒壺遞到她面前，Верный沒有接過，因為雙手得抓著毛毯，於是她噘起嘴，Гангут低聲哼笑著，把酒壺湊到Верный嘴邊讓她啜飲。

「懶惰的小酒鬼……哎、妳怎麼光著腳？」

「不只光著腳喔。」

Верный呼出一口威士忌香氣的熱氣，退開一步，挾著酒精的鼓舞，對著Гангут掀開包裹裸身的毛毯，見到戰艦立刻狼狽地面紅耳赤了起來，心中揚起了惡作劇成功的成就感。侵襲著裸露的肌膚的寒冷讓她顫慄，酒精則燒炙著她的內臟，然而這些都比不上Гангут注視著她的裸身的眼神所帶來的快感來得有衝擊力。

「……要是著涼了怎麼辦！」Гангут漲紅了臉，匆匆拉上敞開的毛毯，將Верный一把摟進懷中，Верный呀的一聲，乖乖地任戰艦抱到腿上烤火。Гангут把酒壺塞在她手上，催促道：「再多喝一點。」

Гангут咬住手套指尖拉下兩隻手套，隨便丟在了一邊，揉捏起了Верный有些凍僵的腳掌。戰艦的大手溫溫熱熱的，力道放得很輕，指節有些粗糙的地方刮搔到Верный的腳底，她忍不住搔癢，咯咯笑了出來。Гангут的手掌如此輕易的就包裹住她的腳，熱力毫無保留地浸透過來，她的指腹搓揉著Верный的腳指頭，Верный忍不住偷偷的想起數小時前她們的溫存，以如此親暱的方式分享體溫，Гангут知道自己現在的動作有多麼煽情嗎？

「別扭來扭去啊。」

「呼呼，很癢嘛。」

Верный臉往Гангут的胸脯蹭去，鼻子嗅著戰艦身上的氣息，想著，真好，都是她的味道。風聲不知何時已經聽不見了，只剩木頭燃燒的劈啪爆裂聲。 Верный滿足地閉上眼。

「Гангут。」

「嗯？」

「我喜歡和Гангут一起睡覺，很溫暖。」

「唔、」

Верный才不會說出Гангут不在、覺得寂寞之類的話。Гангут肯定會露出對待小孩子般的和藹神色，用對待小孩子般的方式揉揉她的頭，就像對其他驅逐艦那樣。Верный可不能接受跟其他驅逐艦一樣的待遇。

她喝掉了酒壺裡最後一滴液體，抬頭瞧了瞧Гангут困窘發紅的臉龐，左頰上的傷疤浮出了漂亮的粉紅色，Верный忍不住伸手去摸，Гангут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順從地把臉頰貼在了Верный的小小手掌上。Верный直視著Гангут琥珀般的眼瞳，Гангут游移了一下目光，最後還是回望了Верный。

「妳的臉好燙。」

「是妳的手太冷了。」

「Гангут出去太久，火才會熄掉。」

「幫妳暖暖？」

Гангут把嘴巴抵著Верный的手，重重地呼了幾口氣。Верный忍不住笑出來：「都是酒臭味。」

「妳跟我喝同樣的東西，小酒鬼，妳跟我一樣臭。」

「Гангут妳喝酒完就舔我，我才會臭。」

「唔、」

看到 Гангут啞口無言羞紅著臉的樣子，Верный感到相當愉快。她喜歡看Гангут拿她沒轍的樣子，打亂戰艦游刃有餘的步調、讓她露出不曾在他人面前展現的神情，Верный樂此不疲。所以她更加得寸進尺。

「都是Гангут的錯，妳要負責。」

「都是我的錯嗎……」

Гангут聽起來有些無奈，Верный感覺到自己掌心下戰艦牽動的嘴角，覺得手心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

「好吧，那我要怎麼負責呢？」Гангут捏了捏還抓握著的Верный的腳掌，Верный癟了癟嘴，用腳趾頭夾住了Гангут的手指，然後滿意的聽到戰艦深吸了口氣。

「Верный。」戰艦低聲吐出她的名字，聽起來像在警告，又像在呻吟。

Верный伸長手臂環住Гангут頸子。她得像貓咪一樣拉長身子才能湊近戰艦的臉，Гангут混著酒氣的熱息呼在Верный臉上，讓她有種酩酊的錯覺。

她輕輕咬了一下Гангут的下顎，「妳剛剛說，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釣魚？」

Гангут睜大了眼睛。

哎，真是隻笨蛋大魚，這不是讓她怎麼釣都不厭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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