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晝等會就到，她先折回星光館打包東西了，昨天漏帶的那些。」

「洗髮乳和沐浴乳？媽媽再晚一點會回來，其實可以拿家裡的就好⋯⋯」

「她想為妳多做點什麼，就笑納吧，小華戀。拒絕是很傷人心的哦？而且不只小真晝，大家都很關心妳。」比了比手腕上掛著的，集合大家的心意（和零用錢）的水果籃。

「嗯⋯⋯知道啦。」華戀只覺得乏力，閉上嘴不再爭辯。

昨天真晝送達華戀的個人物品後匆匆返校，接著是辦完住院手續的愛城爸爸接手陪伴華戀一直到過夜。作為家庭經濟支柱的男人事業繁忙，事發突然，公司那邊請不到假，因此一大早呼叫媽媽過來輪替；媽媽待了九個小時，傍晚不得不回家一趟處理家務，離開的時候正巧對上了聖翔的放學時間，與九九期生推派的探病代表——大場奈奈擦肩而過。

奈奈一屁股坐上陪病床，從水果籃中取出一顆蘋果擺在掌中，掏出折疊小刀當場削了起來，刀功好到不需要砧板輔助，畢竟她切過數不清的食材，還有數不盡的披肩鈕扣。

「見過主治醫師了嗎？」

「見到了，是跟純純一樣戴眼鏡感覺很專業的醫生，被帶著做了好多檢查。」

「所以弄清楚怎麼回事了？」

「啊哈哈⋯⋯大概只聽半懂。好多專門術語，太深奧了。」

同屬學科成績吊車尾的奈奈深有共感，跟著窘迫一笑。

「但簡單來說，醫生的意思是——」

「是？」

奈奈全神灌注，手中刀子的動作暫且停頓下來，青草綠色的眼珠子完全黏在華戀臉上。華戀被這麼關切地盯視，不好意思搔了搔臉頰。

「醫生說，我好像⋯⋯正在從Alpha，轉變成Omega來著。」

答案揭曉後，奈奈是驚訝得刀子都差點脫手而出。

「欸——變性人？」

高挑的少女發出了怪叫。再一次慶幸隔壁兩張病床都沒有患者。

嬰兒出生時就已經有第一性別的男女之分，但是更重要的第二性別卻是要到青春期才會揭露，並且逐漸完成發育，稱之為「分化」。在這段發育的途中，有些少年少女的體質比較模稜兩可，性徵會在三種不同的第二性別傾向間游移，到最後才確定下來，這是挺正常的現象。

華戀的情況卻不適用於此。在此之前雖然有浮動空間，然而第二性別一旦下好離手，分化徹底完成，就不會再改變了。畢竟，人類不像軟體動物一樣有著發達且可逆行生長的幹細胞。

而華戀是個早在13歲就完成分化，教科書式的女Alpha，此前各項身體性機能都再正常不過了，完完全全就是典型的女Alpha體質。這樣生理成熟多年的女Alpha絕對不應該發生第二性別的轉變，更別說，是從Alpha這個極端直往另一個極端Omega衝去的情況。

「簡直就是希臘神話的[[rb: 忒瑞西阿斯 > Τειρεσίας]]呢。到底怎麼回事？」

奈奈不禁聯想到編排劇本時曾參考過的希臘神話故事，一名因觸怒女神而被迫二度變性的先知。太驚悚了，確實是大大事，這個不住院觀察可不行的。

「還不曉得。醫生說，類似的案例非常罕見，都是吃了違禁藥物的關係。我又不可能吃到那種東西。」

「而且宿舍裡除妳之外還有超過五位的Alpha，如果是外部因素，大家應該多少有點反應。但實際是，只有小華戀身體不舒服⋯⋯」

對，不舒服。比起性別改變發生的原因還有接踵而至的社會角色變動，首先更該關心的是身體惡化，會不會產生病痛，甚至於危及性命。

「那、那我是不是要叫大家都別來探病得好？不論如何，少接觸到Alpha信息素刺激應該是好的⋯⋯」

床上的人蠕動蠕動，伸展手腳，用她欠缺邏輯組織能力的大腦組織言語，力求真實複述醫生的說法。

「嗯？不會啦，不至於吧，很希望大家都來陪陪我的說！其實醫生是判斷說症狀很輕，而且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又會回去往Alpha發育了，那就只是虛驚一場啦。說起來昨天昏倒其實是心裡因素，一時太激動的緣故，就像純純也曾經在課堂上昏倒過嘛我不是第一個。倒是昏昏欲睡，睡整天也睡不飽，手腳痠軟，整個人都提不起勁。再這麼下去，感覺要比小香子還懶散了。」

「哈哈，病人缺乏活動力很正常的，專心休息，好好把身體養起來。還有別的值得注意的變化沒有，我們能幫妳什麼？」

「嗯⋯⋯信息素腺悶悶的，很像是被沾濕的毛巾或膏藥貼布之類的黏黏的東西蒙著，好不透氣。還有突然對氣味變得敏感了，妳知道我本來都不太在意的，現在卻覺得每個Alpha靠近，味道都重得好像要來搶地盤。」

「抱歉，這樣形容我不懂啦小華戀，信息素什麼的。誰讓我還沒分化。」

「對耶，BANANA明明那麼會照顧人，卻是第二性別發育最晚的。」華戀上下打量奈奈的高挑體格，「BANANA身高這麼高，根本不用猜了，未來一定是Alpha！」

「Alpha普遍體格比較高壯，但也不是百分百肯定的事情啊，別覺得理所當然了。我也可能是Beta或Omega嘛。」

奈奈囁嚅，顯然她因為體格的關係沒少被套上性別刻板印象。她本人對性別沒什麼偏好，然而她總會假想如果事與願違，自己不是分化成Alpha會讓多少人失望呢。思緒紛擾使她加大了操刀的力道，力道過重，卻恰好是完美的最後一刀。果肉被這麼一剜，壓出一道汁液濺射到嘴唇上，好甜。

「好～～完成，蟹土俑造型！」

看著同學高舉雕花精美的切塊蘋果，還特意注重果皮和果肉的顏色搭配，確實一眼就能看出是某位螃蟹卡通角色的造型。BANANA有時候真的很浪費才能，華戀不禁想，但當然她明白奈奈費心動手做這個小花樣無非是為了讓自己打起精神。

「妳看看，蟹土俑哦小華戀。冬天的蘋果酥脆可口，多吃點多吃點。」

「哇——雕得那麼精緻，吃掉也太可惜了！」

「可是料理存在的意義，就是透過填飽肚皮帶給大家幸福哦。趁氧化前趕快吃掉，手臂掛點滴不方便移動沒關係，我喂妳，來，張嘴，啊～～」

「欸？噢，啊～～」

「呀——！」

門口，扛著大包小包的道民少女正巧目睹了這一幕，為兩名朋友出演的餵食秀羞得滿臉通紅，兩根觸角應聲拍動。

「華、華——小華戀，小BANANA，妳們在做什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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