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

節一、兄弟

孟瑤第一次見到莫玄羽起就知道他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但也未因這血緣的關聯而毫無隔閡的將他當成兄弟。

事實上他還彆扭了一陣，對莫嫣，也對莫玄羽。

直到有天魏無羨看他練完劍，他走到旁邊喝水，對方開口忽然道：「你不用覺得不自在，當玄羽和薛洋一樣就好。反正你們也是師兄弟，不是嗎。」

孟瑤差點嗆著，有些狼狽的轉頭看他，青年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抬眸對上他的視線，「血緣固然給了人天然的連結，但是沒有感情，有跟沒有不是一樣？而感情足夠深厚，有沒有血緣也無妨。就像你我，還有你和薛洋。」

孟瑤赧然的揉了揉臉，甕甕道：「但是我覺得這樣有點……冷漠。可是我又沒辦法那麼自然的接受。」

魏無羨很淡的笑了一下，「你母親不是沒說什麼嗎，她沒有要讓你一下就接受玄羽是你的弟弟。感情是需要培養的，你也別太介意你們是兄弟這件事，莫二娘子也並沒有告訴過玄羽你是他的兄長。」

孟瑤一怔。

的確，孟詩從沒跟他說過什麼，莫玄羽對他也沒有表現對兄長的親近或好奇，所以其實是他自己庸人自擾？

孟瑤摸摸脖子，「魏大哥怎麼看呢？」

魏無羨詫異的看著他，片刻後道：「我覺得，這其實不影響你或玄羽什麼。是兄弟還是師兄弟，差別不大。」

孟瑤笑著搖搖頭：「說的好像你有師兄弟是真的兄弟似的。」

「……」魏無羨沉默了一下，沒什麼情緒的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孟瑤驚訝的啊了一聲，「那你兄弟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闖蕩啊？」

「反目成仇……說笑的。」魏無羨不欲多言，起身要走，「你好好想想，反正我覺得無論是多了個弟弟還是多了個師弟都差不多。感情深厚，就一樣是家人。」

孟瑤先被那句「反目成仇」嚇了一跳，隨後緊張擔心又被那聲「說笑」壓回去，只覺得無語，然後聽進了那「一家人」陷入沉思，須臾後傻呼呼的笑了起來。

所以魏大哥把他們當家人對吧！

孟瑤得出的有點解讀錯誤的結論姑且不論，兩年後莫嫣也告知了兒子他的身世，不過當時他們才參與過百鳳山圍獵不久，他對金氏全無好感，並不在乎母親曾對他說過的父親已經身亡的謊言，甚至對外表示自己是遺腹子、從未見過父親。

接著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孟師兄其實也是同父異母的兄長，莫玄羽有點意外，又不是那麼意外，畢竟在夷陵住了兩年，也不是沒有人說二人長得有點像，而且他也能感覺到孟姨對自己母親多有照顧、對自己多有憐惜。

不過雖然很輕易就接受了這件事，莫玄羽卻無法自然的喚孟瑤哥，即使這麼叫天經地義，但就是叫不出口，就算試著喊了，兩人都渾身不自在，所以莫玄羽還是叫孟瑤師兄。

兩人都默契的對這事心照不宣，反倒是薛洋知道後震驚了好久，等震驚完後才問二人：「那阿羽怎麼不叫孟瑤哥？」

孟瑤拍了沒禮貌的二師弟一下，頗有其師之威的糾正：「叫師兄。」

薛洋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莫玄羽笑了笑，「我們都不習慣。而且也不影響什麼不是嗎。」

孟瑤和他對視一眼，也笑了出來：「就算不是兄弟，也是師兄弟，都是一樣的。」

薛洋沉默了一下，一勾二人脖子：「沒錯！我們是夷陵三兄弟！」

孟瑤對這個名頭頗為嫌棄，但還是沒說什麼，反手搭了搭薛洋的肩。

莫玄羽笑出聲，也抬手勾上他的肩膀。

很多年後，孟瑤的孩子出生，莫玄羽抱著小小一團的嬰兒，忽然道：「這孩子應該叫我叔叔還是師叔？」

孟瑤和賀瑾皆是一愣。

薛洋伸長脖子看著睡得正香的小娃娃，隨口道：「都可以吧，你是叔叔，也是師叔啊。」

而這隨口一說在一兩年後讓孟瑤的孩子吃足苦頭。

才會說話的孩子不明白為什麼三師叔可以喊師叔也可以喊叔叔，二師叔和小師叔卻一定要叫師叔，明明他們都管自己阿爹叫師兄。

甚至因為師叔太多，小孩兒最開始連稱呼和人都對不上。

這個疑惑一直到小娃兒上了蒙學才解開。

節二、輩分

曉星塵出山見到魏無羨三個徒弟時，很開心的表示他是他們師叔，並且拿出了魏無羨給的信物，孟瑤、薛洋、莫玄羽問了幾個問題後就信了，就這麼喊了人一年多的師叔。

結果魏無羨後來也出山，也叫曉星塵師叔，曉星塵卻叫他師兄，讓孟瑤三人摸不著頭腦，後來才知二人以輩分論是魏無羨喊的對，然而情感上曉星塵認為魏無羨是他的師兄，兩人僵持了十幾年，誰也沒有把誰糾正成功，依舊是各喊各的。

結果這就苦了三人。

繼續喊曉星塵師叔吧，他們師父也這麼叫，彷彿他們跟魏無羨成了師兄弟，這完全不能接受！

但是真喊師叔祖吧，曉星塵沒比薛洋玄羽年長幾歲，孟瑤甚至還大了曉星塵五六歲，對著這樣一個青春熱血、俊秀文雅的少年人實在叫不出這爺爺輩的稱呼啊！

於是，他們比照對宋嵐的稱呼，叫曉星塵曉道長。

雖然顯得太客氣生疏，但至少沒有為難誰。

後來魏無羨開立不羈門，孟瑤、薛洋、莫玄羽才終於名正言順的成了魏無羨的親傳弟子；而另一邊，抱山散人考慮到抱山門人已無入世之縛，終於編了宗譜，讓曉星塵真成了魏無羨的師弟，自他開始已經入門的抱山弟子都是魏無羨的師弟妹，再入門的就是下一代。

魏無羨的輩分無形的長了，整個抱山終於不是只有他滿山的喊師伯師叔，而變相的降輩分的人也沒有什麼意見。

孟瑤三人總算可以正常的依輩分喊曉星塵，當然，他們也迎來好幾位真正的師伯祖、師叔祖還有師叔。

節三、義父

溫華與溫英從小就有三個父親。

喊阿爹或是爹的是親爹，喊爹爹的是魏義父，喊父親的是藍義父。

當然，她們是在六七歲開蒙後才知道何為「義父」。

也知道了她們的大名是兩位義父起的，因此阿爹就讓她們認了義父。

據阿爹說，本來她們是一人要認一個為義父的，名字是哪位取的就認哪位，沒想到兩位義父結了道侶，於是也不用分誰認誰了，兩位都是義父。

一兩年後，溫華溫英開始學說話，魏無羨尤會逗孩子，兩姐妹很快就學會喊爹娘。

可惜魏無羨從來不會認真鄭重的教孩子，他讓她們叫親爹為阿爹、爹，叫自己爹爹，叫藍忘機父親，把兩人弄得暈頭轉向，搞不清楚時乾脆胡亂叫一通，然後傻傻的看著魏無羨哈哈大笑。

藍忘機也不是沒有試過糾正溫華溫英，讓她們喊自己和魏嬰「義父」，結果導致二人更加混亂，便放任了魏無羨對兩個不到三歲的小女娃惡作劇。

後來她們分得清了，沒過幾年她們的兄長溫苑拜魏無羨為師，改口喚他師父，兩人奇妙的被哥哥影響，有時候會莫名的跟著哥哥叫魏無羨師父，逗得魏無羨哭笑不得，跟溫崇樂商量不然他也收溫華溫英為徒吧，結果人家親爹還沒說什麼，姑姑溫情就雙手叉腰大吼：「不許！小桐花小梨花要跟我學醫！」

畏於溫情的銀針，也因為是半開玩笑的提出，魏無羨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過溫華溫英的武學劍術、符咒陣法，還有部分醫術也是魏無羨跟藍忘機一起教的就是了。

畢竟溫英是左撇子，不羈門裡教授劍術的人裡沒有人慣用手是左手，於是交由會使左手劍的魏無羨教導也是無可厚非。

姐妹倆還從魏無羨那學了怎麼使短刀短劍以及金針暗器的功夫，導致二人明明不是魏無羨的徒弟佩劍卻也是魏無羨設計出來請抱山散人鑄造，還有長短粗細不同的一組金針。

兩個孩子成了歧黃溫氏中罕見的武力和醫術皆精通的族人。

節四、師父

魏無羨在創立不羈門前從來沒有想過要收徒。

就算有三個明明沒有拜他為師但天天喊他師父的傢伙也沒想過。

並且他還不遺餘力地糾正他們要喊自己魏大哥，可惜自從薛洋來後這針對孟瑤的糾正越來越沒有效果，畢竟雖然比薛洋大好幾歲，但他也是有攀比心的，也怕魏無羨真收了薛洋為徒落下自己。

當然也有幾分是被影響的，發現魏無羨無奈之下越來越放任，他們當然就叫師父叫得更理所當然了。

之後莫玄羽也來到琴坊，魏無羨已經幾乎不會要他們改口了。

……要是三個每次亂喊都要糾正也太浪費口水。

後來魏無羨創立不羈門，也終於正式收他們為徒，然後為了想把不羈門丟給別人，他盯上了溫苑。

終於，溫苑在十二歲時就成了高階弟子，可以選擇門主和長老的特殊課程拜他們為師，只是他還沒找魏無羨表示拜師之意，後者就先一步找上他。

「阿苑，你打算拜誰為師？」魏無羨看起來像是出於關心隨口詢問，其實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他擔心溫苑已有心儀的師父人選，自己的少門主計畫會落空。

溫苑眨眨眼，揚起笑：「羡叔叔，我想拜您為師。我喜歡符咒陣法，也覺得煉器很有趣。」

魏無羨鬆了半口氣，「好啊。我答應你。那……你，想學鬼道嗎？不是修習怨氣，是真正的鬼道。」

溫苑愣了愣，反問：「是像您那樣可以命令凶屍厲鬼嗎？」

魏無羨點頭，坦言道：「嗯。其實你現在也可以。你九歲的時候我發現你被少量怨氣侵體但卻沒有被影響，就替你煉化了怨氣……你可以理解為我幫你練了鬼道，現在我問你，想不想正式的學鬼道？」

溫苑思考了一會兒就點頭答應：「好！」

魏無羨微微一頓，慢了半個呼吸後才反應過來，「你不考慮一下嗎？」

溫苑靦腆一笑：「我知道練怨氣的門生都是叔叔你篩選並且親自指導的，到現在怨修還不足百人，可見您要求之高，鬼修更是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您在我還小的時候就幫我煉化了怨氣，現在還主動問我願不願意修煉鬼道，想來是到目前為止只有我符合您傳授鬼道的標準，這樣被高度認可，我怎麼會拒絕您呢？而且，」他抿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崇拜您，能成為您的傳承者、跟您學由您開創的功法，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還需要考慮。」

被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直言崇拜之意，厚臉皮如魏無羨難得的生了點赧意，不過這人太會趁熱打鐵了，馬上更近一步的詢問：「那如果說我想立你為不羈門少門主、以後成為不羈門門主，你覺得如何？」

溫苑這下真的驚到了，半晌後才找回聲音：「為何會……會選我？孟師兄、薛師兄還有莫師兄都已經成年並處理部分宗務，我……還要很多時間來學習各種事務。」

魏無羨拍拍他的肩膀，「你最適合。」他沒有給出更具體的理由，只道：「你好好考慮吧，我不急。」

他正要離開，溫苑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羡叔叔！」魏無羨回頭，用眼神詢問他還有什麼事。

小少年結巴了一下：「我、我會努力認真學習的！我答應你！」

魏無羨睜大眼睛，在原地傻了一會兒才一步上前用力抱了抱溫苑：「不可以反悔喔！」

他和藍忘機出去遊山玩水的計畫終於有盼頭了！

溫苑根本不知道魏無羨實際上是怎麼打算的，只覺得自己被最崇拜最喜歡的羡叔叔寄予厚望，大聲道：「不會反悔！」

後來不羈門統一舉辦高階弟子的拜師禮時，魏無羨宣布溫苑會成為他的關門弟子，並且還是不羈門的少門主，讓許多門人都非常意外。

其他人先不論，總之溫苑要改口叫魏無羨師父了，只是羡叔叔這個稱呼喊了多年，實在不是那麼容易改掉的，有時候他還是會脫口叫魏無羨叔叔，後來魏無羨跟他說私下喚叔叔也無妨，但是其他場合一定要叫師父，不然實在有點不太得體。

於是溫苑跟三位師兄相反，他改口叫師父不太習慣，而師兄們卻早在拜師前就一口一個師父的喊了，以前魏無羨糾正都當沒聽見。

對此魏無羨只感到哭笑不得。

＊＊＊來啦～是我一直很想補充但找不到時機塞在正文或正文番外裡的小故事～＊＊＊

第一節的莫嫣就是莫二娘子，撐了好久終究還是給她起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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