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个塔。

塔顶居住着神明，塔底居住着魔鬼，而凡人就居于神明与魔鬼的夹缝——人间，或着说，象牙之层中。

我叫繁汀，自我记事以来，我就居住在这塔高处的一间里。

我不记得我出生于何时，也不记得我出生之年有何事，自我有记忆那一刻起，我就位于此处。

无色，无声，无味，无感，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

不吃，不喝，不眠，不累，唯有无数的经文不断的涌入我的脑中。

不看，不听，不嗅，不碰，这些神圣的语句从我的脑内自然地流过一遍又一遍。

今天，第一次有声音拨动起我的耳膜。

“繁汀，我们的主，有任务交给你。”这一定是圣典中所说的大天使克雷斯的声音，我很确信。

“吾主仁慈，世间众人之疾苦，祂都观于眼里，听于耳里。”克雷斯的声音寻不到来源，但是真真切切的钻进了我的耳朵，让我所无法看见的、主的高大形象又近了我一分。

「你作了天，你作了地，和地的万物，你使万物都生长。」

——《象牙圣经·尼希米记》 9:6

“吾主仁慈！”我跟着念道。

“繁汀，你在此修习经文千年，学识渊博，熟诵圣文；下凡帮主体恤人类之苦痛，为主带回凡间之磨难，以此帮助祂重新绘制这褪色的世界。这是主赋予你的使命，你可接受？”

「有了我的命令又遵守的，这人就是爱我的；爱我的必蒙我父爱他，我也要爱他，且要向他显现。」

——《象牙圣经·福音书·卷四》14:21

“凡我主所要求的，我便听从；凡我主所吩咐的，我就遵守。”

“那么，你便去吧。走遍象牙之层每个角落，将他们的疾苦和磨难收集，带回这里来吧。”克雷斯说罢，我面前那无边的白色便消散淡去，蓝色的天空与大团的白色云朵展现在我的眼前，下面，便是圣典中被称为“象牙之层”的人间了。

我的眼里填满湛蓝，我的鼻中嗅见香甜，我的耳内听到风声，我的脚正踏在飞鸟所组成的台阶之上。

每当我后脚离开过去，我身后台阶便分散为鸟群；每当我前脚伸向未来，就又有无数莺雀在我落脚的地方铺好平台。

我是一位天使，穿过主赐予我的神迹之桥梁，踏过六万四千级奇异的台阶，告别身后离我越来越远的天街与云层，走向那脚下离我越来越近的草木与人间。

也许会有人将我绘制成画，放进展馆里，以显示主的神迹，但我又岂止是来为人们展示神迹的？

我慈悲的主啊！您让我为这被称为“象牙之层”的人间带来您的福音、朗诵您的警句，但是要您索要的却是最令人类所唾弃的苦痛、劫难与不公！

我的后脚离开最后一级飞鸟组成的阶梯，唱诗班的声音离我远去；我的前脚接触到田间的泥土的芬芳，凡间的烟火扑面而来。

“承主之意志，我定让象牙之层赞颂我主之名。”

小说相关章节：褪色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