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怪盜γ最後一次挑戰後的隔天。

今天只是個普通的上學日，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連第一次段考也還要好幾週之後，學生在學校裡只是一如往常地閒聊打混，看書的看書、運動的運動、睡覺的睡覺、抄功課的抄功課，一切看來都是這麼的理所當然。

完全沒有人在意昨天晚上警察逮捕到某個幫派老大的消息；更沒有人知道那家坐落在附近某條路旁、看起來跟其他店家沒兩樣的小吃店和便利商店中，分別發生了怎麼樣的明爭暗鬥。

就連知道這一切的崇軒，也沒有因為昨天留下來的疲勞和痠痛而嚷著要請假，乖乖地拖著好像快從靈魂上脫落下來的身子出門上學去，好像昨天根本沒發生什麼事一般。

雖然心裡很不情願，但他更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會被那些事情干擾。

也因為這樣，當顏華祐來找他聊些很沒營養的東西時，崇軒也沒有隨便應付過去，而是很積極地跟他聊起來，這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有跟這個少有的朋友好好聊過了，而且竟然是那麼令人懷念。

不過，在談話之中，仍然有不少地方隱隱約約透露著，那些事情不會說沒有就沒有的，例如在提到上個禮拜六剛更新的《重甲戰神》最新一集時，崇軒便因為還沒看而制止他據透，這還是他第一次那麼做，就連顏華祐也一臉吃驚，一副好像他得了絕症還是有豬在天上飛的樣子。

面對他的質問，崇軒也只能苦笑著說自己周末有事情在忙，至於忙什麼就打死也不說了，總不能說在準備潛入國小裡面吧。

「啊哈！」當注意到崇軒那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時，顏華祐卻像是突然想通甚麼般揚起眉毛，然後露出詭異的笑容。「我知道了，又是那個不告訴你真名的學妹的事對不對呀？你這陣子提到有關她的事情時都是那張苦瓜臉。」

「啊……就對象而言的話是她沒錯啦。」崇軒嘆了一口氣，懶得多做解釋，為了避免顏華祐追問還轉而跟他聊起另一個兩人都有玩的手遊來轉移話題。

就這樣過了看似平安無事的大半個早上後，在午餐時間前的最後一堂下課時，崇軒的手機又響起了收到簡訊的通知音。

*

「非常抱歉！學長。」

再度來到熟悉的長椅前，迎接崇軒的是二話不多便九十度彎下腰、低著頭、已相當正式的語氣道歉的靜亞。

「呃……怎麼又在跟我道歉啊？」崇軒被她的舉動搞得有點受寵若驚，還反射動作地後退一步。「妳應該沒有再做什麼會對不起我的事……吧？」

這句話他越講越沒有把握，最後用有點狐疑的表情看著靜亞，還環顧一下四周。

靜亞點點頭、又搖搖頭，表情有點微妙。「唔～也算也不算啦，雖然常理來講應該是人之常情，但我心裡過不去。」

「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靜亞直起身子站好，表情有點糾結，同時用手勢示意他先在長椅上坐下。

四周的環境跟幾天前在這裡見面時並沒有太多變化，頂多只是陽光隨著開始入秋而變得溫和了一點點，想起之前前幾次坐在這裡時的經歷，總讓崇軒有股不可思議的遙遠感。

「關於昨天吃晚餐的時候！」靜亞突然又大聲說到，打斷了崇軒的思緒。「我和姐姐一直在聊天，都沒有顧慮到學長，非常對不起。」

崇軒揚起眉毛。「啊～那件事喔。」

昨天在離開便利商店後，三人在附近另一家崇軒不常去的熱炒店裡吃飯，靜雯在興致高昂之下叫了十幾盤菜和好幾瓶飲料，話匣子一打開就跟同樣高興到有點飄飄然的靜亞一邊吃一邊大聊特聊，從最近有趣的事情到昨天早餐吃了什麼再到最新發現的古文化遺址都聊了一遍，完全沉浸在姊妹的世界中。

也正因如此，崇軒也完全被她們排除在外，就像被排擠的邊緣人一樣，除了夾菜吃之外就只能自己滑手機，直到肚子吃不下為止。

而且，就算他吃不下了，也因為吃的速度比其他兩人快，所以只能繼續在那裏喝飲料等她們吃完飯，其中還有快一半是靜亞吃掉的。

「沒差啦。」崇軒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反正妳們姊妹難得聊一次，我還在旁邊打斷妳們不是太不解風情了嗎？頂多就只是知道妳食量原來這麼大所以有點意外。」

「嗚！請不要提那件事啦。」靜亞有點不好意思地揮舞雙手，臉頰都有點泛紅。「總之，就算是那樣，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而且之後應該還是會發生，所以先跟學長道歉了，那時候其實你可以自己先回去的。」

「妳那個『應該』說得還真肯定啊～還有不要叫一個邊緣人去做邊緣的事情。」崇軒的聲音裡帶有些許哀怨：「不說這個，妳要向我說的應該不只是這件事情而已吧？倒不如說這還不是重點。」

「這、是這樣沒錯啦……」看自己的打算被崇軒揭露，靜亞也不打算繼續隱瞞，而是露出無奈的苦笑，嘆了一口氣。「學長早就已經猜到了嗎？」

「差不多啦，打從一開始的時候。」雖然識破了靜亞的想法，崇軒卻一點也不開心，只是有點煩躁地撇撇嘴。「妳那麼誠懇地拜託我，那傢伙則一句話就趕我走，這怎麼想都會覺得很奇怪。」

昨天晚上，靜亞曾反覆對崇軒強調他的存在對靜雯的重要性，並且要求崇軒持續陪在受到仇家和白廣豪一夥威脅的靜雯身邊，甚至連這次那一團混亂的挑戰也是為此而發起的，但接下來抵達的靜雯，卻不僅聲明自己早就把仇家消滅、準備對付早就被自己滲透的白廣豪、還把崇軒一腳踢開，直到吃完飯離開前都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好像陌生人一樣。

想起靜雯那句乾淨俐落、毫不猶豫的「隨你便」，崇軒的眉毛上打的結又更大了，雖然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要因為擺脫了靜雯而開心、或怨恨她們姊妹倆又騙了自己，但這一切都太過離奇，反而讓人不知道怎麼反應，就像腦袋被挖了一個洞。

「所以，妳是怎麼想的？」崇軒對上靜亞的雙眼，表情相當冷淡。「昨天要從便利商店離開時，妳看著我的樣子很明顯就是想到了什麼吧？」

雖然聲音有點沉悶，但他其實沒有譴責靜亞的意思，只是發生那麼多事情，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思考下去了，更不用說強顏歡笑。

「這個……」靜亞沒有立刻回應他，而是無言地坐到崇軒的旁邊、放下手中提著的紙袋、看著空蕩蕩的操場、深呼吸了一口氣、最後才猛力轉頭，一臉認真地對上崇軒的雙眼──這所有的動作加起來還不到五秒鐘。

「學長！」她拉高聲音大聲說到：「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信不信都沒關係，只是至少請聽進去。」

「呃、喔……」認識以來都有點怯生生的靜亞，卻突然那麼嚴肅起來，讓崇軒有點被她的氣勢壓住。「妳……妳想說甚麼？」

「姊姊，她昨天晚上會有那些奇怪舉動的原因。」靜亞握緊了小小的拳頭。「我覺得，那是因為……」

「她要保護你！」

「……嗄？」

崇軒第一時間沒有聽懂靜亞的話。「妳、妳說什──」

「她要保護你、姐姐是為了要保護你才會這麼做的！」

「我知道學長可能認為我是個只會幫姊姊說好話的姊控腦粉，但我也是有思考過的，所以請學長什麼都不要說，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靜亞的語氣相當咄咄逼人，臉還又逼近了崇軒幾公分，讓他緊張之下只能連忙點頭，上半身還往側邊傾斜。

「好、好啦，妳是想說──」

「昨天晚上，媽媽他們那家徵信社裡的員工被別人舉報了。」還沒等崇軒把話說完，靜亞就匆匆繼續講下去。「而被舉報的人，是昨天晚上跟白先生一起出現的張家明，他現在人還在警察局裡接受偵訊。」

「欸！？」一聽到這個名字，崇軒忍不住瞪大眼睛。

他記得這個名字，當初靜雯威脅白廣豪他們時，就是用他來證明自己不是在開玩笑的，可是……

「這怎麼可能？」崇軒忍不住脫口而出：「妳姊當時不是說要暫時放過那傢伙，沒有舉報關於他的鄰居燒炭自殺的內情嗎？」

「不！不是姐姐舉報的。」靜亞用力搖頭，頭髮還打到崇軒的臉上。「舉報的內容跟姊姊當時說的完全不一樣！」

「什麼！？」

「根據警察的說法。」靜亞皺著眉頭，有點苦惱地按著太陽穴。「他被別人舉報，兩年前他的前妻並不是意外死亡，而是他為了詐領保險金而偽造的事件，而且順著舉報人的指引，他們還發現了之前漏掉的線索，但這並不是姊姊的作法。」

「更何況，昨天在處理掉熊敏澤之後，威脅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姊姊不需要浪費那個把柄來打擊白先生他們，更何況這也會讓她威脅白先生他們不要對你下手的承諾失信，那種事情不僅不需要，更是不行。」

「所以，不會是姐姐做的！」

在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靜亞還有點激動地拍了一下長椅的表面，讓整個長椅有點晃動起來。

「唔～」崇軒皺著眉頭，表情相當糾結。

不得不說，連崇軒也不覺得是靜雯做的，她喜歡的方式是故意假裝不知道、並且一直做出刺激對方的事情，讓對方開始不安而做出一些自掘墳墓的舉動，並帶著所有相關人士到場揭穿，將對方徹底擊潰，就像對付周敬偉時那樣。

而那個叫張家明的傢伙身上發生的事情，跟靜雯相比之下實在太小家子氣，似乎在很強烈地表示自己不想露面似的。

「的、的確。」他好幾秒後才慢吞吞地點點頭。「那麼，妳想說的是……」

靜亞豎起一根手指，露出相當認真的表情。「所以，很有可能是有其他什麼人，盯上了媽媽他們的徵信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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