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看论文的时候显得很困的样子……至少紫安是这么想的。虽然说好像阅读法术场物理学有关的论文，没有人不会困的。不过简……真的看得懂那些吗？明明她像是没有记忆了啊。虽说之前发现她有一定的自然科学知识了解……但是倘若没有看过之前几篇理论论文（还都是近两年才发表的）的话，看懂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任紫安扭过头来看着她背后的简，发现简站在那里看着任紫安手里的资料，突然这样想。

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先把这个论文看完再说……诶？

站在我背后的是简？

任紫安摇了摇头，希望不是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认错了人。不对啊，这里的外国面孔不多，怎么会有认错的可能。

“那份文……章……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对啊？任紫安终于想起来了。

“怎么会在这里，简？你因为反噬发作晕过去了，樊医生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向我通知说……”任紫安虽然经历过不少奇怪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果然还是让她被惊吓的话都说颠倒了。

“晕过去……晕过去的时间……不包括现在。我……”简摇了摇头。“我在六点零三分离开生物医学研究所……在六点十九分到了任……任小姐的身后。”

任紫安大概花了三秒钟才把这一段乱七八糟的话理顺。简有时会表现出对自然科学的较高素养……但是却连法术和反噬是什么都不清楚了，若要用失忆来解释的话……这种奇怪的语序是怎么回事？即使是智力不足或者教育缺乏，也很少有用这样的语序说话的。

但是抛开那个不谈，简究竟干了什么。任紫安不由得去想。

“简，你明明晕了过去又跑了出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因为反噬失去了意识的话，为了避免法术失控必须接受一段时间的看护吗？”

任紫安差点说“你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但是当然没有说出来。如果是任紫添的话就会说出来了。

“在六点零……三分到六……点……三十一分之间……未有任何……人…向我这么说过。”

“……”任紫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首先现在是天胜府时间十点三十一分，而不是六点三十一分。此外拜那次火灾重建时过分才华横溢的建筑师所赐，一个在这里待了不超过两天的人能在十六分钟之内来到这里不太可能。还有就是虽然任紫安经常不锁门……但是今天早上孟湘蝶回去的时候绝对把门顺手带上了。

啧……任紫安回头看了一眼门。被人用土系法术破开了……虽然说就是个门闩。

但是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

任紫安用法术汇集水流变出了一个垫子，然后把简抱了上去……用水流纺成纤维做成合成织物是她的独门绝技，本来是为了方便个人卫生工作的，但是从来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因为简看上去马上要昏倒在她的办公室了……

把樊寻桃和亓殷辂叫来吧。他们两个估计在为了有病人消失了焦头烂额呢。

亓殷辂说他马上来。本以为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不会来的……

倒是樊寻桃没来。她说是在和顾雨洛合作处理一个反噬抑制仪的工作，脱不开身……什么时候有的这个项目。

任紫安看了一眼表。亓殷辂说他十一点就到……

哦。

任紫安突然想明白了。简和天胜府有四个小时的时差…原来如此…关于简究竟是什么人的问题，把这些和孟湘蝶部长说一说吧，毕竟这理论上是她的工作。

不过简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了解的知识如此破碎？任紫安不由得好奇。或许应该带她去图书馆一趟，系统排查一下她究竟知道哪些知识。

还有就是给简准备一副法器……不然不仅不方便她，还有就是一旦因为没有法器而产生了法术失控就不好办了。先给她一副医用手套凑合一下……余下的还是等她能正常交流了再说。

简躺在那里，无意识的说着什么。

任紫安凑近了听，还是没有听清。算了，等亓殷辂来了他应该会“听”清楚的。

“看到这么健全的你真是件稀奇的事情。”亓殷辂跨进门，以一贯的态度向紫安打着招呼。

紫安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她看着简，尝试把亓殷辂的目光也转移到简身上。

“我们这位天外来客似乎很迷糊的样子。这要是在什么荒郊野岭里面冒出来，恐怕早饿死了。谢天谢地，碰到了我们院长大人这位大好人…”

“还是说正事吧。”紫安对他人一向无法很严厉的样子，说成这样也就相当于很生气了。

“那好…现在？”

“不行吗？虽然她还晕晕乎乎的，但是你估计也能看出些什么来。”

“人昏迷时做出的表现似乎是最真实的。至于这位女士，她好像并不知道欺骗是什么；别人要她说的事她一定会和盘托出，说不准确还会道歉。从这方面是表里如一的性格。

“但是另一面来看…她无意识中隐藏了很多事情。她生活在一个和我们很不一样的世界——这是确定的；但是具体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紫安看着简乱七八糟的亚麻色头发和同样乱而破旧的衣着，知道这些至少是实话。但都是老生常谈。

果然，亓殷辂需要进一步的分析。他仔细地凝视着嗫嚅着的女子。一段时间后，他抬起头，面色格外凝重。

“她…像是在一片井然有序的混沌中诞生的事物。换句话说…不，我无法理解那些东西存在的意义。”

“我以为你不会被吓疯来着。”

“不，我说的是，看似符合逻辑的胡话。那种东西。”

“看似符合逻辑的胡话？”任紫安对此还是有些疑惑。虽然曾经担心这样是否过于鲁莽——毕竟这个自称“简”的女人是否危险仍然不太明确，更何况无论如何靠近一个意识混沌的强法力法师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但简好像太虚弱以至于看上去完全无害了。

好像话题扯远了，简的现状是……“符合逻辑的胡话的话……”任紫安说。“是说在亓先生或者亓先生的宠物看来，她产生了认知或是思维逻辑的障碍吗？”

“我家那孩子最近没来……”亓殷辂说。“她有点怕生。你的说法的确有可能……但我想这位女士的表现更加“井然有序”一些，这位可怜的女士目前大脑“符合逻辑”的部分实际上正在高速运转。啊……怎么说呢…大部分符合现状…但是又有不少不符合逻辑？”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昏迷而是在尽力的……排除错误？”任紫安说。“那样的话，难道说她是一台计算机吗？”

“你的悟性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任大小姐。但是我们人美心善的院长与其探究这位女士身上的谜团……不如本着人道主义原则先用您略通的医术关心一下这位女士？”亓殷辂大概是看着周围没什么人，显得越来越毒舌了。

“你的社交水平倒是没有长进……”任紫安少见的回嘴了。不过躺在那里的微弱的声音让任紫安只能回嘴半句。

“不……需要医疗援助。……我的意识目前……清……醒。”简说着想要站起来。

任紫安想让简不要起来，又担心她一时听不懂，或是因为缺乏一定的感知能力和常识强行起身就弄伤了自己。于是她把法器辅以水流变成类似绳子的样子搭在简身上，以她的经验这样根本不用太多力就能让人起不来，也不会弄伤人。即使此人——可能的——根本不怕疼痛，甚至缺乏触觉。虽然对这种事有经验有点尴尬。不知为何有点脸红。

亓殷辂已经懒得吐槽任紫安为什么莫名其妙脸红了。一般来说理由会恶心到他。

不过亓殷辂的沉默不语倒是正好。这有利于听清楚简到底在说什么。任紫安想。简的语速逐渐变慢，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就像是从一片白噪音中被剥离出来一样。

“已经……大致分辨幻觉……的存在。”简说。“关于法术波理论……和法术介元理论存在一些冲突，有可能…是……幻觉…需要进一……步辨析。”

“这样的话，简大概是……”任紫安话说到一半，似乎是身体不适的停了下来，身上流水聚成的衣服似乎也在溶解。

看着简断断续续像是剧烈运动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任紫安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

最近是不是有点没“休息”够啊……任紫安想。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有两具肉体……轮流工作和休息。没办法了……把工作用的东西赶紧带回去，麻烦一点在住处解决工作和反噬带来的身体问题吧。如果要用的文章纸笔和手机都是防水的话只是麻烦点，应该不会影响工作效率。台式机上的东西用手机远程操作就好。

应该…至于简的话，有樊寻桃和亓殷辂在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就再叫上一个人…任紫安快速用大脑过了一遍接下来数天需要的工作材料，然后迅速的解除了拦住简的法术，带着工作材料赶紧跑了出去。

“身体不适，告辞，手机联系！”

撂下这几句话，任紫安就带上了门。

简还没反应过来，要往前走——她眼睛里只有任院长抱着的资料。最上面那篇是她没看完的有关法术波的论文。

“反噬……吗……”因为看文章被打断，简愣了两秒之后自言自语道。

“啊……任院长心脏不太好。”亓殷辂说。

简有些疑惑。她明明见过任紫安做出诸如伤害自己之类的怪异行为……也知道那大概不是心脏不好所致。对于法术也好，反噬也好，以及背后的科学原理也好……简虽然好像很清楚其中的破碎片段，但又难以把它们整理起来。看来还是需要更多的知识。

“简女士不要自言自语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亓殷辂出手阻拦。“坐在那张红色椅子上，白色椅子是任院长的办公椅。”

简看了看白色椅子，又倒着走到红色椅子前坐了上去。看来她记得红色椅子在哪里——这种记忆力比别人是要高的。但是好像不太会走路。

任紫安在回去的路上意识到简是从绿化带里硬是穿出了一条路。正好……

最坏的情况下不会在马路上丢人。任紫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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