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声在耳边响起，忽远忽近，并不是很能听清楚，也难以让人清醒。直到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双颊上，他才倏地惊醒，猛然睁开了双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模糊不清的影子，他反应了好许时间，才意识到眼前隔着一层什么，遮蔽着他的视线。当他试图举起双手去抚摸自己的双眼时，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分毫。

很明显，他此时正被固定在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蒙蔽着视线。当他开始试图挣扎时，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肢体皆被严苛地限制着，甚至连他的呼吸也不能够正常进行，仿然置身密闭的空间，连自由呼吸都成了奢望。

在他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能够肯定，他挣脱不开束缚自己躯体的东西。他放弃了挣扎，而试图开始思考现状时，他能够发现，自己的头脑竟是近乎一片空白，零碎得不成样的片段记忆使得他的头隐隐作痛，他抽搐了一下，随即又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有什么人在说话，声音却不能很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当他试图集中精神去听时，却又发觉自己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

那人说了一阵，倏地停住了。片刻之后，他感觉到自己耳朵里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一瞬间，他听到了周围的声音——

周围很安静，只能隐约听到某种排气扇在运转，以及某种水流或者液体在流动的声响。他只听到了这么一点声音，耳朵便又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在这之后，一个略低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看起来这次的实验并不是很成功。278号，很抱歉把你从沉睡中唤醒过来，但是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必须投入测试。”

被称为278的他无法给出任何反应，他此时只能麻木地听着女声透过他耳中的东西，朝着他说话。接着，他突兀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下身一紧，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他的生殖器官上，包裹着蠕动了起来。

这使得他有了反应了，他不自在地试图扭动着身子，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庭也正被什么东西深入着，轻微地蠕动着。

“看起来你的性功能是完好的……有几位同事在试图劝说我去除你的这部分功能，但是我觉得保留下来对你日后漫长的岁月有些慰藉。”那女声继续道，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当然，我会把进化的能力赋予给你，日后的岁月你怎么选择，将是你自己的事。现在……”

278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口感舌燥，在试图吞咽时，才发现自己的嘴中也被塞着什么东西，近乎充满了他整个口腔，直指胃部而去。他徒劳地扭动着躯体，倏地，固定着他的东西脱落，他不受控制地跌落出来，重重地跌倒在地面上。

然而他此时仍然无法移动自己的躯体，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他能清楚地察觉到，有什么较为柔软的东西覆盖在自己身体表面，限制着自己的行动。

“痛觉其实是必须的，因为即使我们将给你修复能力，你也需要自己感知到自己何处受了伤才能去修复。但是……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我不得不去除了你的痛觉，替换为了一种提醒作用的感知。希望我们予以你的自我进化能力能适应日后的环境。”女声继续道，278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他只能在地面上试图蠕动着身躯，挣扎着想要离开。

“别急着动，你现在身上拘束你的东西是在保护你，毕竟你目前还在实验中，等你变为完成体了，我自会放开你。”女声似乎笑了一下，这时，278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站直了身子。他的感官在慢慢恢复，他能从自己的肢体表面感受到一抹异样的感觉，就仿然有什么液体透过他身上的东西，正在他身体上流动一般。

女声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不过看起来你对你有机的部分控制得并不是很好，我后面会继续考虑给你个什么样的身体会更方便你行动了。至于你无机的部分……唔，我在尽力给你做出更大的能量存储，也会考虑给你增加能量摄入的途径。”

278听不太明白女声在说什么。没过多久，他的头脑里破碎的记忆碎片突兀地增多，不同的场景在头脑中闪动着，这使得他感觉到自己头部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很快，他失去了意识。

“哎呀陈苒，你看你，硬要把这些东西塞进278的有机体部分，我说什么来着？他现在失去意识啦！”身着白褂的女子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头疼地靠在操作台边，看着面前的人。

陈苒，也就是与278对话女声的主人，沉默地看着面前被黑色包裹的人形，手指捏紧了一些。

“没事的，杨祺姐，没事的……”陈苒深深地洗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我怕丢失，必须刻印在他有机体的部分，可以防止遗失。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不会停的。”

杨祺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这里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他们必须离开这颗星球，去寻找更适合人类生存的家园。但是很显然，很多人舍不得就这样荒废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所以就有了一个计划：“徙至世暮”计划。

这个计划将招募一批志愿者，将他们改造为记录型可持续性机械生物，即将一部分躯体换为无机的机械部分，并给予他们有机部分可持续性的进化和自我修复的能力。他们将被留在地球，记录下地球的生态变化和生物变迁，并在日后生态达到合适的时候向奔向外星的人类发出唤回的讯息。

这个时间将长达几万年，所以他们必须要为这些机械生物做好万全的准备。

眼前的278已经丢失了他曾经身为人类的记忆，而陈苒始终在犹豫是否要保持他外表的人形——毕竟现在的环境已经不太适合人类生存了。

杨祺抬起手，在面前的全息终端上操作着，边操作边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位小年轻，毕竟他才二十几岁，但是他自愿参加了‘徙至世暮’的计划，我们就要对他负责。”她看向了那一团被黑色包裹的人形，撇了撇嘴，道，“我还是觉得没必要留给他繁衍的能力，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出门时什么样子，路都走不了几步，全靠代步器驾着我们，你留着他人形不就是折腾他吗？”

陈苒只是看着278。面前的278尚有人形，但是他躯干部分和大脑部分几乎已经被改造为了无机体了，剩下的有机体部分还在考虑之中。目前世间留下的能源应当足够这些机械生物寻找使用，不过本身也还有采集能源的巨筑在运作，只要他们能适应这样恶劣的环境，他们就能一直存活下去。

“那么，杨祺姐认为，改成什么样的比较合适呢？”陈苒深吸了一口气，偏头望向了杨祺去。

杨祺挑了一下眉头，随即笑道：“首先，当前的环境极为炎热，他需要极度耐高温的特质。其次，目前的环境险象环生，他需要能够飞行，所以现目前要尽可能轻量化，以减少飞行所需的能源。”

陈苒看着面前偶尔抽搐着蠕动的黑色人形，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还没找到两个机械生命繁衍的方法，纵使现在机械部分已经能很好地跟有机体兼容了，但是仍旧没有为他们找到繁衍的方法。你是在指望他们自己进化出来吗？”杨祺打趣地笑道，她眯着眼看着黑色的人形，“你甚至给他带上了口塞与肛塞，怎么，你在试图保留他的性欲，引起他的兴奋？”

“我希望他能保持一定的情绪。”陈苒皱着眉，道，“当然，这对于漫长的时间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我仍然希望他能在近乎于无尽的时间之中，找到些许的快乐。我想，这样的快感也许能带给他些许的快乐，毕竟他的有机体在不停地刷新，这样他便不易对快感感到乏味。”

杨祺轻哼了一声，并不打算继续再说什么。她继续操作了一会儿之后，又转头看向了陈苒，“那么，278现在需要一个代号。他之前的名字是不能用了，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呢？”

陈苒思索了片刻。

“孤鸿远游，再无春秋。徙至世暮，清影不朽。”陈苒轻叹了一口气，“就叫他，鸿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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