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般的画面照进现实，那充斥着血腥味的笑容，如同凝聚骤雨的阴云一样笼罩在头顶。

震颤空气的喘息，她的脸颊泛上危险的红晕。

“嗯哼。”

“……”

“邻家的大哥哥。”

“……”

“你知道吗？小小的你，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别……别……”

“这像是真正虫子一样惹人怜爱的眼神。”

“求求你……”

“实在是让人好想就这样——嗯。”

不知何时横断了视野的纤白手指，在我眼前极其高速地收起复又死死攥紧。

距离极近，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用力和皮肤互相挤压着摩擦出的声音。

仿佛那手指正用力碾动的东西不是他物，正是我这脆弱不堪的身体。

自己的血肉，会在她手掌施加的重压下从手指的缝隙里毫无生机的逃逸出来。

可怜的血液，会顺着白皙的皮肤流淌，在末端凝聚汇集出猩红缓缓滴落在地，再被她带着毫不在意的眼神践踏而过。

然后,我从此就会变成无数在她脚下逝去者的其中一员……

吧嗒！

清脆的响指自面前传来，换了声线的她，一如当时敲开房门让我陪她去超市时的感觉。

“大哥哥，还请回神！”

“真是的……明明这么久了还是在害怕我吗？”

“仅仅是住你家隔壁的妹妹攥紧拳头就在害怕了吗？”

“会担心被我这样，咻——的一下子砸扁吗？”

“我想想……纵向砸下去的话，可能会变成椭圆形的一团吧，我没有试过呢……”

“所以怎么可能会啊！在大哥哥眼中我是那么粗暴的人吗！”

“而且，如果我真的要那么做的话，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温柔的和你说话啊。”

“直接随手杀掉不就好了吗，根本不会等到今天吧。”

“唔，虽然事到如今才说可能有点晚了，但毕竟你是那么好的人，又照顾了我那么久，所以在那之前，我有必要让你充分了解关于我的事。”

“一些……我也是才意识到的事。”

“现在的我，可能已经不太在乎点数的事了。事实上……我好像稍微有点喜欢上杀掉大家的感觉了呢……”

“不得不说会有些上瘾啊。”

“不过你和他们不同……我是觉得你就只能是我邻家的哥哥，才不会和那些总想钻到我脚底只求一死的垃圾一样。”

“啊啊，有、有点肉麻啊哈哈……”

“可就算是这么无厘头的借口，我也不想就纵容欲望去杀掉你，因为、因为我……”

“是不是……还是有些铺垫的不够呢？唔，嗯……”

面前的少女，偏过头咬住了嘴唇，眉睫颤动，灵动眼睛的晶莹，吸进一口气，看起来是暗自下了决心。

重新转过来的少女，像是在仅仅一次深呼吸之间就完全抛去了方才视频里那不可一世的、可以毫不留情随意消耗他人生命的状态。

“那个……时至今日，即使是已经被你看到另一面的、住在你隔壁的我……依然……”

“想请你以后永远的陪在我身边。”

“其实、以前也有这样想过啦……”

“结果现在这么简单地就能把你托在手心了……”

“反正，你也没机会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了，就算能我应该也不会让你逃走……”

“啊，我是说，要不要考虑一下，干脆就放弃原来的人生吧，从此以后就由我来养你怎么样。”

“就作为……能被我拿在手心的‘朋友’活下去……不也挺不错的嘛？”

“什么都不需要大哥哥做，普通的呆在我左右就好。”

“你就只需要……只需要……”

……

面前拘谨的少女还有在说着什么，可惜，我那悲哀的耳朵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

太过在乎她的“建议”，不受控制的被其左右了思想。

让我放弃吗？放弃掉原来的人生？

原来的……人生？

我的人生。

在战乱时期得以苟活下来的我。

认为能够勉强度日就足够去自满了的我。

对于那个姐姐来说，恐怕早就已经是个累赘的我。

其实早就已经无依无靠了，也没有什么能拿来牵挂住的。

城市外的景色，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大海，尚还没有见过样貌的山峦。

只是在梦里罢了，只是隔着屏幕见过罢了。

困在这座逃不出去的城市里浑浑噩噩，最后在勉强度日中走完自己的人生。

根本没有未来可言的人生路，自己真的还有将其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去咬牙坚持，那个根本没办法以之为乐的生活吗？

放弃人生，放弃掉“自己”。

眼前这个少女，其本身就是迫近到不能更近的“死亡”。

在这只漂亮的手上，自己曾亲眼见过的，已然被抹去了多少个对人生毫无认识的可悲家伙呢？

无数人将其选择为自己的终点。

即使多加这样一个颓废的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她的表情，那副神情，此时此刻悲悯的就像是方才坠入凡世的神明。

从羞涩下浮现的、那惊讶的、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表情。

不对哦，不是这样的哦。

其实本来我的人生价值就只剩下你了不是吗？

为我平淡到不能更平淡的人生中增加颜色的，不就是那天敲开了房门的你吗？

不由分说塞给我的号码，在门口堆积成山的高级食材。

我从没想过我还有机会再为他人做饭呢。

而且能有幸尝到各种本不可能接触到的菜品，这当然要多谢你才是。

所以……

现在这个我，对你来说如果尚有一丝价值的话。

你想要，就拿过去吧。

已经太累了，真的不想再勉强了。

呼……

有点理解了，为什么他们会前仆后继的想要为你献上生命。

为了能让你开心一点，为了能看到你更多的笑容，为了能够接触到哪怕一瞬间也没有的时间。

哪怕经历如何恐怖的痛苦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

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明明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现在看起来的确是这么的美丽呢。

在这永恒黑夜般悲凉的世界里……

如同妖艳晚霞般存在的你啊。

小安，小安。

“我答应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东西了，还请多多关照。”

……

抱着抱枕，坐在椅子里左右扭转。

虽然是得到了期待的回应，他也真的愿意乖乖的坐在自己手上，任凭自己怎样生疏的亲昵也不会反抗。

可是，总觉得哪里和想象中的快乐不太一样。

真的得到了他的自己，被自己得到、微笑着跪在我掌心的他。

那副表情，那副好像哪怕被我随手捏死也没什么关系的表情。

手指就敲在身边也会笑着凑过去搂住，连一丝一毫的害怕都没有的样子。

为什么呢，明明是该开心的事，为什么多少会有点火大的感觉呢？

时钟的摆动，还有几分钟就要去开播。

脚趾踩在提前备好的透明盒子里不安分的搅动。

这次那些足有五六厘米高的客人，是最适合踩起来的体型之一。

用用力就能折断肢体，使使劲就能发出颇有规模的惨叫。

如果捡起来扔在地上的话，应该一脚就能踢飞很远。

然后再追上去，稍稍用力的碾平。

血浆会铺开浸润脚底，是仅仅消耗一个就能完全打湿脚底皮肤的有趣大小。

可是，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闹钟响起，熟练的点击开播，熟练的从桌子底下冒头，再熟练的戴上笑容和观众们打招呼。

越是表面的阳光，内心之下积存的阴冷就越是难以开解。

终于应付完第一场直播的少女，在点选直播结束的瞬间表情就一下子消散殆尽。

那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扫过被扣在杯子里的、已经承认了被自己拥有的邻家哥哥。

有莫名的恼火。

自己是在生他的气吗？

想不通，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吧，反而是顺应我的想法就那么同意了不是吗。

明明达成了目标的自己，好像却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啧。”

无名火起，仅仅是闪过的、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猜想被一瞬间否决。

人是趋利避害的生物，是会追逐快乐的生物。

当心灵因为疑惑踌躇不前，身体就会自己找寻它渴望的事。

毕竟没人想让自己难过，脚边就有显而易见的解决手段。

如果有渠道将坏的情绪发泄，自己又有再明显不过的权力支撑自己去做的话。

到底有什么理由不去屠杀呢？

半只脚迈过那道分界线的少女。

弯下腰从被自己一直践踏着玻璃箱子里拎出一个浑身颤抖的小人。

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

那沾满血浆的小小的脸上，试图在其上找到能让自己兴奋起来的表情。

可惜，非常清楚什么恐惧是什么表现的少女，一眼就能认出这其实是过分激动所造成的颤抖。

憎恶感油然而生，对手里小虫子的憎恶。

对他居然不惧怕自己的憎恶，对自己居然期待着这种事的憎恶。

这是少女踏足黑暗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内心里有着无法驱散的烦躁。

想让他痛苦，想让他后悔，想让他永远抱着对自己的惊惧颤抖。

可又不想真的对大哥哥做那样的事。

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样的自己——

还是算了。

思考的中断，“趋利避害”，就连思考与证明的痛苦现在也不想经历的少女。

轻轻的松手了。

……

失重的恐惧，目睹即将摔至地面的无力。

高速坠落，空气划过。

盼望着会被脚处死的自己，为什么现在在高速的坠落着呢？

不行！要摔死了！太高了！

比先前自家十几楼俯视过去的高度还要高，活不下来的！

绝对活不下来的！

打断思考，是横空出现的巨力迎面带来的冲击。

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白色挤占整个视野，转瞬间就飘散的意识，全身的骨骼震颤着悲鸣。

更具压迫感的加速度，连扭曲的内脏也被迫变形尝试从身体的限制里涌出。

身前的力道的骤然消失，倒飞出去的细软身体，砸在衣柜的门上铺展开浑浊的血迹。

『居然真的踢中了。』

和少女预想中的一致，那小小的身体被踢到就会像漏气的气球一样飞出去好远。

少女起玩心的一脚，虽然沉重的打击了小人的身体，但是却无意间拯救了他即将摔死的命运。

轻巧的步履，赤着脚踱步到了在柜门上划出一道血污小人的身边。

『怎么不动了呢，明明是付了价值的客人吧，难道这么简单就死了吗……』

小人无力地扭动，稍微觉得有些不耐烦的少女扭动脚踝，在地板上践踏出吱呀的声响。

到底还是淡淡的开口，再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轻轻言道。

『应该是能站起来的吧，即使是再没有脑子的虫子也该知道这个时候要拼了命的试试看吧。』

小腿摆动，烦躁的脚趾绕起瘫软的小人打着圈。

『喂，人类大人在对你说话呢，你难道认为自己身体的痛楚尚还不如人类大人直接的命令吗？』

其实那已经是濒临破碎的躯体，有着连骨骼都隐约可见的破烂缺口。

可那被少女撩拨的意识，用着不知道从何爆发出来意志力，喊叫着忍耐剧痛试图将身体撑起。

那种如回光返照般的咆哮，或许是这个男人燃烧生命的力量才得以发出的吧。

为了寻得站起，为了满足这个将自己无情踢飞女孩子的欢心。

但是，少女似乎并不喜欢。

『什么声音啊，好恶心。』

此刻刚好停在小人头顶的前脚掌轰然坠地。

那只长腿放松了自身力道的支撑，此时仅仅依靠重力就压倒了小人一切努力。

完全被少女脚掌覆盖的、小人的上半身和地板紧紧的贴在一起。

自上空覆盖下来的重量，旁边的脚掌贴近着遮挡住了他逃出去的一点点希望。

早该知道的，自从进到那个箱子里就该知道的。

自己的结局，肯定会被这位少女所随意左右的。

直至真的扁平，直至脚掌和地面几乎毫无缝隙。

明明是放弃了一切才换来的机会，却会被少女毫不在意的抹去。

只是，少女才不会让他这么简单的死去。

『尽管面对是这么无能的虫子，善良的小安也会有足够的责任心去拆解你的身体。』

抬起脚，稍微挪开一定距离，让自己得以看清他的身体。

『用你那残存的身体不断感谢我好了，永别。』

一脚跺碎整个下身，再在两边不断抬起落下的脚掌，稍微留着力的将手臂和肩膀一点点的碾成肉泥。

被黏连的组织不断带起，只是半分钟内就完全变成人棍的小小客人，连将嘴里堆积鲜血吐出的力气都剩不下些许。

几近窒息，大脑里除去痛苦就剩下绝望的悲鸣。

明明只要转过身就能把堵住口鼻的血液排出，明明只要稍微倾斜就能再度吸进空气。

可是失去了四肢的自己，连一点点转动身体的能力也没有了。

仅仅是旋转脖颈，根本做不到让液体流出到足以呼吸。

难道在被折磨致死之前，就要先被自己的血液呛死了吗？

不行啊，不行！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为的就是为小安献上自己毫无价值的生命。

如果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死亡，那我就真的根本什么都不是了！

哀嚎着张大的嘴巴，除了血沫什么也没办法吐出。

渴望的眼睛，目眦尽裂，悲凉的眼神，深入骨髓的绝望。

不过幸好，小安及时实现了他的愿望。

毕竟……

『哎呀，好像没有被摄像头照到。』

简单的意识到了这件事，下意识转身的动作带动足跟。

旋转着碾碎了小人仅存的上半身。

摩擦的血肉柔滑，让少女本来的转身多转了些许。

俏皮可爱的稳定住身形，抬起脚回过头看了一眼脚趾上令人烦躁的黏连。

少女什么也不知道，她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最后一刻完成了一位客人最后的愿望。

那不经意落下的脚，那一瞬间覆盖上去的全身体重。

捻转时的摩擦，喷溅到小腿上的血沫。

对于少女来说仅仅是方才回头时看到了而已。

仅仅是自己差点滑倒之后略有不满的看了一眼而已。

客人得到了满足，少女可还没有。

脑海里的烦忧的减少似有若无，那就再用接下来的几个试试看好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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