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汉斯最深刻的印象。

　　大概来源于三年前吧。

　　具体哪一天不太记得了。

　　...

　　“艾露涅斯塔啊。”

　　艾露涅斯塔扶着下唇，盯着眼前的这个叫着她名字的男孩，要说的话，当时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眼神。

　　“虽然我确实做不好，但是，千万不要小巧我哟。”

　　汉斯的眼睛正眯着，具体什么情感没法看清楚。不过接下来，汉斯的语气一转，微妙地有些淡然地说：“那，艾露涅斯塔啊，就期待下次再见吧。”

　　语气的变化让艾露涅斯塔微微提了提神，正因如此，她记下了汉斯接下来的表情。那时汉斯的眼已睁开，两只眼没有看向艾露涅斯塔，似乎有些失神一般地望向一边。眼里方才还存着的自信消失了。那张本还笑着的脸也变了，具体点，就是变得好像有些苦涩了。结合了那张脸，平淡的语气似而也多了分无奈。不过那时，艾露涅斯塔从汉斯脸上看到的，从他的眼里能窥见的，却不是什么负面情感，而是一丝坚韧。就那一丝坚韧，成就了她对汉斯最深刻的印象，一直到现在，哪怕经历了后面的那些事情...每每想到汉斯。她也能立刻回忆起来。

那双坚韧的眼睛。

虽然艾露涅斯塔不知道他回去是要干什么。这本来就是一次意外的聊天。

不过那时，只是看了他几眼，听到他这句话。艾露涅斯塔都觉得那个汉斯一定能够干成功。

就凭那双眼睛。.

　　...

　　“汉斯...？”

　　艾露涅斯塔下意识地回复。

　　汉斯盯着她，不到几秒钟就立马厌恶地移开目光。该死，没法控制，只是看到那个人，内心的恨意就要漫出来了。如果说，在时间停止的状态下他还能略微应付得来，那在一般情况下，他就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见到这个人不可能不手痒，一定要对她干些事情，无论是什么，总之得报复，什么报复都行，不可能做出这以外的事情...然而。汉斯死死咬住牙齿。

　　接下来，艾露涅斯塔的目光理所当然地停在了汉斯边上的那个红色人形上。

　　那是——

　　艾露涅斯塔惊讶地瞪大了眼。

　　汉斯还咬着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求她，怎么可能求这个人，怎么可能...怎么...头向下看，看到的却是那只手臂。浸湿着鲜红，浸满着血润。

　　卡帕，他还抓着她的手。这个几近支离破碎的身体，刚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而且，还是自己拼了命要跟黑鲁加争取过来的人啊，哪怕现在自己和他已经都这般了，为什么最后一步还是迈不出去；为什么自己没法...就是没法去求那个人呢！？

　　艾露涅斯塔沉默着，缓步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为什么做不到呢，汉斯，为什么做不到呢。汉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哈...哈。”

　　感受得到手中握着的部分，温度开始降下来了，汉斯能明显感受得到的。

方才在黑鲁加面前，哪怕是那般激动的情绪，都没有现在遇到艾露涅斯塔的那般失控。那个人，就是汉斯整个两年惨痛回忆的钥匙，怎么会那么简单地就忘却掉...但是卡帕要死了啊。汉斯啊，你做不到啊，你没法去救他啊...不...汉斯...就算真的去求了，那么，那个人又怎么会帮汉斯呢。卡帕，没救了啊...

　　艾露涅斯塔现在已经走到了汉斯的跟前了。

　　汉斯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艾露涅斯塔。

　　如果要说的话，这次看到的眼神估计能使艾露涅斯塔第二次记忆深刻吧。

　　“艾露涅斯塔...救救卡帕...”

　　仿佛山羊放弃抵抗，在最后的绝望中只身投向豺狼怀抱一样的眼神。汉斯所有的恨意，结果在最后展现出来的，都是和恐惧无二的情绪了。那颤抖的幅度，难看的脸色，应该说，都是艾露涅斯塔初次所见吧。

　　于是，艾露涅斯塔回应道：“嗯。”

　　什么？

　　汉斯看着缓缓在卡帕面前蹲下的艾露涅斯塔，大脑一时没转换过来。

　　艾露涅斯塔在自己的脖颈上一点，一丝金色的血液被她拉了出来，那血液下一刻就被滴到了卡帕身上，不到一秒的功夫，卡帕的躯体上便冒出了红光。红光迅速凝固，将她的躯体整个包裹了进去，表面马上凝成了茧的模样。红色的茧快速膨胀了两圈，在被卷进去之前，汉斯下意识便放开了手。

　　被眼前的场景震惊，汉斯瞪大着眼。他下意识地便问：

　　“为什么。”

　　盯着茧一会后，艾露涅斯塔用她有些沙哑的回应：“课上...有教过【生命探测】。这个人，她快要死了，我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就是，这么简单。”

　　“而且，你求我了，对吧。”她看向汉斯，表情有些复杂。随后，她叹了一口气，估计是看到了汉斯的表情，她于是转向另一边，又说：“她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她醒来...毕竟这个东西我还是第一次用，我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你...”汉斯那恐怖的表情又回来了，他盯着艾露涅斯塔。真听到她地声音之后果然还是控制不住。这个该死的，他要...但是汉斯强压了下来，他狠狠地喘着粗气，立刻看向了别处。

　　场面便流于安静了。

　　汉斯看着卡帕，而艾露涅斯塔抬头望天。

　　两人并坐着，许久无语。

　　...

　　自那以后不知过了多久，汉斯回来了。

　　整个人消沉得不像话。

　　因为本来和汉斯就关系一般，所以慢慢地，也就把不复往日般的汉斯给淡忘了。

　　直到——

　　那是某一天，她到班后发现汉斯在翻她的橱柜，其实，也是别人告诉她要注意班上。果真遇到了。

　　如果按照汉斯的记忆的话，那就是艾露涅斯塔大发雷霆，用了几个魔法把他汉斯给击飞，赶紧从橱柜里找到了一个红色的水晶并立刻收好。之后，还不解恨，又对着汉斯狠狠轰击了几下冲击魔法。这才丢下汉斯，恨恨离开了。

　　不过按照艾露涅斯塔的记忆，这里还有些别的东西。那便是，她事后其实有些后悔，自觉当时也有些冲动，本想去道歉。但之后，却没这么做，或者说也失去了这么做的机会。

　　那时还有个疑虑在艾露涅斯塔心里面还没有解除。当时她还发现汉斯手中还紧紧捏着什么东西。也许是觉得汉斯偷了什么，那时她就下了重手。但事后她检查后发现并没有丢什么东西。那么，汉斯手里握的是什么呢？汉斯究竟是想干什么？

　　本想打听清楚。

　　但是，这件事情不知道被谁发现了，之后在学院被宣扬开来了。她本人在那时也有所证实。说起来，这个“证实”，也算是她比较后悔的一个决定了。那之后，她永久地失去了和汉斯单独正常见面的机会了。至此，汉斯和整个艾露涅斯塔和她的光辉照耀下的人群，似乎是“彻底”决裂了。那毕竟是艾露涅斯塔第一次下手打人。

　　既然艾露涅斯塔是学院里所有人都仰慕的存在，自然会有人对此打抱不平。

　　那一次，她被带过去，看到的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汉斯。

　　她震惊了。她没想过。

　　看着她的朋友们，以及眼前的汉斯。她应该说些什么，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没办法拒绝朋友眼中期待的目光，也没办法拒绝来自他们的仰慕。她没法，也不能。她就是一直保持这样才活到现在的。如果说，非要有一个得遭受放弃的，那只能是汉斯了。

　　在众人的起哄下，她，艾露涅斯塔，当时全学院唯一一个治疗魔法满分的天才，将这个魔法对汉斯使用了。

　　在治疗效果完毕之后，看着马上挨拳头的汉斯。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治疗魔法是如此残忍的东西。

　　他们没有停手。而她看着汉斯挨揍，一言不发。

　　她，纵容了。

　　以至于在下一次遭遇到汉斯的报复的时候，那个诞生在她心中的那个词，是理所当然。

　　...

　　然而汉斯在报复之后，遭遇了更多，更多的...教训。或者说，那些事情早就超越了所谓“教训”了。

　　无论是被扒光而丢在走廊检视的汉斯。还是被差点活埋的汉斯。还是被烫伤，电伤，腐蚀伤，毒伤，钝器伤的汉斯。

　　她全部都知道，她全部都无视了。为了她的朋友不离开她，为了她还是那个所有人捧着的天才的形象。

　　这是她心中对汉斯的罪恶感的根源。

　　这个人以一种他想都不可能想到的方式，进到了艾露涅斯塔的心里，成为了她心中的裂痕。

　　每当艾露涅斯塔想到汉斯的时候，从她心里冒出的这幅情感，真是复杂啊。

　　如果有机会，她有时候也会“纵容”汉斯对她的那些事。只要不被发现...或者说，只要她不说，汉斯兴许就不会被...

　　但这似乎只是她在自欺欺人。汉斯得到的“教训”不会因此减少，况且，如果那样做真的有用的话，汉斯也不会露出像现在这样的表情了。到最后也就她一个人得到满足，而且也没有得到真的满足；终究是伪善...要对阻止这种事情，她能做的唯一举动就是去阻止她的朋友们，但是她没有这么做，或者说，并没有一直做下去，稍有不慎，弄得大家不愉快，她也就放弃了。

　　如今也是失去了一切，落到了向死的道路，想来真是报应啊。

　　...

　　说实在的，没有同学们的陪伴，和汉斯呆在一起的感觉，果然还是很奇怪。

　　...

　　回到汉斯。

　　他的脑中正在思考无数个版本的他，是如何将他边上的这个人扑倒，然后就地凌辱的场景。在汉斯眼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人，自己遭的一切罪都是来源于这个人。他根本耐不住，也根本没法平静下来。终于努力回忆起先前自己在时停状态下对她的所作所为，总算是缓了缓。至少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了。毕竟却是已经报复过了...啊啊，以前还是还是在远处默默仇恨，没想到离真人如此近后居然有这么大的刺激。那种报复，所谓的报复，的确对于汉斯而言是成功了啊。艾露涅斯塔确实不再出现了。如今看来也是处境凄惨...

　　但是这就能泯灭自己在这两年里经受的一切吗？！

　　别想。根，本，不，可，能。

　　她救了卡帕，但一码归一码。她自己说了是她自己想救的。说实话对这个人，唯独对这个人，汉斯永远都诞生不了什么“感激之情”。这种事情，还是让她卡帕自己去谢她吧。他汉斯只是把卡帕从危险的地方带走罢了。就算刚刚自己求了这个人...真是丢人啊，汉斯。丢人过头了啊。就算是为了救卡帕，救这个你觉得善良的女孩。但是你要求这个人，她可是...

　　汉斯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两人并坐着。盯着不同的方向，沉默着。

　　突然，艾露涅斯塔张口说：“把她救活了，我就会走。”她顿了顿，回忆起了自己一开始看到的，那时汉斯紧紧握着卡帕的手，“想必，她是对你而言比较重要的人吧。我估计，是没有做错什么事的。”

　　汉斯又用他那恐怖的眼神看向了艾露涅斯塔。装什么，你究竟在装什么，又要干什么。没有立刻狠狠羞辱汉斯，没有看到汉斯就把他揍一顿，这家伙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因为没有人打下手自己就不干？！是这样吗？！汉斯闭上眼睛。好吧，好吧！自己真是没办法听她说任何东西。

　　“她，是叫卡帕，对吧。”说完，艾露涅斯塔看向汉斯，和他对视了一眼。结果却自己略显胆怯地退缩了。

　　汉斯简直要火冒三丈。只看到她那略显懦弱的表情，汉斯体内的魔力回路立刻紊乱了。什么啊，这又是闹哪样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艾露涅斯塔露出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反而更让汉斯愤怒了。他心里的那个人，那个该死的罪大恶极的人怎么会，怎么会怕他汉斯呢......但，意识到此后，真的确认到此之后，他心中的怒火迅速熄灭了。转而变得极度冰凉起来。从热炉到冰窟，只用了不到一瞬间。

　　她，艾露涅斯塔，现在是个平民。甚至比之一个平民都不如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是，怎么会再那般对待汉斯呢。她失去了她可以仗着的一切了。又凭什么对汉斯以高傲的眼神和高傲的语气呢。她现在，该怕着应是贵族的汉斯，才对吧。

　　所以，对汉斯来讲，所谓的报复，现在看来。

　　是真的成功了啊。

　　“...”这回轮到汉斯失落地沉默了。

　　什么都没有得到。

就跟方才跟黑鲁加所说的那般。自己想要得到是所谓尊重。把这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院里都不被当人的操蛋命运改变掉。现在命运没有变，反而收获了一对自己看着就会难受的懦弱眼神。是，又愤怒，又无奈。

　　两人看着不同的地方，沉默着。

　　现在艾露涅斯塔在想着什么呢？

　　与汉斯设想的不同。在艾露涅斯塔的心里，实际上那些被潜藏在心底下的，那些汉斯所经受的，无论是亲眼所见，还是听说的消息，全部复活了一般地爬起来，狠狠冲击着艾露涅斯塔的内心。这是距离汉斯如此之近的副作用。无论自责感，罪恶感，都加重了她那脆弱的内心的负担。看来...艾露涅斯塔抿了抿嘴唇，那颗寻死的心更为坚定了。

　　离开了之后，就找个地方，自我了断吧。

继续...被汉斯打断的事情。

　　不过，就在这时，艾露涅斯塔仿佛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眨了眨眼，把手拂过了眼前的那个茧。

　　“咔”的一声，也惊醒了消沉中的汉斯。

　　接着，一只手撕裂那茧，猛地窜出来，抓住了茧的边缘后，用力一按，一个银发的少女的脑袋便从中冲了出来。还未睁眼，她就张开嘴，仿佛一万年没见过空气一样大口呼吸起来。接着，她狠狠向下一甩头，大喊道：

　　“总算出来了！差点没给我憋死我去。”

　　接着她睁开眼，看向眼前的汉斯和...嗯？她的眼里并没有像是升级了一样发出什么光，而是露出了十分疑惑的表情。

　　而汉斯也眨了眨眼。被眼前白花花的胸部和其上显眼的两点浅粉色的点闪了闪。

　　尽管对于经常使用透视法术的汉斯来讲奶子算是见怪不怪的了，不过能看到新的也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倒是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汉斯盯着入了神。

　　“我记得，我被炸了...然后这里是哪里？呃，那边那个...（她指了指汉斯）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诶？”

　　她发现了自己赤裸的身体和身处一个巨大的茧内，现状马上让她震惊了。

　　艾露涅斯塔叹了一口，闭眼，睁眼，把苦闷怯懦的表情收了收。见汉斯好像不太愿意开口的样子，她于是向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卡帕说：

　　“对，就是他...把你搞过来的。”然后，她指了指自己，说，“然后我把你给救活了。”

　　“噢...哦”虽然还是有点蒙圈，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又眨了眨眼，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然后，她微微一笑。接着她赶紧握住了艾露涅斯塔的手，说：“哎哟，那真是不要太谢谢你了。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是吧！难怪我说看着你怎么怪亲切的呢。”

　　“啊...”艾露涅斯塔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只好点点头回应。见艾露涅斯塔似乎有些兴致不佳，卡帕便把手抽了回来。

　　这时似乎是注意到了汉斯的目光，她有意识地挡了挡乳头，汉斯这才意识到，马上移开了目光。

　　“...抱歉。”

　　“没事——也是多亏了你啊...能找到这么好的...呃，话说你们都叫啥来着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沉默了。

　　汉斯沉默是因为想起来她为自己做的事情。而艾露涅斯塔沉默是因为卡帕居然连汉斯的名字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汉斯最先缓过来，为卡帕的复活感到高兴，他微微一笑，终于不再那么恼怒或消沉。他接着说说：“汉斯，汉斯·贝鲁诺鲁特·格拉兹。”

　　接着是叹气的艾露涅斯塔，她接道：“艾露涅斯塔，姓氏什么...就不说了。”

　　然后，是卡帕，她跟着笑道：“那么，我卡帕现在在这里谢过两位大恩人啦！”

　　多亏了卡帕，现场那让人难受的气氛少了不少。嗯，现在汉斯就等着艾露涅斯塔走人了。他还要继续回去挑战那个遗迹，他总得拉个人组队，那个人的话，还是卡帕吧。希望接下来能邀请到啊。

　　汉斯接着说：“恩人我不敢当...毕竟你也是救我，你救了我，我救了你，算抵消了。”

　　“说的也是...”卡帕一只手抱着胸部，一只手摸摸下巴。

　　“那么，我也该...”艾露涅斯塔缓缓站起身，“先走一步。”

　　她没有看汉斯，不过也感觉得到汉斯正看着她。汉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现在是一片平静。意外的遇见了，意外的帮忙了，但你最终也是要不出意料地离开了。要说的话，希望这一别就是永别了，你的话，去好好做个平民，最后以听到汉斯的辉煌的名声的结局死去。这对汉斯就是最好的宽慰了，你走了，那么汉斯对你的报复也就宣告结束。恨如何，说再见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无论怎么说，只要还能知道她的存在的话，汉斯都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或许真的会再去报复她，也许这样，对已经失去了地位和耀眼的光的你，还是对汉斯，都好...

　　但就在这时，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发出了一声出乎意料的话。

　　“艾露恩人，回来——不能就这么走啊！”

　　卡帕突然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汉斯目瞪口呆，而同样被惊得回头的，还有艾露涅斯塔。

　　“我还有，你，没有报答呢！”

　　...未完待续...

小说相关章节：停止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