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の花束を君に

　　那是他們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卻還不知何以貫徹的時期。

　　夜色如幕，要不是牆上的裝飾燈具還亮著，半開放的宴會廳早已被夜晚的黑暗徹底佔領。

　　伊格尼斯將諾克提斯與他的高中友人送回房間後回到宴會廳，一人獨自收拾起宴會廳的狼藉。

　　此時窗戶緊閉，他依舊輕手輕腳，深怕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盛著蔬菜的盤子在他的手上，蔬菜從胡蘿蔔到艾吉爾一應俱全，上面沾滿了各種醬料，明顯是從餐點內挑出的。

　　他看了眼輕嘆口氣，挑食結果的產物啪地一聲全進了垃圾桶內。

　　不屬於伊格尼斯的沉穩腳步聲出現在門口，渾厚的嗓音隨著門被無聲推開的同時傳入：「收尾可以交給傭人。」

　　他沒轉過頭。「是臨時的私人宴會，就不麻煩他們了。」

　　來者聞言步出規律的腳步，為實戰而設計的厚實靴底踩出穩定樂音。

　　「要讓王子學習對自己的事務負責的話，應該讓他收拾。」

　　王子的年輕侍從聳了聳肩。計畫不會都如意，年輕侍從一邊說一邊用手背輕推眼鏡。

　　「他明天還要上學。」瓷器撞擊的清脆聲響在靜謐的宴會廳特別明顯。

　　格拉迪歐藍斯幫忙把沉重的瓷盤塔放在推車上，伊格尼斯總算正眼看著他。「這也不是你該作的。」

　　對方僅是輕哼一聲，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語內容：「你太寵他了，幹嘛不一開始就辦在公寓省得收尾。」

　　「辦在公寓裡陛下不克參加。」今晚——正確來說是今日零時前——是路希斯王子的十八歲生日，與帝國的戰爭期間不可能公開舉辦成年禮，光是如此在城內舉行便稱得上奢侈。

　　「王子的高中同學可快嚇壞囉。」當路希斯國王走進室內時，身為一般平民的普羅恩普特可是一副中了石化術的模樣。

　　「陛下倒是很開心吶。」在如此緊張的情勢間，雷吉斯仍希望諾克提斯能同一般人度過學生時代，見到諾克提斯有了交情匪淺的友人，想必內心倍感欣慰吧。

　　「你不也是？」伊格尼斯裝作沒聽見，忙著收拾桌上的酒杯。

　　艾米提亞家的未來當家順手拿過身旁推車上的紅酒瓶，他把瓶口湊近聞，又順便拿了一個玻璃杯。就著燈具光芒轉動透明的杯身，確認杯子是乾淨的之後將殘餘的酒倒入。

　　「唔，有點放太久了。」他呷了口，不自然的微弱酸味在口中擴散。

　　「早上還有柯爾將軍的訓練。」伊格尼斯對打算將酒杯遞來的格拉迪歐藍斯投射道夾帶責難的眼光。「你該早點休息，今天諾克特的護衛不是你吧？」宴會中途格拉迪歐藍斯便離席，伊格尼斯沒想到他會全身正裝折回來。

　　「今天是交給王之劍的人。」自諾克提斯在外頭公寓獨居後，城內王子房門的守衛便由常態任務轉變為機動任務，自然也不一定交由格拉迪歐藍斯負責。

　　「再說……」他把杯中的紅酒一口飲盡後道：「你一個人的話想要整理到什麼時候？結束訓練後你得載諾克特去學校。」

　　伊格尼斯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模樣像是對格拉迪歐藍斯如此清楚他的行程而感到詫異。

　　「讓我幫你吧。」

　　「真是難得。」伊格尼斯露出微笑揶揄。

　　「這時只要老實說『謝謝』就好了。」格拉迪歐藍斯些許咬牙切齒的說，雙眼卻藏著笑意。

　　他轉過身正要把另一疊盤子放在推車上，此時伊格尼斯的聲音冷不防從身後響起。

　　「謝謝。」

　　鏘啷。

　　道謝的語氣是恁地輕描淡寫，輕柔地宛如一觸即化的雪片掠過格拉迪歐藍斯的心頭，他心臟漏跳一拍猶如心窩中了一拳。

　　手中的盤子如同反映他遭受的打擊而傾斜了一邊，他手忙腳亂地把岌岌可危快要摔下的盤子放下、堆齊。

　　「不、這個……只是手滑了而已。」格拉迪歐藍斯急忙辯解。

　　「疊太高的話分趟拿。」在旁目睹驚險過程的伊格尼斯淡淡地說，不是太在意這突來的插曲。

　　「喔。」隨口應了聲後，他們繼續埋頭收拾。

　　年輕的王之盾暗自捂胸，已經搞不清楚是什麼使得他胸口至今仍躁動，腦裡嗡嗡作響像耳鳴。

　　耳根很熱，宛如心悸的生理反應他歸咎於方才那半杯的紅酒引起。

　　他晃了晃腦袋、深吸口氣，將放滿餐具的推車推往廚房，期待夜間冰涼的空氣能稍微抑制現下沒來由的燥熱。

　　有了格拉迪歐藍斯的幫忙很快就清潔完了。

　　乾淨的桌上擺著伊格尼斯剛做好的早餐，他為了做諾克提斯的便當而順便弄了早餐。

　　雖然伊格尼斯的說詞是不打算休息，幹脆找點事做。可很明顯這件事對他而言是每日的例行公事。

　　「果然你對諾克特太好了。」格拉迪歐藍斯一手執著叉子吃起餐點，一手拿著手機輸入訊息同時吐槽。

　　「我可不想被沒有自覺的你這麼說。」伊格尼斯喝了口熱騰騰的埃坡尼，獨特的苦香味刺激味蕾，進而使因徹夜變得遲鈍的大腦清醒許多。

　　他拉開椅子坐在一心專注思考訊息內容的男人面前：「這次又是哪家的小姐？」

　　「嗯？」格拉迪歐藍斯花了幾秒才了解伊格尼斯在問什麼。「你消息真是靈通。」

　　「不想聽都會聽到呢。」

　　擁有琥珀色雙眼的男子一臉困擾地用手指敲了敲耳側：「不過能不能別用那種說法啊，好像我在玩弄別人的感情，這可是正常的異性交往哦？」

　　伊格尼斯對他的說詞不置可否。

　　「伊格尼斯。」格拉迪歐藍斯突然表情嚴肅地將手機螢幕朝下放在桌上。

　　「怎麼？」伊格尼斯也放下馬克杯，以認真的態度回應。

　　「現在距離訓練還有些時間，可以和我跳支舞嗎？」

　　太過預料外的答案讓平時思緒敏捷的男子忍不住愣住、睜大他那碧綠的雙眼。

　　「累的話今天就別參加警備隊的訓練了。」摘下眼鏡的伊格尼斯揉了揉眉間，開始懷疑是不是連自己也累了。

　　「下周有個宴會要參加，宴會主角是我的相親對象。」格拉迪歐藍斯指了自己手機，正是剛才他送出的訊息的收件人。

　　「你不是都會婉拒相親嗎？」以想先彼此好好認識的理由推託，同時又以這個理由和對方聯絡。王之盾的聰敏友人毫不客氣地嘲謔。

　　「說來話長。比起這個，拜託你陪我惡補社交舞，拜託了！」

　　看到年齡相近的友人如此認真低下頭請求，伊格尼斯細細地吐了口長氣。

　　「真是，怠於社交舞練習的你怎麼好意思唸諾克特老是翹掉訓練……」擦了擦有些髒的鏡片後，王子的隨身侍從重新戴上眼鏡。

　　「抱歉啦，就這一次！」年輕的王之盾這下雙手合十誠心地拜託著。

　　「我的指導可是很嚴格的哦。」一雙犀利的眼光穿透鏡片直視格拉迪歐藍斯，他被盯得不禁直起腰背，像是站在老師面前而戰戰兢兢的學生一樣。

　　難得端正儀態的格拉迪歐藍斯繞過桌子、走到了伊格尼斯的面前微微點頭致意，接著露出有禮的笑容：「我有幸和您跳支舞嗎？」

　　伊格尼斯努力盯著那掌心佈滿細小傷痕的手，卻仍是把持不住噗哧一笑。

　　「喂。」

　　「啊，抱歉。」聽到對方的抱怨，伊格尼斯繃緊臉部的肌肉以免繼續失態。

　　「我的榮幸。」他伸手握住格拉迪歐藍斯同樣粗糙的手，順著引導走至宴會廳中央。

　　暮藍色的天空籠罩著清晨時分的大地，落地窗外的景色與宴會廳天花板的水晶燈飾互相輝映，彷彿此刻舞會才剛開始。

　　當伊格尼斯把手搭在格拉迪歐藍斯的右臂，以及格拉迪歐藍斯的右臂繞過伊格尼斯的背部時，無聲的音樂悄然響起。他們沒有用言語提示彼此開始，僅僅是跟隨不存在的樂音轉著似乎不會終止的圓。

　　「你跳得真好。」格拉迪歐藍斯倏地說，而在幾個輕盈的迴旋後將背靠在他胸膛上的伊格尼斯微微側過臉，欲言又止。

　　「我就當做是稱讚好了。」戴著眼鏡的男子順從短髮男人往外推的力道拋出自己的身子，憑藉相握的手支撐身體的幾秒間他沒有移開目光，然而鏡片反光使格拉迪歐藍斯看不出對方是慍是笑。

　　「嗳，我不是那個意思——」「集中精神。」格拉迪歐藍斯困窘地反射想抓後腦勺時被伊格尼斯制止。

　　背地嘆口氣的王之盾思考了幾秒，眼前的男人是該如此熟練，再怎麼說他可身兼王子的教育者。

　　兩人再無話語，有的是配合舞步的呼吸頻率，還有指掌間恍惚傳來的體溫。

　　他們分別踏出輕重不一的步伐，一是厚底軍靴的結實聲響，一是尖頭皮鞋的清脆響音。截然不同的音頻合奏出特殊的圓舞曲調。

　　燈具的光芒隨著逐漸黯淡的星光褪去，天際之處愈發明亮，陽光射入的角度緩緩上移。

　　兩人的雙腳踩在由落地窗射入的光亮裡，最終的一個傾身時晨光總算溢滿了冰冷的空間，隨著舞步分合的軀體沐浴其間。

　　——溫暖得伊格尼斯睜不開眼。

*

　　伊格尼斯睜開了眼。

　　每當車輛輾過砂石時，他的身體就隨著震動。他拉下車窗，沙土味與引擎聲隨著風進入車內。

　　「有使骸嗎？」開著車的格拉迪歐藍斯注意到副駕駛座的動靜，頭也不轉地問了。有時多虧了伊格尼斯的敏銳五感，他們常能提前預知使骸的來襲。

　　「不，只是想起了有點懷念的事。」直到方才都在假寢的伊格尼斯此時望向窗外迎著風的吹拂。

　　「嘿——是什麼事？」難得聽到對方提起過去事的格拉迪歐藍斯滿是好奇。

　　伊格尼斯用手指磨蹭了乾燥的嘴唇：「記得不大清楚了。」

　　「這樣啊。」明白同伴不太想說明的駕駛沒再追問。

　　「你的手機在響。」斷斷續續的震動正是把伊格尼斯從回憶拉回的原因。

　　「晚點再回。」瞥了眼屏幕的格拉迪歐藍斯語氣冷漠。

　　「你從以前到現在到底傷了多少女性的心啊……」

　　「你好意思說我喔。」

　　他們一人的家族代代是路希斯王族的友人暨忠實戰友，一人是下任國王的未來軍師，年輕時的相親邀約從沒少過。

　　一人總是回絕不給人一絲希望。

　　另一人則是讓人懷抱一點希冀。

　　「彼此彼此。」

　　電話彼端的人鍥而不捨持續撥打電話，格拉迪歐藍斯嘖了聲用免持接聽，毫不顧慮身旁還有他人在場。

　　「果然讓人懷念。」伊格尼斯的低語被風打散，他再次閉起什麼也看不見的雙眼，讓思緒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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