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噼啪

零碎的火星偶爾從火苗頂端迸出，黯然的赫瞳倒映著弱弱的火光，而那雙赫瞳的主人此刻正以一手拖著腦袋側躺在沙發上的姿勢發呆，一手吃著白麵包。

吃著吃著有點無味，她是不是應該去借個草莓果醬抹來吃才對？

正想著該動動身子起來時，剛好聽見梯間傳來有人走下樓的聲音，她翻了個身，一手掛在沙發椅背上看著來人。

「風希，妳有草莓果醬嗎？」

「我為什麼會有草莓果醬⋯⋯」

「那巧克力果醬呢？或者花生果醬？」

「不管是草莓、巧克力或者是花生果醬我都沒有⋯⋯」她看起來像有那些東西的人嗎？

春川風希，同是葛來分多三年級的學生，在準備前往中央庭園練習魁地奇的路上被同班的錦木千束叫住了。

一年級的時候因為金髮雙胞胎總是黏在一起，風希幾乎沒有跟她們有什麼交集，二年級的時候開始會看到她們各自分開了，沒想到到了三年級這個頻率變得更是頻繁。

她其實覺得那兩個人還是黏在一起比較好，有鑑於——

「那、妳要不要過來坐下跟我一起聊天？」

風希聽完這句話後終於忍不住了，她可以感覺到她額頭上的青筋在跳動，她是看起來很閒嗎？千束難道看不見她一身魁地奇裝扮，正準備要出門的樣子？

「千束⋯⋯我要去練習。」風希強忍下口氣，就算她不需要練，也不該阻止別人自我練習吧。

「嗚，少練一次應該不會怎樣吧？」

「⋯⋯」

「來啦，來啦。」千束拍了拍她身旁的沙發，風希擰緊她的眉頭，似乎感覺到有某種違和感在千束身上，她將飛天掃帚倚靠在一旁牆上，不情願的走到千束身旁坐下。

千束不曾這樣對她死纏爛打的，畢竟她們也沒要好到那樣。

「所以，妳想說什麼？」

「要吃嗎？」說完便是將撕下的一小塊麵包遞到風希面前。

「我不想在這陪妳浪費時間——」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啦！」千束急急忙忙把站起身作勢要離開的風希再度按回位置上。

她只不過在釋出善意而已嘛，風希好冷淡。

千束坐直了身子，露出鮮少對人展現的嚴肅表情，不是好開口講的事吧？風希看著心想，默默給予更多的耐心等待。

「妳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啊？」

⋯⋯就這樣？千束想問的就是這個？這對她來說有這麼難以啟齒嗎？她果真不該抱太大的期待，這種girls’ talk她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千束啊——就是個很愛鬧騰，到處給人添麻煩的人啊，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是、是吧，也是呢，哈哈哈哈⋯⋯」

風希頓了一下，停下離開的動作，不僅沒有聽到預期的大聲反駁，金髮少女反倒自暴自棄起來，這樣沒自信是她認識的那個錦木千束嗎？

——真是麻煩。

「我是不知道妳又突然哪根筋不對了，但那只是我的個人想法，妳在後輩們裡面不是很有人氣嗎？錦木前輩來錦木前輩去的，霍格華茲的天才搜捕手小姐？」之前還在走廊看到她跟別的學院的後輩抱在一起不是嗎？

這樣說來，身為同隊球員的她也受惠了不少啊。

「雖然妳麻煩歸麻煩，想必還是有很多人喜歡這樣的妳的。」

風希在最後離開交誼廳前留下這句話，她這樣已經算仁至義盡了吧？再不行也沒辦法了，安慰人本來就不是她拿手的事。

聽見門扉關上的聲音，再度回到一個人空間的千束雙手抱膝重新窩進沙發裡，風希的鼓勵顯然還是沒辦法讓她重振精神。

風希說的話她其實都知道，但就算知道又如何？她唯一喜歡的人就是不喜歡她⋯⋯她遲早有一天要認清事實的，只是目前暫時還沒辦法——

「喂，千束。」明明才剛離開不久的風希，沒想到又回來了。

「嗯？這麼快就想千束了嗎？」

「才不是⋯⋯妳有外找。」

「誰啊？」

「她說她叫井之上瀧奈。」

29

瀧奈主動來找她，千束瞬間一掃剛才的陰霾十分開心，但對方也只是說了「前輩，可以請妳跟我去一個地方嗎？」便開始自顧自地走起來。

連這樣我行我素的瀧奈她也覺得很可愛，她果然已經沒救了吧。

「瀧奈，我們要去哪裡呢～？」

「天文塔。」

「為什麼要去天文塔？現在是白天看不到任何東西哦？」

「⋯⋯我也不知道。」

欸？什麼意思？

千束努力跟上瀧奈的步伐，湊在她身邊半開玩笑地說「嘿耶——千束前輩要被拐去哪裡賣掉了嗎？」

瀧奈驟然停下腳步，難不成她說錯話不小心惹瀧奈不開心了嗎？

錦木千束非常慌張，「我開玩笑的——」

「千束前輩，」瀧奈打斷她的話，鳶紫色的瞳孔望向那雙紅眼睛，「我可以牽著妳的手嗎？」

一陣緋紅迅速竄上千束的臉頰，難不成瀧奈又誤食了什麼愛情魔藥嗎？不不不，緹爾蒂已經被嚴正警告過不準再對瀧奈做這麼過份的事了，看瀧奈這個樣子也不像是吃了魔藥後的反應⋯⋯還是純粹是她想太多。

朋友之間牽牽手也沒關係的對吧？是她太大驚小怪了⋯⋯

見千束遲遲沒有回應，瀧奈乾脆直接牽起她的手，開始踏上通往天文塔頂樓的階梯。

「⋯⋯我說瀧奈⋯⋯雖然朋友間的牽手可能對妳來講沒什麼，但我可是會會錯意⋯⋯感到非常心動的哦？」

嗯嗯，既然對她沒興趣那就不該隨便勾引她，這是非常不道德的事，還希望瀧奈有自知之明！

沒想到用開玩笑的口吻釋懷還不是件容易的事，嗚。

而沒得到瀧奈任何回應的千束，只好繼續任由瀧奈牽著她往上走，一向觀察力良好的她沒有注意到瀧奈那稍稍變紅的耳根子，她的視線全被兩人互相交握的手給吸引。

就這樣靜靜互相牽著手也挺不錯的⋯⋯

「呃，瀧奈？觀測平台還在上面一層哦？」

瀧奈鞋跟一轉將她領到陌生的空間，她看著身後繼續向上的階梯，不懂瀧奈怎麼把她帶到觀測平台的下層，看起來像是堆放天文學雜物的空間，放置著老舊的觀星儀、被淘汰的望遠鏡跟一些大大小小的紙箱。

「怪了，尤菲莉亞明明叫我來這裡的⋯⋯」明明當初信誓旦旦，怎麼不見人影呢？

尤菲？千束沒有漏掉瀧奈小聲的自言自語，難不成讓瀧奈帶她上來是尤菲的主意嗎？

那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

「抱歉，千束前輩——」她被後輩放鳥了。正準備一五一十告訴千束前輩時，只見前輩忽然靠很近地在她面前「噓——！」的比了噤聲的手勢，臉頰變得像熟透的番茄那樣紅。

被前輩噤聲，她眨了眨眼，用眼神傳遞她的疑惑——發生什麼事了嗎？

在瀧奈感到有點不自在想後退幾步與前輩拉開點距離時，餘光從樓層間的巨大觀星儀瞥到，上層似乎有人。

豈料，千束前輩又馬上上前擋住她的視線。

是不想讓她看嗎？

問題是她已經發現了，或許是知道再擋下去也徒勞無功，千束最終呈現放棄狀態，任由瀧奈的視線越過她的肩頭。

——是尤菲莉亞。

為什麼尤菲莉亞沒有在與她相約的地點，而是在那個地方？

似乎不止尤菲莉亞一個人，瀧奈稍微移動觀看的角度，原本被觀星儀遮蔽的視線一目了然。

尤菲莉亞正吻著一位金髮少女，那位金髮少女貌似是⋯⋯艾妮絲前輩？

原來尤菲莉亞喜歡的人是艾妮絲前輩嗎？

瀧奈覺得她的臉有點燙，加上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畫面更加不知所措，這是可以看的嗎？這樣偷窺是不是不太好？

「尤菲⋯⋯就這麼喜歡我嗎？」

居然還特意找了這種沒人又漂亮的地方偷偷幽會，艾妮絲沒想過白天時的天文台景色是如此美麗。

尤菲找到艾妮絲的雙手輕輕握住，緩慢的變成十指交扣，埋入她的懷裡。

「嗯，就是這麼喜歡。」

感覺⋯⋯她們應該要離開才對，瀧奈不自覺握緊雙手，這才發現她與千束前輩的手還牽著，正要放開的那刻被前輩給抓住了。

前輩的眼神彷彿對她說著不要走。

30

「艾妮絲。」

「嗯⋯⋯？」

「艾妮絲喜歡我哪裡呢？」

金髮少女睜圓了碧綠色眼睛，她還是很不習慣這位白銀髮女孩講話變得如此直接。

以前那個溫柔嫻靜，講話委婉的尤菲莉亞·瑪贊塔去哪了？

艾妮絲輕咬下唇，她還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起初也只是因為父親跟古蘭茲伯父是摯友關係，所以兩家人才會這麼親近。

一定都是尤菲太可愛的關係。

在她五歲的人生裡第一次看到長得那麼可愛的孩子，卻一臉怯生生地躲在伯父身後不敢出來。

好在她的鬼臉或是玩笑能夠逗得她呵呵笑，讓她對此獲得莫大的成就感，尤菲也因此變得很愛黏著她，總是艾妮絲姐接艾妮絲姐接的在她身後叫著，這不是太可愛了嗎？

不管她做的事多麼荒唐，事後多麼會惹大人們生氣，乖巧的尤菲還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參與。

這麼說起來，尤菲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叫她姐姐的？

見艾妮絲遲遲沒有回答，尤菲露出不滿的小表情，摟著對方腰的手稍加施力，「艾妮絲⋯⋯很難回答嗎？」

「啊，不是！喜歡、就喜歡，不需要理由吧？尤菲的全部都很喜歡⋯⋯」連這樣嘟嘴不悅看著她的表情都喜歡。

聽完艾妮絲難為情的回答，尤菲臉上笑靨如花，艾妮絲總覺得她的眼睛要瞎了，用這張如同天使眷顧的臉龐，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露出這種笑容是合法的嗎？

「那尤、尤菲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艾妮絲說著說著總覺得答案呼之欲出，聲音不自覺沒了底氣。

她好像還沒有心理準備聽到對方將它說出口。

「就是從不再叫艾妮絲”姐姐“的那個時候開始哦。」

尤菲笑得嬌羞，但只有在艾妮絲面前，她可以完全拋下淑女應有的矜持，為她展現最真實的一面，在艾妮絲耳邊輕聲低語：

「因為，我不想只是被艾妮絲當作妹妹。」

好，她知道了，也就是說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她了是吧，從她們還會一起撿樹枝玩扮家家酒的時候就開始了是吧，原來從以前就帶著私心對她喊著『親愛的辛苦了，歡迎回家』嗎？

感受耳邊呼來的熱氣，艾妮絲全身不自覺緊繃，喜歡的人這麼大方直白的訴說對她的愛意，承載著滿腔的幸福快無處宣洩。

擁有魔法天才稱號的尤菲，年紀輕輕就展現高超的魔法天賦，在她還沒辦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魔力偶爾會暴走時，尤菲就已經可以使用難度更高的咒語並能精準控制了。

就算自己的才能放眼望去也是無人能及，但尤菲是更加完美的存在。

更不用說尤菲還有著一張天使下凡的臉蛋，老天爺實在太不公平了吧。

「尤菲，我可以吻妳嗎？」

內心千言萬語最終也只化作一句話，也是她此時此刻最想做的事。

「嗯，可以哦。」

千嬌百媚，說的就是尤菲。她輕輕頷首，笑得很甜，艾妮絲將她落在臉側的髮鬢勾到耳後，看著眼前人兒乖乖閉上眼睛等待她親吻的模樣，她的內心猶如萬馬奔騰。

這可真是⋯⋯要瘋了。

她迅速覆上尤菲的唇，帶點力度，帶點深情，原本輕拂在那張白裡透紅的臉蛋上的手向下移動，緊緊扣住對方的腰，讓彼此更加貼近。

帶著興奮的小舌趁著尤菲稍稍張口換氣時探入，對方驚訝不到一秒的時間也開始迎合，歡迎她的到來，理所當然給予熱情的回應。

想要更多，想要觸碰更多，在尤菲背上不安份的手最終因理智而停下。

⋯⋯尤菲年紀還小，不能一下子就教壞她，何況她們現在還在戶外⋯⋯身為年長的她要克制一點才行。

而尤菲雖然非常享受著艾妮絲對她所做的一切，但她也跟艾妮絲一樣正壓抑著內心對彼此的渴望⋯⋯

雙唇難分難捨的分開，先不說她們人在外面，現場也不是只有她們兩人，要不是她還找來了一些觀眾，她是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失策。

老實說，她其實也不確定刻意安排此番舉動是否能對瀧奈前輩起到作用，純粹是抱著運氣試一試的心態，看能不能讓前輩發覺自己內心真實的慾望。若沒有效也無妨，因為她也獲得了她想要的結果。

果然，知道有人正注視著會異常興奮呢⋯⋯

下層的兩人被樓上又摟又親的二位搞得臉一陣紅還有更更紅，相牽的手總感覺都出汗了。

「前輩，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啊、好，抱歉。」

瀧奈將手縮回，剛剛被前輩抓住的地方好像熱熱的，她不明所以的用另一隻手搓了搓那隻手。

「不過剛剛明明是瀧奈先主動牽我的耶，自己牽夠了就把人甩開嗎？」

不是的。或許是前輩的語氣過於寂寞，她覺得她不能一股腦想都沒想的直接回覆，充滿熱度的手再次握緊。

「我⋯⋯跟前輩牽手會感到緊張⋯⋯」

那雙本來黯淡的紅眼睛似乎明亮了一個色度，但還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她，資訊不足的前輩不知該如何反應。

瀧奈感到臉上的溫度又悄悄上升，腦中正試圖組織言語，原來要表達內心真正的想法不是件容易的事。

千束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笑的很輕，雙手牽起那隻緊握到快發白的手，溫柔地將之舒展並貼到了自己臉龐上，鼓起勇氣再次說道：

「瀧奈是喜歡我的對吧？」

黑色的腦袋乖巧地點頭。

「不是一般朋友的喜歡，是想要這樣觸碰的喜歡，是嗎？」

黑色的腦袋再度乖巧地點頭，儘管那點頭的幅度一度小到害她差點沒看出來，以為要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她現在冷靜到快要嚇死了。

內心無聲吶喊好可愛心臟要爆了的千束前輩，垂眸，充滿愛意的蹭了蹭瀧奈的手，並在手背上留下淺淺的一吻，瀧奈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又被前輩那晴空萬里魅力十足的笑容給殺的措手不及。

這種感覺⋯⋯就叫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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