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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谢谢你来看我。”桂大大咧咧地瘫倒在自己的房间里，名正言顺地休息。昨晚他通宵和岁打花牌，打到最后竟然还是平手，几乎打出工伤。楼中的花销由乡田龙司和堂岛大吾平摊，大约是因为打到最后所有人都倦了，他们也没有力气吵嚷着再出去干架。

柏木昨晚送走风间后便回来观战，可直到他打起了瞌睡这场对决还没有结束。他实在熬不动便回去休息，最后的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期。

“你果然和岁不相上下。”

“那只是花牌啦，论应付客人我远远不如他。”桂躺着抽烟，“好久没有这么累了，动了一整夜的脑子，现在反而闲不下来，总是想东想西。”

“早餐吃了吗？”

“吃过了，龙司给我带了。”桂翻身面对他，“不过我有一个疑惑。”

“什么？”

“风间新太郎……对吧？”

柏木点点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昨天龙司说的话让我很在意，他说风间说话的口气很像条子。可我记得他只是政治家而已，政治家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玩弄话术，不至于对警察的说话方式那么熟悉吧？”

“或许是他见多识广吧？”柏木不疑有他，下意识地为风间新太郎辩解。

“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稍微觉得有点奇怪。而且他最近来得很频繁，或许他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你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某种地步那就可以问一问。”桂在地板上敲了敲烟斗，“真羡慕你有个好客人。”

柏木将他的话记在心中，一边回道：“龙司也很不错，至少他愿意听你说话，像他那样的黑道一般不会这么做吧？之前你说赎身的事怎么样了？”

“我拒绝了，但我也不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而已。我现在要开始考虑了，昨晚不管怎么说也和岁结下了梁子，他还会继续针对龙司，这样一来我和他都不能安生。”

“可是……龙司怎么会和岁有矛盾？”这是柏木最疑惑的一点。

“龙司说，他在外面把堂岛大吾给揍了。”

“啊……”听见真相的柏木不知该作何反应。

桂苦笑了一声：“是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龙司毕竟是我的恩客，我认了，未来究竟要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有需要请一定要找我。”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你们，昨晚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桂握了握他的手，“真的很感谢你。”

这一周再没发生什么，“花牌对决”传遍了吉原，不少客人慕名登楼，桂也忙碌了许多。柏木继续过着他的日子，周末是专属于风间新太郎的时间，酒楼会替他拒绝其他客人。

桂的话萦绕在他的心头，柏木原本只想将疑问藏起，但桂的话让他想起了更多被他刻意隐藏的奇怪之处——周末风间总是穿着浴衣，而平时的风间则穿着西装。周末的风间总是愿意花更多的时间与自己聊天，平时的风间却喜欢抱了自己就走。

究竟发生了什么要让风间在工作日这么仓促地登楼？既然如此仓促，又为什么非来不可？

柏木想问一问风间。

周末风间登楼后没有急着抱他，柏木提议玩两局花牌，这样既可以慢慢地消磨时间，也可以借机提起话题。

夏季将要过去，柏木特地替风间买来了几只梨，在玩牌前洗净削皮，好让风间在想吃时就能吃上。

柏木玩牌的水平一般，但输给客人也是的一种讨喜手段，所以他从未想着提高技艺。

游戏进行两轮后，柏木犹豫着挑起话题：“风间先生玩牌很厉害。”

“不用特意夸我。”风间笑了笑，“我连三光（一种牌型）都很难凑齐呢。”

“可不管怎么说，前几天的事多亏风间先生了。”

“唔。”风间没有表态，只是继续看着手中的牌。

“那天您很晚才离开，这会影响您的工作吗？”

“我想……不，不会。”

“如果会影响的话就请您不要勉强自己，虽然我很想见您，但我不愿意您为了我这么辛苦。”柏木有些担心。

风间新太郎听到柏木的话后并没有表现出赞同或拒绝，他抬眼盯着柏木看了看，接着又继续看回手中的花牌：“等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再说，或许会更有用。”

柏木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能发现风间新太郎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请风间吃梨。那晚风间抱他十分用力，几乎覆盖了之前所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等下次见到我的时候”，柏木想了许久都毫无头绪，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源先生，有您的预约。”

柏木的身上有几处蜡油留下的痕迹，蜡油鲜红如血，一时间他也来不及清理。柏木匆匆拉上和服，勉强整理好后将客人送出秋月亭。这名客人酷爱滴蜡，柏木只能尽量配合忍受。他担心风间会看见他身上的痕迹，在与风间见面前再次整理了一番。

风间在回屋等候，柏木害怕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便匆匆赶去。木屐声在走廊中回荡时，柏木也在思索应该如何继续那番话。他确实担心风间的工作与身体健康，如果与自己见面确实对他产生了不良影响，他们应该降低见面的频率。

“风间先生。”柏木拉开了纸门，意外的是身穿黑色西服的风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喝酒，身旁也没有名代或秃的陪伴。他抽着烟，似乎正在等他。

“你来了。”

“您今天很快就要走吗？还是名代他们没有好好招待您？”

风间将吸了一半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风间并没有回答柏木的疑问，这让柏木无法继续说出心中的话。风间牵着他的手向酒楼的更高层走去，三楼有不少房间都禁止色子进入，柏木听说那里有一间刑讯室，还有关押色子的房间。当然，只要色子不出逃，不违反规矩，他们是不会被送到这里来的。被送进禁闭室的色子很快就会在秋月亭中消失，他们会被卖到更低级的妓院不断张开双腿，直到染病死去。

阴森的长廊与喧哗的酒楼形成鲜明对比，柏木不由得向风间靠得更近了些。

“风间先生，我们能来这里吗？”

“我们只是路过这里。”风间带着他穿过长廊，在柏木不曾涉足过的深处靠墙摆着一把木梯，木梯通向一个空洞。风间率先登了上去，柏木随后跟上。和服的束缚太多，所以风间直接将他拉上了最后两级梯阶。

柏木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不知道秋月亭的屋顶这么简单就可以爬上来。

秋月亭的屋顶由瓦片铺就，吉原通宵不灭的灯火就在柏木脚下，他从未发现吉原竟是一个这么大又这么小的地方。柏木向远处看去，食指粗细的摩天大厦和如同缎带般的高架桥让他心生向往。

“好看吗？”

凉爽的秋风拂过他们的脸颊，秋虫鸣叫，世间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柏木的心绪也平复下来：“好看。”

风间拉着他躺下，冰凉的瓦片带来奇异的触感。月色朦胧，夜空中闪烁着几颗明亮的星子，柏木看得入神。

“偶尔休息一下也很不错吧？”

“是。”柏木随口应答了一句，但之前的疑惑又浮上心头，“您最近很累吗？”

“怎么这么问？”

“您平常登楼，周末也要来，我担心会不会太占用您的时间了。而且……”柏木停顿了一下，“而且您上周末对我说，下次见到您的时候再说这些话会更好，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您愿意向我解释一下吗？”

柏木转头看向风间，风间却没有转过头来看他。瓦片缝隙里长出的狗尾草正随风摇曳，柏木甚至能够闻到泥土的气味。

“那个是天狼星。”

柏木向风间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颗星辰持续散发着光亮。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沉默片刻后，柏木轻轻唤了一声：“风间先生？”

风间坐了起来，他先沉沉地叹了口气，接着转头看向柏木，低声道：“对不起。”

“您怎么了？”柏木有了不好的预感。风间新太郎会对他说什么？是再也不和自己见面吗？

“对不起，我不是风间新太郎。”

柏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您说什么？”

“我是风间让二。”

风间让二，这又是谁？

柏木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但他能听见头脑中正轰然作响。这四周的一切对他失去了意义，黑沉的天幕正在崩塌，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正在干些什么。尤其陌生的是眼前的男人，柏木无法组织出愤怒与责备的话语，他只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我、我先走了。”

“源，如果你要怪罪就怪罪我吧，是我犯了错。哥哥曾经阻止过我，但我……”风间让二拉住了他的手腕，柏木被迫停下了脚步。

“请您放手。”柏木的语调冷淡，“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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