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绝响】

晴明早在两年前的春末就已经失踪了，这是青龙白虎两位大式神才知道的绝密。

当两个被晴明大人故意支走的式神赶回大社的时候，遍地狼藉的现场已经昭示了战斗的完结。倾倒的屏风后面，赫然转出一位手执大铁扇的年轻公卿，鞋服上皆有显眼的阴阳鱼图案。与平时那个风雅的贵族相比判若两人，现在他可是刚完成复仇大计，志得意满的强势阴阳师。

而就在优雅步出台阁的男人身后，是另一张狷狂的笑脸。张开翅膀的乌鸦式神奈落隐隐若现，明显没有恢复身体，仅能靠一些手段维持短暂的实体化，普通人几乎都不能看到他。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晴明和协助他的式神八咫乌现在可是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们阴阳寮不肯就范，那他俩就保不住性命了。”

“雪凌大人……不，你是贺茂家的遗孤小光对吧？”青龙拦住几欲发怒的白虎牙太，上前与雪凌交涉。

“当然是我！那个被你们毁灭的贺茂家的少主。”

青龙早就知道前一阵子下界的八咫乌白翼和晴明在商量如何应对贺茂家遗孤的事情。晴明一定是打算尽量处理得悄无声息，贺茂一族是晴明心中永远的痛，他不想让他人插手，就支开了其他式神。不曾想敌人实在过于强大，晴明和白翼两人联手，居然败给了雪凌和奈落，这是青龙式神万万没想到的结局。无法去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晴明不在，就该由自己这个式神领袖来处理后事。

确实，在晴明之前，所有的式神都是归贺茂家管理的。只是在那场消灭贺茂家的战役里，青龙带领大部分式神都倒戈向了晴明。因为每个人都清楚，继续让贺茂家掌权，杀戮就永远不会停止。

“贺茂家的小子，不要在那里虚张声势。即使晴明不在，以我们阴阳寮的实力也足够除掉你。”

“哦呀，我可不打算与你们这些我父亲的旧部产生冲突，就算你们个个都是叛徒。”雪凌摊手，阴毒的表情展露无遗。“晴明的魂玉我收下了，八咫乌也在我的手里，他们的性命就由你这个大师兄来决定。”

“那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做？”

“我不会重新打出贺茂家的旗号，接下来我们双方也可相安无事。只是之后，我和关白大人这边会陆续提一些小要求，希望阴阳寮能够予以协助。”

阴阳寮失去了主人，而贺茂少主有人质在手，在不确定晴明和八咫乌的安危之前，青龙当然不想激怒他导致更加失控的后果。

“只要是不会导致乱局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如果你最后敢耍赖，我们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是当然。我还是优先打算复兴家族，没有必要让自己冒险。那么两位式神前辈，我就此告退了。”

雪凌悠然收起扇子，向两位束手无策的式神鞠躬告退，故意露出狡猾邪魅的笑容。奈落鸦也得意地与咬牙切齿的白虎对视，毕竟当年正是白虎射出的那一箭导致奈落失去了长期维持实体化的可能。如今两人再次相逢，地位却全然逆转了。

眼睁睁看着复仇者悠然走远，牙太黝黑的脸庞已经气得涨红，一对不服帖的兽耳也跟着翘起。

“啧，当年要不是晴明拦着，咱早就杀了这两个混账了。这下倒好，真的惹出麻烦了。你何必那么客气跟他说话，直接把他和奈落鸦干掉不就好了！”

“他在扯谎！晴明的寿命本来就快耗尽了，魂玉的状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其实我知道的，晴明他八成已经……”

“那你更无需顾及这么多！他手上没有要挟得了咱们的东西了！”

“牙太，你我守护皇家这么多年，就算晴明是最贤明的主人，我们也从来不是为一个两个阴阳师头领卖命的。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八咫乌的情况。这家伙和奈落鸦是亲兄弟，如果他死在贺茂家小子的手里，一定会触怒天照大人，到时候人间会被踏平，你我根本阻拦不了！”

白虎牙太闻言深感震惊。太可怕了，贺茂家的遗孤是计算到了这一步的，雪凌把式神们的顾虑全部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下即使阴阳寮想要反抗，也是投鼠忌器。两位式神千年来守护着这片土地，负责维系高天原和皇室之间的关系，绝对要避免天界下场清洗人间的事情发生。

“接下来只能看他们会提什么条件了。好在我们已经知道雪凌的真实身份，他也清楚没有硬吃我们阴阳寮的实力，接下去的时间里不会搞出大事。就是我们可能要配合他做点非法的勾当了，放心，这些都由我来想办法。”

“你一个人扛得下这些？咱可不信！”白虎劝阻道，他不愿意坐视好兄弟独自陷于不义。

“有什么不能！何况我也没打算认输，一定有机会把他们一举打倒的……”

青龙式神是从那一天开始，带领阴阳寮。走上与复仇者们一样卑鄙扭曲的道路。只要从这帮宵小之辈的行动中找到破绽，就能狠狠把这份屈辱报复到敌人头上。

之后阴阳寮被关白和这个贺茂家的小子呼来喝去，当成自己的密探使唤，除掉关白的政敌，保障雪凌的人贩生意不说，还要抓捕年轻的肉体供奈落实验。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在玷污晴明生前的理想。对于敬佩着晴明的青龙来说，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但青崎颖可不是盏省油的灯，直接找机会报复了雪凌背后的关白兼家，抓到关白女儿与鬼族丹波相恋的把柄，逼着关白同意让女儿自尽。关白幻想让女儿嫁给天皇把持朝政的希望破灭了，就迁怒于雪凌，让雪凌的计划也一团乱。

阴阳寮和摄关家，两边的关系紧绷到破裂边缘。鉴于阴阳寮的实力，关白也只能硬着头皮让青龙参加立春的行动。

青龙偷偷观察着雪凌，终于发现了魂归桥下面的秘密。

从建都起，桥下就藏着一扇直通黄泉的大门。逝者的魂魄都会在冥土居住，雪凌一直希望通过这里带回死去的父亲保宪。那么同理，以青龙的能力，也绝对能够把晴明救出来。

只要晴明重回人间，阴阳寮的秩序就能一举恢复。

青龙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土蜘蛛小纮为复仇取出了最后的钥匙。但不巧的是，那块楔形的玉石在打斗中被渡边纲抢到手了，而且这个顽固的武士小子坚决不交出来。

目的不同，即使同样身为守护京城的战士们，也会互相对立。

“交给我，只有这样才能结束一切。”盘旋在空中的苍龙希望用这威压逼迫渡边纲就范，先前甚至将玄武连同小纮都打进水里以示警告，反正不择手段诛灭妖怪也是阴阳寮的铁则。但面对渡边纲，长期兼任禁卫队长的青龙心中多半是起了爱才之意。

“我要真信了你的邪，那就太可笑了。”

阿纲依旧以无惧的姿态等待着青龙攻过来，毫不动摇。青龙觉得真正的问题恐怕是这个愣头武士小子丝毫不知道奈落鸦的存在，再拖延下去，奈落肯定会来这里，到时候阿纲一旦被奈落打倒，钥匙就会被抢走，那大家都得一起给贺茂家当陪葬了。

尽管他还没醒悟到，让大家给晴明殉葬其实也是同一回事。

“好吧，那就让你和那两个家伙一样去河底喂鱼如何？”

空中的游龙不得不出手了，强劲的风压刮得阿纲脸上生疼，站在远离河岸的船上也无险可守。武士小子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其实已经陷入极度焦虑。

没有髭切在手，阿纲紧张地考虑着所有可能的应对办法。像刚才一样与青龙硬碰硬？显然不行，人类的身体与庞然大物相撞，肯定会化为齑粉。那么让季武在后面协助呢？他手头的护符强度应该能应付一阵。但失去师傅的季武精神已经崩溃，倒在后边的船里哭泣，指望不上。若是交出玉石摇尾乞怜，那更不应该是武士的作为。

过去无数次面对生死关头，渡边纲都没有显露出一丝畏惧的情绪。而今记挂着小赤的他居然开始心慌了，害怕不能活着回去跟小赤解释清楚一切。

当阿纲不再是悍不畏死的修罗时，就漏洞百出。

很快，青龙就不给他烦恼的时间了。

“唔，什么时候？”

河面上迷蒙的雾汽围绕着阿纲和小船，逐渐形成了一堵水墙，视线被完全遮挡，并且能见范围越发狭小。阿纲居然连这明显的变化都后知后觉了，回过神来时已经堕入青龙的陷阱之中，只凭空手无法突破。

夜叉的魔爪无声无息地探到他背后，阿纲一惊，他什么时候又变回人形了？压低身体半蹲到船板上，后面的那双手却消失了，很快又出现在了阿纲的侧面。无论怎样躲避，都能看到青龙如影随形，冷笑着逼近。

这都是些扰乱注意力的手段罢了，不能被他迷惑。

拳套藏有玉石的右手突然被冰冷滑腻的手握住了，阿纲一时间感到了极度的慌张，他的手背里有着一把关乎京都无数苍生命运的钥匙，一旦带着这样不能输的责任作战，拳头就变得无比沉重，动作就受限了。

在阿纲急欲试图挣脱之前，就被手心处穿来的尖锐的刺痛感给淹没了。

青龙的一股钢叉从他的手心刺了进去，顷刻间血水从阿纲的右掌当中涌出，和先前小纮留下的血混杂在一起。更糟糕的是，玉石从革制护手的夹层被露出一截的尖刺给顶了出来，染上血渍的刃片就这样落在了阿纲脚边。

这点创伤不足以让少年叫痛，他继续轻蔑地与敌人对视，但对轻易就被敌人突入破绽的状态不甚满意，手上没有刀，确实很难有效反击对手。

“怎么了，修罗小子？这么容易就被我抓到了吗？”

“确实，不过……这种情况我也是能料到的。”少年武士冷笑着回应，黑发鬓角却已经落下细小的汗珠。这么狭窄的空间本来就没有战斗的余地，手掌被贯穿了，大量失血时的眩晕感还是那么熟悉。

“你这样也好，输了也不至于太难堪。但你小子之前对我很是无礼啊，这笔账不会这么容易就算了。”

水雾散尽，决斗的胜者贴近阿纲，微微扭转钢叉，锐器在武士的掌骨之中强行撑开伤口，更多粘腻的血液喷涌而出，肌腱被从中撕开的苦痛让阿纲的嘴唇都颤抖起来。这自然是青龙在泄恨，甚至要武士落下残疾，再也没有可能拿起长刀。与此同时，式神俯身拾起玉石楔子，轻易拿回了主动权。

“需要刺进心脏里取血才能发动，真是苛刻的条件。不过只要钥匙在我手里，随便找个冤大头杀了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是一个守护人类的式神该说出口的吗？”阿纲鄙夷地一瞥，不顾白色长衣已经满是血渍。右手被青龙的钢叉连着，人根本逃不出半步。

“每七天去跟赤鬼厮混一次，你也没有理由说别人吧？”青龙对被他压制的阿纲报以嘲笑。

“阴阳寮的，少管闲事，只有赖光少主有权力处置我。”

“真是，你这小子无论何时都傲慢得令人厌恶，不如现在就废掉你的右手吧。”

源家武士团在青龙的见识之中是一群特殊的人物，崇尚强大，绝不示弱，疼痛和死亡一概不会触动他们。但如果偶然间会因为流露真感情出现破绽，那就非常容易被击垮了。

就像一向狂傲冷漠的阿纲，不幸被赤鬼给拖住了后腿。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然而，今夜首次负伤的修罗，面对危难露出了更加坚毅的神色，血腥与伤处的疼痛让他体内的杀戮欲望更加沸腾。身上的使命从来就不是守护京都百姓，而是纯粹追求技艺上的磨练，在这基础上再去守护几个特别的人罢了。

追求技艺的极致，就意味着不会轻易认输。

“放下东西，否则你就得把脑袋留下！”

“什么时候？”红线从后方悄悄缠绕住了龙神白皙的脖颈，阿纲用还能动的左手加以牵拉，使得纤细的线更加迫近敌人喉头要害。

青龙愠怒起来，渡边纲不愧是善于逆转的武士，这条无始无终的红线永远是无法提防的，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就算切断了也会重新延伸。

但阿纲一介凡人，绝不是生来就带着这宝物，抚养少年武士长大的恐怕更是个能够颠覆人世间的强者。带着这样的疑惑，青龙式神试图逃出僵持的局面，不料修罗小子以冰冷的声线轻声威胁青龙。

“哦对了，即使你变回原型，养母大人给我的这东西照样能追上去缠住你，不要打歪主意。”

“要比谁能坚持到最后吗？凡人，你是没有胜算的。”

“弑神的……不都是些凡人吗？”阿纲咬牙硬顶了回去。

“可惜，你没有这样的资格。”

青龙仅是一抬手，无数的水珠跃动起来，从外围化为尖锐的冰箭直指中间的阿纲，再度夺下主动权。

人类的武士没料到式神如此难缠，但他也不会就此罢休。双方各自展现强大的攻势希冀逼迫对方屈服，仅仅只是为了这无意义的争夺，令人扼腕。

随着失血，阿纲被洞穿的手掌逐渐麻木，锐器撕裂了关节，中指和食指完全动不了，右半边的袖子已经被红色浸透。再这样拖延下去不做治疗，小小的修罗今后就发挥不了髭切的力量。

阿纲拼尽性命也要坚持抗争，是为了活着去见赤鬼。

但是，在两军对峙的焦灼困局当中，如果谁能先得到支援，谁就是胜者。

渡边纲，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众所周知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人奔走时会带着铃铛的声音。当那震撼人心的稚嫩声线响起，阿纲身上的痛苦与彷徨都不存在了。从天而降的虹彩光芒足以治愈一切，他闭上眼欣慰笑了，等待一位挚友的降临。

他们是超出灵魂之上的酒友，是七日誓言的践行者，永远不会食言。他们才是今夜命运漩涡的中心，不能输给任何奸邪。

“给咱，放开阿纲！！”

连来者的面容都看不清，面前瞄准阿纲的冰棱就全部被打碎了。鲜红夺目的身影从魂归桥上跃入小船，刚猛无敌，不在乎任何做作的防守，就突进到敌人跟前。青龙一时间无法后退，直接被爆发力十足的一拳盖到颧骨上，饶是式神之王也禁不住怪力。阿纲见势反应迅速，趁机抽掉缠住青龙脖子的红线，让无法稳住身体的式神直接掉进了堀川。

一阵杂乱的水声过后，那熟悉的红衣男孩伫立于阿纲面前，向右翘起一角的鲜红短发耀眼夺目。纤小健壮的身体仅被一层无袖的酒楼伙计衣装包裹，月色在双臂的银环上倒映出洁白的光芒。因为长距离奔袭大口喘气，一边不忘微笑着冲阿纲竖起拇指，还是那一成不变的豪爽姿颜。

“咱算是……赶上了吧？”赤鬼略微得意地悄声问伙伴。

“小赤！”

这对挚友今晚第二次在魂归桥相逢，一夜间经历种种波折，彼此都难掩激动。阿纲相信自己坚持抵抗下来是对的，因为他又见到了最牵挂的伙伴，不会落下遗憾了。

“对不起，在酒楼的时候……”

还不等武士表达出心中歉疚，赤鬼已经牢牢将他抱紧入怀，用带酒香的温热身体制止阿纲去内疚。这是真心实意的相拥，不再需要担忧其中掺杂任何私欲。阿纲略微怔住了，这样的伙伴如何叫人不怜爱？

“阿纲没事就好，听说你被小纮带走，咱都快急死了。啊，先别说这个了，手不要紧吗？”

“没有关系，后退一点，不然血会溅到你身上。”

武士果断把钢叉从伤处拔出来，面不改色。让赤鬼把这沾满好多鲜血的伤人武器牢牢绑在船舱里，免得它又回到青龙手中。黑发美少年单手擎起酒葫芦，用嘴咬开盖子，就把剩下的酒往掌心血肉模糊的大洞处浇去，纵然是无情修罗也得咬牙忍耐剧痛，尽量不发出一点呻吟，逞强的表情看得伙伴揪心。

一股温暖的热流从刚简单处理完的伤口流进来，平抚大部分伤痛。阿纲定睛一看，竟然有红色的薄雾围绕着手掌，传递着治愈的力量。

龙神之裔们都有着极强的治愈力，赤鬼当然也懂得如何将恢复的力量传导给伙伴。

“小赤，你……？”

“什么都别说，咱来帮你就是了。”小赤微笑着，双手合围握紧阿纲的伤处，慢慢贴合。赤鬼到底是什么来头，已不重要了，无所谓身份上的差距，阿纲心中已小赤视若珍宝。

就算这件宝物明天过后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知道明天你要走，但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要离开我身边行吗？”武士忍不住将完好的左手放到伙伴肩头，赤鬼的脸略微浮上了红晕，轻轻点头。经历过今晚的他们，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对了，咱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

简单的包扎处理过后，小赤终于言及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他将身体侧过来，这下阿纲才看到体格娇小的伙伴竟然承受着两把长刀的重量，用绳子交叉绑在背后。不仅是自己的髭切，连赖光少主的膝丸都带来了，一路扛着都不知道有多沉。

少主从未让自己的刀被别人碰过，这意味着小赤得到了少主的信赖。以前出于七天一次擅离岗位的尴尬，他一直不敢把小赤介绍给少主认识，不料两人却已经见过面了。

“……你见到少主了？”阿纲惊异道。

“是，具体发生啥事他都告诉咱了。咱们之前七天见一次的事情被一群坏人利用了，他亲自来救你，但身上中了坏人的毒咒，现在情况不太好。咱把他交给你们那个贞光照顾了，然后把刀一起带过来，应该能发挥点用处吧？”

“知道了，我一定会阻止这群混蛋。”

拾起机关的钥匙藏入衣领，重新拿回惯用的兵器，阿纲的眼神恢复了往昔冷傲锋芒，特别是听到少主负伤的消息后，情绪更显愤激。赤鬼也把膝丸背负起来，准备帮助恋人应战。

但他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因为青龙随时可能出现。一抬手就让红线缠到了桥墩上，然后把线搭在了赤鬼的手心。

“你先用这个回桥上，我们俩挤一艘船太危险了，会被一起干掉的。”

养母大人留下的红线，仿佛是他俩之间的羁绊具现化一样，无限延伸，牢靠又坚韧。阿纲心里自然希望先保证小赤的安全。

“可真让我好等啊，鬼族的小子！”

不曾料到只是一瞬两人就陷入危险，敌人恢复得实在太快，而且声音似乎是从重重云端传过来的，一抹流动的青琉璃色若隐若现。

“阿纲！你先走！”

察觉危险，赤鬼把红线迅速转到阿纲手里，一拍挚友后背，示意他先离开小船，因为让惯用养母宝物的阿纲先行动肯定更快。阿纲会意，往回一拽红线，就被向桥那边拉了出去，脱离了困住他太久的小船。

小武士的双脚一沾到桥上的青石板，立即拔出久违的髭切，回身向小船望去，却发现了和先前一样的场面，重伤的右手立即隐痛起来。一瞬分心，他就已经看不见留下断后的赤鬼了，伙伴连人带船一下子被水雾包围，和刚才的情景如出一辙。

青龙对于非人类从不心慈手软，阿纲焦急地握紧桥栏杆，思考着让小赤也脱困的办法。说起来，以往遇到困难的时候，姑获鸟也好，土蜘蛛也好，阿纲从来不是独自面对的，少主和四天王的合力才是制胜法宝。

这样绞尽脑汁思索着，阿纲的视线转向了后面的另一条小船。他不能放弃，脱困办法终究还是有的。

直到有修长的手掌轻抚阿纲的肩头，阿纲能够明显感觉到熟悉的热度，属于与他朝夕相处，能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主人。

“终于找到你了，怎么样，不会再跟我闹别扭了吧？”来者吐露出沉稳的话语。

远古延续至今的四天王羁绊，注定在平定乱局的过程中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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