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节目单末尾的神女劈观终于也结束了。

她开始向观众致意，然后返场，第二次返场，第三次返场……

差不多得了，再返场也不会多拿一分钱……

而且我看得出来，她的疲态已经很明显了。

虽然画着彩妆。

这群狂热的爱好者啊。

若是单单为了艺术，或许也不至于这样。可如果是因为云堇？

哈哈……

真的够了，一切欢笑和泪水终有结束的时刻呀。

观众退场差不多结束了，她和几个演员从侧面小口走下舞台，那里早有记者和各界名流等候，她艰难地穿过相机和纸笔组成的采访大潮，又能分心回答几个问题。如穿花蝴蝶，八面玲珑。

——“请问云堇小姐，我听说您今天首演的独幕剧没有经过彩排，请问您对社团今天的表现满意吗？”

——“还好，总要有一个磨合的过程嘛。”

这话实在是太客气了。如果是我面对这种不自报家门还问出有如此攻击性的问题的记者，肯定会直接回呛过去。

——“您好云堇先生，我是《璃月戏曲报》的记者，请问贵社团最近是否会因为您的个人安排有所改变？”

——“云瀚社不是我一个人的社团，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同样优秀的艺术家，我也希望这段时间里贵报能多给他们留一些空间，给他们一些机会，谢谢。”

回答的滴水不漏。

——“云堇先生，我是《千岩军》报的记者，请问您原定于下个月三号到千岩军总部慰问的事项，会不会延期，或是取消，或是照常进行？”

——“当然是照常进行。我对璃月千岩军一直是持最尊敬的态度，同时也非常希望能将戏剧艺术带到军队中。”

哦哦，这种事啊，虽然我和她还有蜜月要度，但是军队必须去。大是大非上的问题，必须以大局为重。

——“云堇先生您好，我是《枫丹音乐杂志》的记者，请问您对本周枫丹摇滚乐团的巡演有何评价？”

——“摇滚乐和璃月传统戏剧音乐差别很大，欣赏受众也有很大的差别。我建议您去问辛焱女士，她在这方面比我更加专业。”

她打太极真真是一把好手。

——“云堇先生您好，我是《璃月剧报》的记者，我们都知道您在上周六宣布了自己的婚讯，但是不准备大操大办婚礼，不仅如此，庆祝仪式还一切从简，请问您是为什么做出了这个选择？”

——“恕我直言，《璃月剧报》作为一向关注严肃艺术的报纸，不应该将视角聚焦在这种问题上。”

……

……

——“云堇先生，我是《海港报》的记者，我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请您回答一下吧！”

——“嗯？”

“是呀是呀，我是《璃月文学报》的记者，但是我们真的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是的，我们也很想知道！”

“……”云堇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停止了提问，把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连那几个和她一齐下来的社团里的演员也不例外。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

“其实是我丈夫的决定。”

“啊……？！”

一片哗然。

然后是更多的、狂风骤雨一般的提问。

云堇只得用手努力推开拦路的记者们，一边推一边说：“对不起各位朋友们，实在对不起……”

“云堇先生！我是《璃月情感报》的记者！请问您有时间接受我们的独家专访吗？！”

嘴脸啊。斯文啊。唉……

云堇多半是很难脱身了……

……如果没有我帮忙的话。

别忘了，我一直站在阴影下，等着她过来找我呢。

云堇已经竭尽自己所有的修养去唱好了红脸，到我唱白脸的时候了。

我大踏步走上前去。

“够了，肃静！”

表演手法暂且不论，我的台词功底没比云堇差到哪儿去。

从丹田里涌出来的声音和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一嗓子就把他们全镇住了。

他们回过头，才看到是我。

都沉默了。

“老婆，快过来。”

我招呼云堇。

记者们自动分开一条路，让云堇走到我身边。

我藏也似的把她护在身后，然后略略扫视了他们一眼，看着那个璃月情感报的记者，对她说：“实在不好意思，家妻最近这段时间比之前忙，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代替她接受贵报的独家专访。”

这个记者不置可否，或者是限于礼貌不愿意跟我说话。她怎么可能采访我呢，我太了解这群报社心里的想法了。我这种人说一万句都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她说一句也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

——而且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哼。

我又朝这群记者微微颔首致意：“各位也尽快回去休息吧，失陪了，抱歉。”

记者们这才慢慢散去，留下那几位和她一起下台的演员。她们看看我，又瞟了一眼云堇，也不跟我打招呼，就默默走了。

我牵起云堇的手，一路走到戏园外的小广场上，门口停着好几辆车，几位穿着考究的名流望着这儿，但看到我和她一同出来，也都识趣地向“云老板”打声招呼，然后各自调转车头，走了。

我依旧牵着她的手。

走在晚间的璃月城的路上。海风不紧不慢地吹在我们脸上，她额头滚落的汗也慢慢干了。

从刚才的应激状态中醒来，她捏着我的手，开始为我鸣不平：“居然都装作不认识你的样子！”

“很正常啊，我可是你的新婚丈夫，他们能对我有好脸色看吗？”

“哼……”

其实这个道理，哪怕我不说她也明白，她只是……

只是想说话而已。

在舞台上不能说自己想说的。

她喜欢摇滚乐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吧。

摇滚乐可都是自己作词作曲的，他们唱的都是自己想说的。

“回家吧，收拾收拾洗个澡，然后早点休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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