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狼的報恩

狼的報恩‧旅途　　

狼的報恩‧月光

狼的報恩‧變形

狼的報恩‧足跡

狼的報恩‧終點

　　經過十多個晝夜的跋涉奔走，艾黛爾賈特和貝雷絲終於順利抵達目的地。

　　一座位於大雪山主峰的古老神殿，以大量石塊堆砌建造，外觀古樸氣派，跟艾黛爾賈特想像中無人維護的荒涼廢墟相距甚遠。

　　只有「完全沒人」這點符合想像。

　　「這裡就是狼神祠。」

　　貝雷絲邊說邊踏進神殿寬敞開放的入口，走了半步想起只有狼能進來，匆匆回頭一看，身為人類的艾黛爾賈特果然被無形屏障拒之門外。

　　「真有趣，這是怎麼做到的呢？」

　　艾黛爾賈特好奇地觀察眼前空氣，伸手摸索看不到卻實實在在擋住了她的透明屏障。

　　隨即抬頭發現入口的立柱兩側各有一顆紅色光球，當貝雷絲返回入口時，兩顆光球變成綠色，隱形屏障也消失了。

　　「艾黛爾賈特，請讓它們看一下妳脖子上的圖騰。」貝雷絲出聲告知。

　　艾黛爾賈特立刻照做，以為是進入神殿的必要措施。

　　等她亮過狼頭圖騰，貝雷絲再度走進神殿，只留艾黛爾賈特站在入口，兩顆光球卻仍然保持綠色，艾黛爾賈特好奇地前進後退試了試，隱形屏障都沒有再出現。

　　艾黛爾賈特從容走進神殿，呼吸的空氣明顯變得溫暖乾燥，牆上壁燈自動點亮，燈罩下是不會搖曳的神奇火焰。

　　「讓那些光球識別過一次身分，以後妳都可以自由通行。」貝雷絲邊走邊說明用意。

　　「但我是來解除這個的……」

　　艾黛爾賈特跟在貝雷絲身後，猶豫地撫著頸上圖騰，隨即想起原本讓貝雷絲同行的目的。

　　「妳不是說，一定要有狼陪才進得來？」

　　「大家都這麼說。」貝雷絲無辜回應。「但我剛才突然想起，以前希特莉……我媽媽自己一個人進過狼神祠。」

　　「那位祭司大人呀。」艾黛爾賈特回憶著在半獸人部落看到的精靈祭司，對方看起來纖細又柔弱，沒想到居然能一個人上山。「她來這裡做什麼呢？」

　　「解除傑拉爾特給她的印記。」

　　艾黛爾賈特愣了愣：「妳的父母看起來感情非常好……」

　　「對，他們離不開彼此。」貝雷絲回答。「所以希特莉偷偷跑來解除守護印記，她不想讓傑拉爾特為她承受致命傷害，不過傑拉爾特馬上帶著我上山，說服她不要解除。」

　　「致命傷害？」艾黛爾賈特面露疑惑。「我先確認一下，妳現在說的『守護印記』跟妳給我的圖騰，是一樣的東西嗎？」

　　「……！！」貝雷絲驚覺自己說溜嘴了。

　　艾黛爾賈特頓時挑起眉頭：「貝雷絲……妳老實告訴我，妳之前說，當我有生命危險能瞬間移動到我身邊，其實是被動地成為替身、幫我承受攻擊吧？」

　　「我……我是自願的。」貝雷絲小聲地答非所問，間接承認了她的猜測。

　　艾黛爾賈特不禁長嘆口氣。

　　她能理解貝雷絲母親為何會排除萬難上山解除印記，畢竟誰捨得讓喜歡的人為自己受傷？

　　「趕快解除吧。」

　　艾黛爾賈特突然慶幸這趟旅行沒有再遇到生命危險，甚至比平常舒心順遂許多……八成也是一路有貝雷絲保護照料的緣故。

　　艾黛爾賈特跟著垂頭喪氣的貝雷絲走到神殿深處，這裡有一座疑似祭壇的高台。

　　兩人順著石梯拾階而上，頂端豎立著一塊表面光滑的黑色石板。

　　黑色石板上什麼都沒有，艾黛爾賈特壓制著繞一圈觀察的好奇心，悄悄瞄向貝雷絲，只見她用濕潤可憐的眼神看著自己、輕聲追問：「妳真的不留嗎？」

　　艾黛爾賈特內心遭受她目光重擊，又覺得她這話問得怪怪的，還是硬著頭皮回應：「對。」

　　貝雷絲沮喪回頭面向黑色石板，做好心理準備，驀地變回灰狼。

　　「嗷嗚──────！」

　　貝雷絲仰頭長嚎，黑色石板接受到她的聲波，堅硬光滑的表面從中心漫開一圈接一圈的漣漪，整塊石板發出刺眼亮光。

　　亮光消散後，黑色石板變成了一面閃亮鏡子。

　　鏡裡並未照出兩人的身影，而是映著一名睡眼惺忪的綠髮少女。

　　艾黛爾賈特睜大眼睛，注意到那少女樣貌跟以前在皇宮撿到的童話故事書插繪一模一樣，書上說她是古代執掌生死的女神「蘇諦斯」。

　　蘇諦斯飄在半空中，看了看鏡子前面的灰狼。

　　「哦？擾吾清夢的原來是汝吶，今日又有何事？」

　　「嗷嗷嗷、嗷嗷……」

　　貝雷絲開始用狼語說話，艾黛爾賈特沒有變成狼，一點也聽不懂。

　　「解除守護印記？」蘇諦斯這才注意到艾黛爾賈特，臉上露出吃驚表情。「汝帶來的少女，不就是之前戰爭中用詛咒殺死汝的人類嗎？」

　　「嗷嗚。」

　　「汝為何給她守護印記！？吾吩咐過，要給汝想用生命保護的對象吶！」

　　「嗷嗷嗚。」

　　蘇諦斯情緒毫無遮掩，跟沉穩回叫的貝雷絲相比，後者居然更有女神風範。

　　「即使她救了汝，也只是恩怨兩平，汝沒有報答她的必要呀！」

　　「嗷嗚嗚嗚，沃嗚嗚。」

　　「什麼點滴之恩必須湧泉相報！傑拉爾特不該讓汝亂看那些魔女童話的！」

　　「沃嗚。」

　　「真是隻傻崽！上次跟父母來的時候一聲不吭，現在話倒是挺多吶──知道了知道了！吾也不想多說了，解除印記就行吧？嘿！」

　　蘇諦斯話音剛落，艾黛爾賈特脖子上的狼頭圖騰發出金光，蘇諦斯再一揮手，圖騰便飛離艾黛爾賈特皮膚，撞進端正坐著的貝雷絲心口。

　　「睏了，再會。」

　　蘇諦斯打個呵欠轉身消失，閃閃發光的鏡子變回了黑色石板。

　　貝雷絲回頭看著艾黛爾賈特，恢復人形走近她，輕聲問：「守護印記已經解除了，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目前沒有……」

　　艾黛爾賈特撫著脖子，覺得有很多想問貝雷絲的，比如詛咒，比如在北方戰場再遇時，自己問她「我們以前認識嗎」，貝雷絲回答「不認識」前長久的沉默。

　　但比起那些問題，艾黛爾賈特更關注貝雷絲此時勉強打起精神的樣子。

　　「──以後，我還能繼續陪妳旅行嗎？」

　　貝雷絲邊問邊伸出手，等待艾黛爾賈特回答。

　　艾黛爾賈特有些猶豫，這陣子沒遇上暗殺，不代表以後不會遇到，她離開魔女之里一個人旅行，就是為了不讓他人受到牽連。

　　現在應該要拒絕才對，然而艾黛爾賈特根本狠不下心。

　　「……我知道了。」

　　貝雷絲主動收回手，溫柔地看著她，說：「我送妳回城鎮，路上教妳一些簡單的食譜，順便告訴妳之前遊歷各地的經驗吧，也許對妳未來的旅途會有幫助。」

　　貝雷絲似乎十分難過，注視艾黛爾賈特的藍色眼眸漸漸蓄積淚水，再一眨眼就要落淚的時候，她默默轉開臉，邁出步伐，若無其事說道：「這裡有個可以升火休息的地方……」

　　「貝雷絲，」艾黛爾賈特立刻拋開猶豫，牢牢握住她手臂：「我還想跟妳在一起。」

　　貝雷絲抬手抹了抹臉，回頭看她，不太確定自己剛才聽到的話：「什麼？」

　　「我不想跟妳分開，雖然可能導致妳陷入危險……」

　　艾黛爾賈特意志堅定地走到貝雷絲正面，拿出手帕幫她擦乾眼淚，感覺十分心疼：「對不起，沒馬上回答是因為擔心妳被我連累，我並不想拒絕妳，更不想讓妳傷心。」

　　艾黛爾賈特接著說明了自己的皇女身分和在魔女之里遭遇暗殺的事。

　　「……我的狀況跟妳類似，正被一個國家通緝。」貝雷絲紅著眼眶跟她對望。「還記得嗎？跟妳在戰場重逢的時候，我殺了對面人類的指揮官。」

　　「啊……」艾黛爾賈特想起這件事。「這麼說，我們倆其實都有危險？」

　　「嗯，所以，我可以和妳在一起，因為……」貝雷絲邊說邊思考更好的說辭。

　　艾黛爾賈特主動幫她接話：「兩個人互相保護，比一個人單打獨鬥要好，對吧？」

　　「對。」貝雷絲點點頭，唇邊彎起一抹淺笑。

　　「那麼，我們一起走吧。」艾黛爾賈特不禁跟著笑，順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狼耳朵和柔軟滑順的頭髮。「作為攜手共進的同伴，以及我……未來的對象。」

　　貝雷絲瞬間豎起耳朵，湊近她面前：「什麼對象？」

　　「……」

　　艾黛爾賈特近距離嗅聞她好聞氣息，臉紅沉默片刻，低頭在她脖子上親了一口。

　　貝雷絲立刻明白，雙頰跟著染上紅暈。

　　兩人害羞對望數秒，艾黛爾賈特轉身說：「總之，先陪我回一趟魔女之里吧，我想介紹妳給大家認識。」

　　「好。」

　　貝雷絲大膽伸手去牽艾黛爾賈特，不但沒被甩開，手指還被牢牢握住。

　　貝雷絲不由得欣喜若狂，興高采烈搖著尾巴，牽艾黛爾賈特走向休息的地方。

　　艾黛爾賈特的後背和臀部不斷被搖來搖去的尾巴掃過，含笑看著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明顯在開心的貝雷絲，任由她引導自己。

　　多年後，魔女之里。

　　深夜，屋頂覆有冰冷霜雪的溫暖磚屋中，艾黛爾賈特舒服地窩在貝雷絲懷裡。

　　兩人蓋著一條被子，隨口聊起當年的相遇和旅行。

　　艾黛爾賈特輕輕撫摸貝雷絲汗涔涔的臉頰，微笑著低喃。

　　「我人生中最明智的決定，八成就是路過河邊時，幫了妳這頭婚後需索無度的壞狼。」

　　「……謝謝妳願意停下腳步，我的艾爾。」

　　貝雷絲快樂地摟著艾黛爾賈特，代替每日例行的晚安祝福，吻了吻她心滿意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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