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牙刷鬍子

　　彼時德拉烏斯的頭髮還是漆黑一如夜色，Y沒想過這麼快就會看到那髮成了跟他的使魔毛色一樣的白。

　　德拉烏斯的使魔不太大眾，兩團白色的毛絨絨生物看著就像麻糬一樣毫無殺傷力，現在的話或許能套用上人類所說的療癒感。Y對動物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但不否認有時候興致一來會去戳牠們幾下，然後理所當然得到主人的怒吼，當中也包括質問他幹嘛不自己去養一隻。

　　Y總是理直氣壯地回答他，你確定要到處亂跑的我養動物？這說法倒是能成功噎住德拉烏斯，但他還是不會讓自己繼續靠近啾子和啾夫。

　　第一次聽到這名字的Y沒忍住笑出聲來，他連忙解釋這不是嘲笑只是單純覺得很可愛，講著講著一樣忍不住笑，還不小心扯上德拉烏斯心愛的妻子，於是他趕在友人暴走之前先行逃跑，不忘留下他的波當餞別禮物。

　　一來二去，差不多都成了雙方之間例行公事，但Y其實也不是那麼常去友人位於偏遠深山裡的城堡，畢竟他就只能徒步，雖不到跋山涉水也是得費上好一番力氣，相比之下他寧可留在人類的城市裡，享受由他譜出的慌亂的奏鳴曲。

　　就是這樣的某天，當Y穿梭巷弄之間躲避退治人，順便尋找方便下手的對象時，在某盞路燈底下的陰影處注意到某個東西。以大小而言那的確有吸引到他的注意力，Y因此停下腳步湊上前去，也因此發現那不是什麼東西而是生物，記得是低等吸血鬼「總之長了很多腳的奇怪白色玩意」。

　　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怎麼白，在路燈照映下看起來像是一坨長了很多腳的大灰塵。這是Y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這種低等吸血鬼，記得好像曾經聽某個好事者說過有在養這個參加啥鑑賞會，那個時候他沒興趣聽，現在模模糊糊想起來的記憶或許也不太準確，這玩意好像簡稱什麼……ASH？唔嗯、感覺很接近但好像不對。

　　他將雙手背在傾斜的腰後，鮮紅眸子盯著這生物像是思考也像是觀察。以一般生物而言腳真的算多，不過吸血鬼就擅長數數，面對沒在動彈的對象自然更不在話下，他眼前的這玩意就有八隻腳，似乎不算太多。

　　Y眨了眨眼，倏地蹲下戳著那幾隻腳仔仔細細再數一次。的確是八隻腳，Y突然就笑了，直接抖開披在最外層的長大衣裹住那團灰撲撲生物，嘿喲一聲站起來。

　　那個好事者的聯絡方式仍舊沒浮現他腦海，但他想起來這玩意的簡稱是NASH。只是這樣一件小事也讓Y的心情很好，在浴室裡哼著小曲讓這生物恢復原本白白的模樣，不得不說看起來挺可口，讓他想起啾子跟啾夫。

　　雖然很常給自己換名字，像這樣給其他東西命名大概是第一次，Y晃著手杖，看著那團躺在臨時生出的小窩裡頭，仍舊乖巧沒有任何多餘動作的NASH，腦內名字換過一個又一個，直到莫名其妙跳出某個人的臉。

　　就像他很久沒見到德拉烏斯一樣，他也已經很久沒和諾斯汀見面了。後者的城堡算是比較好前往，但Y每次過去幾乎都要面臨大雪冰封道路之類的麻煩狀況，久而久之除非德拉烏斯發起的聚會，他們三個已經很少聚在一塊。

　　只是此刻跳出那傢伙的臉就足夠說明問題，Y的視線依舊對著那隻白色生物，食指橫放在摸不清是否臉龐正中的位置。

　　「……BRUSH」

　　——哈，黃色，就你這樣還敢笑我？

　　——謝謝喔內心烏斯，可以下去囉。

　　吐出的音節換得腦內友人得意捧高兩隻使魔的畫面，Y只是勾起笑容收回手指，將這名字拍板定案。

　　之後他靠著自己的網路搜尋能力，大概知道了NASH鑑賞會在做些什麼。他是有聽說過這玩意可以吃，沒想過會成為日本國內的一種活動，對於帶BRUSH去參加Y沒什麼興趣，倒是頗熱衷替牠打扮。

　　Y不缺首飾更不缺錢，當然也不缺時間，閒來無事他開始把那些閃閃發亮石子往牠身上堆，裝飾膩了之後接下去製作衣服、準備鞋履，種種裝扮幾經變化，最終Y幾乎只會給牠換上燕尾、白褲、皮鞋，還準備了標誌性的假鬍子偶爾裝上。

　　越看越像，就除了個性不像，他家BRUSH實在過於乖巧聽話，每當穿成那副模樣依舊湊上來撒嬌總是讓他一陣惡寒。

　　「唉，你就不能再冷酷一點嗎？」

　　他伸出手指戳鬍子旁邊的白色臉蛋，理所當然得不到回答。

　　德拉烏斯很少衝來找他，很少的意思是一百年裡總有一次，例如現在，此時此刻，從窗戶衝進來然後嚇到他的BRUSH。

　　嚇到他的、此刻很明顯跟某個傢伙一模一樣打扮的、BRUSH。

　　於是驚嚇的對象換成德拉烏斯，白色的那一根呆毛豎直乍看就像一道劈中他的雷。

　　「你對諾斯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唷。」

　　掌心一邊拍撫衝到懷裡的BRUSH，Y更得安撫明顯搞錯重點的友人。

　　例如讓他不要跑去本人面前大肆宣傳。

　　現在Y決定要叫他大嘴巴烏斯，因為某個同樣從窗戶入侵自己暫居處的傢伙。

　　不請自來的訪客寒氣逼人，才站到BRUSH旁邊就把牠嚇得不輕，直接邁開八條腿衝到主人身後。Y費了一番力氣安撫牠，抽空瞄了幾眼板著一張臉的諾斯汀，決定抱起冷靜下來的NASH。

　　「很像吧？」

　　「……哼。」

　　身周寒氣逐漸消散，諾斯汀跟著邁開腳步，站定沙發上頭Y的跟前。

　　「這鬍子是你做的？」

　　「當然囉。」

　　在問句之後，諾斯汀仍然盯著那隻白色生物不放，白手套包覆的手掌緩慢靠近BRUSH，見牠沒什麼閃躲反應，才輕輕以指腹撫上鬍子末端。

　　「差得遠了。」

　　「沒辦法，某人那邊太冷了。」

　　「現在呢？」

　　「嗯——還可以吧。」

　　再度的哼聲，只是這次摻雜些許愉悅。諾斯汀收回對向NASH的視線以及手指，接著Y的視野一隅看見有什麼飄浮而起轉眼到了面前。

　　Y定睛一看——是一把刀具。

　　修整鬍子用的。

　　「你還自己帶刮鬍刀來啊，我這裡有的說。」

　　「這是我的鬍子。」

　　諾斯汀的語氣聽著有些不耐煩，在Y接過那把刮鬍刀後伸手抱起BRUSH，白色生物完全沒有反抗，Y不禁感慨自家NASH真的需要再冷酷一點，那個他所希望BRUSH學習的對象已經自動自發找好位置坐下，現在那兩張鬍子面龐都朝他的方向望來。

　　「既然都有了練習台，沒道理會更差吧。」

　　「你很快就可以親自驗收囉。」

　　Y聳聳肩膀邁開腳步，刮鬍刀在他指尖轉動，刀刃反射出碎散的光。

　　「好～啦，客人，滿意嗎？」

　　「還行。」

　　白手套這次撫上自己鬍子，諾斯汀的身影轉眼從鏡中消失，鏡外的他抱著BRUSH站起身，將牠塞回主人手中。Y以為諾斯汀接著就要離開了，卻見他幾下摸索，就是這麼神奇地、從不知道哪裡掏出了一袋司康。

　　Y垂眸看著那個塑膠袋片刻，重新看向眼前剛被自己修整過的鬍子臉。

　　「以這個當美容費有點少唷？」

　　「還有我的茶。」

　　「嗯哼、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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