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洗去一身血污。他刚清剿了一些反抗的奴隶。

从战争中带回的俘虏大多被送到首都附近的采石场劳动。他们在皮鞭下从事繁重的工作，并忍饥挨饿。起初他们还勉强忍受，到了冬天一些奴隶开始生病，不仅得不到最基本的照料，监工对他们的折磨还变本加厉。陆陆续续有奴隶死去。一些人开始带头反抗、怠工，要求提供药品和粮食，却换来更多的鞭打、更重的工作。奴隶们不甘忍受，在夜里杀死监工，并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最终演变成一场小规模的暴动。

国王哪里能容忍奴隶挑起事端，立即派出军队镇压。军队在采石场聚居点大肆搜捕参与暴乱的奴隶。士兵骑着马，挥着鞭子，闯进奴隶的住处，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抽，稍有反抗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当场处死。拥挤的聚居点一片混乱，奴隶们四处奔逃，到处是哭声、喊声，间或夹杂着求饶。不到半天时间，这里便被军队踏得面目全非。

带头反抗的奴隶被公开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将军对于处死举事的奴隶并无异议，他也亲手斩杀了胆敢举刀反抗的暴徒。

“这并不能解决问题。”看着被冲击得破败不堪的聚居点，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只是奉命清剿这些奴隶，又不是来解决问题的。”一旁的大将军无所谓地耸耸肩，“奴隶多的是，死几个算什么。”

“他们当中有一些是战俘，带头挑事的基本上都是。留下也是隐患。”毕竟曾经是敌国的士兵，清剿起来费了很大劲。他看了一眼自己甲胄上沾到的血。

“你要是想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全都处死，自己去干吧，老子可不奉陪。”说罢，大将军挥挥手，骑上马带着自己的部队返回王宫驻地。

残阳如血，映着这处的死气沉沉。

将军骑着马走在前面，士兵跟在身后。他不时看看街道两侧，有些奴隶靠在门边惊恐地看着他们，有些则拖着受伤的同伴远离军队行进的路线，更多人害怕地躲了起来。人们不再交谈，不再发出声响，眼睛里是恐惧，是担忧，也有深藏的仇恨。

他预感将来这里还会有反抗。或许当初应该建议国王把战俘和一般俘虏区分开来，而不是混在一起送到首都旁边。用战俘换赎金也好过现在的局面。

不过大将军说得对，这不是他的问题，他也无意解决。

忽然，前方有个身影穿过街道，又在中途跌倒在地。将军拉住缰绳，避免马踏到地上的奴隶。

一旁的心腹见状冲到奴隶面前，作势就要处置对方。

“等等，别出手。”

借着落日余晖，他看清了摔倒在地的人——是个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女孩抬起头望着下马扶她起来的将军，一双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我还以为……怎么会有个女孩在这儿？这里不是采石场吗？”他的心腹对之前的小题大做颇为尴尬。

女孩长得很漂亮，一头长长的黑色卷发，只是脸上和手上沾了尘土和泥巴，衣服上也有不少污迹。

她们长得并不像，可是看到她的一刹那，他还是把这个女孩的脸与女祭司的重合了。

“…将军……将军？你要带回去吗？”

他回过神，反问：“不，为什么要带回去？”

“呃，她看起来像是你喜欢的类型。”

“什么？”

“长得漂亮，黑头发。你从神庙带回来的女人就是位黑发美人。”

“怎么回事？说清楚！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听闻心腹提到自己的女人，将军没来由地恼火。

心腹顿时为自己的口没遮拦后悔不已，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的说辞。

“这个…当时好几个兄弟都看到了那女人，你把她带走没多久就领兵返回了。之前没见你对谁有这么大兴致，就有人私下猜测……嗯…毕竟他们国家出美女嘛哈哈哈！”心腹不自然地干笑，试图让话题轻松一点。

将军骂了一句，补充道：“他们再多嘴，就全部发配到边境去。”

心腹哭丧着脸说：“大人，军营里早就传开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问：“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掳走一国的大祭司，实在算不上光彩的事。他从未公开过她的身份，就连他的母亲和宅邸里的仆人也不清楚。

“就只有你当时带的那一队人马。放心吧，将军，这事你吩咐过，大家守口如瓶。”心腹也小声回答。

将军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还在路中间的女孩，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女孩警惕地盯着对方，并不回答。

“喂，问你呐！”心腹唤了一声。

女孩还是不答，表情有些困惑。

“你…听不懂吗？”将军问，又把刚才的问题用她国家的语言说了一遍。

终于，女孩开口说：“战争过后我就被送到这儿了。”

“你在采石场工作？不可能。”这样年轻的女性俘虏通常会被拍卖，成为富裕家庭的仆人或者小妾。

“你有家人吗？”将军又问。

“我现在没有家人了！”女孩生气地回答。

将军不以为意，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冷淡地问：“是妓女吗？”

这个词刺痛了女孩，她大声否认：“我不是妓女！”说罢狠狠把头转向一侧，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见状，他几乎可以猜到这个女孩是监工们买下的玩物。监工提供一点吃的，让她有地方睡，女孩也别无选择。对将军而言，自愿与否并不能改变既定事实。

“还有地方可去吗？”

女孩沉默了。

原先的监工被杀了，新的监工还没有派下来，女孩自然无处可去。

“你把她带回去吧。”将军对心腹说。

“啊？为什么？”

“这丫头大概是监工的奴隶，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也没地方可去。”心腹的外来语不怎么样，他用本国语言把情况大致重复了一遍。“你把她带回去，让她做你的女仆，或者小妾都可以。反正你还没结婚。”

“还有…让她学习我国的语言，要不你就学学她的，省得你们交流起来那么麻烦。”

“我可养不起。”心腹还想挣扎。

“她就是个小姑娘，你只要提供吃住就行了。好了，已经决定了。走吧。”说罢，上了马，不再理会。

将军让军队返回自己的驻地，卸下皮甲，在营地里洗了个澡。尽管驻地离家不远，完全可以回家沐浴，但他不想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去。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纵马疾驰。明亮的昏星已经升起。

他轻轻哼起一首赞美诗：

明亮的天空女王啊，

你是月亮的女儿，

远在天河光华四射。

你在夜空，端庄高贵。

你的发黑如乌鸦，目光如火炬，

手是黄金打造，腰在天国塑成，

双足洁白如象牙。

你的圣殿在高山上，

手握火焰的权杖。

你在夜空歌唱，

众生匍匐在你脚下。

天边汹涌的阴云，愤怒的霹雳，

你的情人在鸣声中酣睡。

暴风雨撞开他的房门。

你自天上降下来，为情人披上金色的薄纱。

在他耳边呢喃，只为倾诉你的爱意。

……

抵达宅院的时候，将军越过迎接的仆人，直接骑到马房，又看似随意地与马房的男仆交谈了几句。这是他送给她的四个奴隶之一，如今在马房工作。这男仆话不多，有些木讷，做事却很谨慎。他又默默观察了另一位负责采买的男仆，也无不妥。

想到采石场的暴动，将军不由得权衡了一下利弊。两个男仆以前都是普通市民，现在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两个女仆同样是他从普通俘虏中挑选的。他确实没有理由也不便收回当初的决定。

走进餐厅时，女祭司正吩咐仆人们准备晚餐。见他到来，便向他问好。

屋子里很温暖。她穿着一件领口开敞的蓝色长裙，轻盈透明的披肩垂下来遮住双臂。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用金饰固定着。她此刻看起来温顺又端庄。

他走过去，拥抱她，亲吻她。

她已不再抗拒在人前被他拥吻，可他分明看到了她在瞬息之间的表情变化。

洗不掉的血腥味，他想。

祭司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气息，她对这种味道太过熟悉。拥抱她的双手刚刚夺去了他人的性命，就像以前的自己。

祭司。将军。本质上也许并无不同。他们高高在上，脚下皆是血肉与生命。

“晚餐即刻就会呈上。”她低头，避开四目相交。“我刚才服侍过你母亲用膳，她这会已经歇下了。”

“好。”

晚餐的时候，将军一直心不在焉，他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她优美的脖颈装饰着本地流行的扇形项链，领口顺着柔和的乳房曲线一路向下直至腰间，纤腰绑着一根金色束带，盈盈一握。

“你真美，像赞美诗里描述的女神。”

祭司笑笑：“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还有比你更美的？我不信。”

“在见到他之前我也不曾相信世间有那样美的人。”似乎勾起了她的回忆，让她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他？”将军注意到她使用的人称，“男人？美丽的男人？这也太奇怪了。”

“美又不是女人专属的东西。你若是见过，便不会这样说了。只是…他已经不在了。”她眼里闪过一瞬的阴霾。

将军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酒，胡思乱想。他想知道祭司口中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她为之争辩。她只是见过，还是曾经爱过对方呢？他苦恼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嫉妒。

他转过头，她已经没有在看他了。

他盯着她，视线滑向了对方裸露的胸口。她有一双挺立的，形状美妙的乳房，此时被衣服半遮住，隐秘又坦然。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那项链碍眼。他想扯掉她胸前的首饰，把手伸进她的衣领里，感受那处的起伏，握住一片柔软。

“别吃得太饱。”他心烦意乱，最终放弃了与欲望的斗争。

“？”

不等女祭司反应过来，他起身，一把将对方打横抱起来。

天旋地转，祭司惊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围的仆人们吓了一跳。音乐停止了，一阵静默。仆从们心照不宣，纷纷低下头，不再看主人。

不顾怀中的挣扎，将军扬长而去，移步至寝室。

“你干什么——！？”祭司从床榻上坐起来，怒道。

将军不说话，摘掉她的发饰，头发坠下来，松软地垂在她胸前与身后。双手用力，扯断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饰，珠子散落一地。

“你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将军嗤笑了一声， 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拽下她的披肩，拉开她的衣领，一只手顺着乳房的弧度揉捏打圈。凑过去，想要亲吻乳尖。

祭司试图推开他，“我不想要！”

“今晚不由你。”说罢，撕开了她的裙摆，让腿裸露在外。手肆无忌惮地在美妙的肉体上游走，然后探入了最神圣之处。

女祭司忍无可忍，打了他一巴掌。

“你知道这么做只会愈加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吧？”他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手掌心，接着把她压倒在床上，满意地感受她的颤抖。

他想让她怀孕，又觉得没有孩子更好，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掠夺她。

将军分开祭司的双腿，在她的圣所印下一个吻。

舔她，又轻轻咬她，那里因为他的蹂躏变得有些红肿。

他起身，准备脱掉自己的衣服，抬眼却看到对方眼角滑落的泪水。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是屈辱和不甘。觉察到他的目光后又狠狠把脸转到一边，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他想起那个跌倒在地的女孩，也是这样倔强又明亮的眼睛。

将军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他杀了人，喝了酒，嫉妒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放纵自己的欲望，对喜欢的女人一再做出不体面的事。

他放开她，坐了起来，又不禁伸出手，想拨开她的头发，看清她的脸。

祭司拍开他的手，拉过被撕破的衣裙，遮挡裸露的躯体。她侧过身子，拒绝与对方眼神交流。

“抱歉。是我的错。”

她不理他。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她的身体动了一下。

“她端起酒杯，打住他的话题。”将军开口，用她的语言诵起一首情诗。

“……爱情使人变得聪明。

在他的四周，小径迷失，空气低垂，

客人们早已灌得烂醉。

歌曲和烈酒早已使

高举的头颅沉重，

使双双厮摩的面孔躺卧地上。”

“而她还小心地与她的伴侣保持着距离，

在我的树荫下徘徊，

尽管心中盛满了爱情。”

“爱的女神啊，我知道

我已打扰了这里的幽静。

但我爱我的女主人，

她的双臂曾经拥抱了我。

黑夜会保护她，藏好她的秘密，

让它们包裹着一层

小榕树意义难辨的细语*，

还有爱情那模糊不清的呻吟。”

“……是‘絮语’。”好一会，女祭司终于开口。

“好的，‘絮语’。”他重复了一遍。

“请原谅我的无礼。”将军郑重地用她的语言请求宽恕。

祭司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了他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将军如蒙大赦。

他试探着伸出手，抚摸她的肩膀，她不再拒绝。

他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允许他进入她的圣所。

*

注释：

昏星和天空的女王都是指金星。金星在一些古文明被视为晨星（凌晨方位的金星）和昏星（晚上的金星）。

因为搜不到赞美金星/伊什塔尔的古代诗歌，只好自己写，参考了古埃及的情歌、爱伦坡的诗和泰戈尔的诗，所以这章节里面的金星赞美诗不算原创。

将军念的情诗是一首古埃及情歌，略有改动。

小说相关章节：以身侍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