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明选中了他。

被狂热的人们强行穿上华丽服饰并七手八脚按到祭坛上的少年如是想着。

他看着祭坛下方进行着神神叨叨仪式活动的人们。

他很恐惧，他也知道其他人很恐惧。

祭祀的那块礼器现在就深深地嵌在自己的胸口之中，而他的影子早已变化成了更加恐怖的存在。

整个神殿之中都是未知的深渊之物在墙壁上蔓延的窸窣响声，本就异常浓厚的影子在火盆摇曳微弱的光芒下显得更似活物。

神明在看着他们，那种无孔不入让人如坐针毡的强烈窥视感扎根在每个人的精神深处。

祭坛之下的人们在恐惧之中流出了狂热的笑容。

因为献上的祭品，他们能又一次地从可怕的神明手中侥幸逃离，继续他们安定的生活。

那个少年就是用来讨好神明的玩物。

他就是祭品。

2.

人们的念念有词和手舞足蹈终于停止，他们立刻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被人们抛弃的少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类仓惶逃走。

他不是没想过要逃跑，他的意愿是如此强烈，但是他的身体完全不受使唤。

来自精神深处的粘稠视线把他定在了原地。

啊，他的神明，在看着他。

阴影之中蠕动的声响越来越大，他的耳中响起了尖锐的鸣叫。

神明大人终于要开始享用它的祭品了吗。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样也好。

至少，自己能以这么干净华美的姿态死去。

3.

耳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响震得少年颅骨发麻。

少年的额头睁开了一只金色的眼睛，其上散发而出的光芒随着不断冲击大脑深处的嗡鸣一同搏动。

头好痛，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少年因这无法忍受的疼痛蜷起身体捂住头颅。

颗颗冷汗从少年湿透的鬓角滴落，晕染了身上洁白的布料。

奇怪的是，虽然自己正在经历无法理解的巨大痛苦，但自己的意识却没有丝毫的模糊。

少年的思绪不由得因此开始飘散，似乎这样就能分担一些来自头颅深处的疼痛。

然后他就听见了不应该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声音。

【你，是谁？】

4.

少年紧闭的双眼睁的溜圆，紫色的瞳孔不停地做着无规律的颤动。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你，是谁？】

那个声音伴随着震动和嗡鸣在自己的大脑深处响起，让少年的视野周围一阵阵地发白。

少年睁着震惊的双眼抬头看去，被影子铺满的漆黑的天花板上有一只和礼器上一模一样的金色眼瞳在看着他。

那一瞬间少年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神明大人……是，是您在呼唤我吗…？”

少年颤颤巍巍地开口，颤抖的双眼盯着粘稠到仿佛要向下滴落一般的阴影。

【你，是谁？】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断重复的语调暗示着它在得到答案之前这个问题会一直重复下去永无止境。

“我…我是您的祭品，神明大人。是您在呼唤我吗？”少年将之前人们的说辞作为了回答，与此同时他再次向着那片深沉的阴影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们，眼中，我是，神明】

似乎是得到了答案，少年脑中的嗡鸣声渐渐变得温和起来，随着破碎的词句如心跳一般在大脑之中搏动。

5.

少年的脚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神殿之中蔓延的影子似乎都活了起来，整个神殿回荡着低沉的蠕动声。

【你，不是，祭品】

那个声音缓慢而坚定的轰鸣着。

漆黑的泥沼之中伸出了无数不同大小粗细的触手，顺着少年的身体攀援而上，渐渐地爬满了少年的全身。

被触手困在其中的少年克制不住地因恐惧而颤抖，噙满眼泪的紫水晶失焦地望着墨色的天花板。

【你，是，我的】

不知为何少年觉得那个声音带着一些微妙的喜悦。

【你是，伙伴】

那些触手如同一个有着无数手臂的拥抱，又如同一个温柔的囚笼。

被困住的少年思维在渐渐远去，视线也随之模糊。

好温暖，好安心……

感觉就这么睡去也不错……

少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6.

少年从一个温暖的睡眠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躺在柔软的影沼之中，明明应该是坚硬无比的石制祭坛，却在覆盖了影子之后变得如此柔软，微微下陷的轮廓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从中散发着这个季节不该有的温热。

这简直比自己睡过的最好的床还要舒服。

虽然自己这辈子就没有睡过什么好床就是了。

不知是刺痛了哪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少年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突然有些酸涩的眼睛。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苏醒，那些在神殿墙壁上漫无目的四处乱爬的影子收拢了回来，金色的独眼从少年身后的墙壁上睁开。

【你，回来了】那个声音再一次伴随着嗡鸣在少年的大脑深处震动起来。

但这一次却没有让人头痛欲裂的震颤，细小的震动就像在按摩着少年的头骨，人类的脊髓之中导出酥酥麻麻的愉快电流。

【你，走了，很久，现在，你，在这里】影子之中再度伸出了一些细小的触手，仿佛充满好奇的孩子一样在少年的脸上戳戳摸摸。

“我…好像睡着了……”以为自己要被吃掉的少年恍如隔世地躺在影子铺成的大床里，用尽自己当下能调用的全部思绪企图搞清楚自己所处的情况。

【睡，睡着，这就是，睡着吗】非人的存在似乎学会了什么新颖的词汇与概念，有些雀跃的嗡鸣声似乎连带着让触手的动作都变得有些活泼了起来。

“啊…嗯……是的，神明大人。”还在努力消化自己处境的少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随后他便听到了一些作为神明不应该作出的发言。

【伙伴，睡着，很可爱】大脑之中的嗡鸣声染上了明显的喜悦。

【伙伴，可爱，喜欢】与此同时更多的细小触手缠上了少年的手指。

【喜欢】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的神明大人再度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语。

7.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少年从难得的放风活动中回到了神殿。

他的神明大人意外地非常好说话，明明它可以用无法反抗的手段将少年禁锢在神殿之中，但它却只是在少年出门时用留恋的触手表达一些它的依依不舍。

当然，少年在享受着阳光的同时也在悄悄地想，自己不在神殿的时候，神明大人会在想些什么呢。

也许是一些自己这种凡人无法参透的神秘奥妙吧。

然而当自己回到神殿之后，他的神明大人向他提出的问题却是…

【伙伴，名字，有吗】

看似平常的问题却突然刺痛了少年的心。

好不容易才努力忘记的苦痛被强行唤起，悲伤的洪水在记忆的闸门背后波涛汹涌。

但非人的神明根本没有感知到对方的不对劲，它再度提出了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伙伴，名字，想知道，伙伴的，名字】

强忍着苦痛的少年艰难而颤抖地回应：“神明大人…这个，还是不要问了……”

墙壁上的金色独眼注视着人类缓慢挪向祭坛方向的沉重步伐。

【为什么】一声伴随着不解的嗡鸣。

人类艰难地走到祭坛的边缘，脱力地坐下，将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之中。

“神明大人……不要问了……”

【为什么】得不到答案的神明如同最初的那样，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不要问了……求你……”人类的声音染上了呜咽。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被唤作神明的怪物无情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用人类无法理解的声音持续不断地轰炸着少年的大脑。

“我说别问了！！！！……求你……”少年瞬间爆发而出的情绪又在之后飞快地衰弱了下去。

人类抬起双眼直视着怪物虚假的眼睛，痛苦的脸上满是泪痕。

发觉自己在神明大人面前失态了的少年，惶恐地低下头去收拾起自己的眼泪和情绪。

“对不起……我不该对着神明大人发火的……对不起……”少年胡乱地抹着自己的眼睛，但眼泪却像开了闸一般，无论怎么擦都无法停下。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突然的温柔震动让少年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漆黑的触手们不厌其烦地为他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8.

“我……其实没有名字……神明大人。”

还未完全缓和下来的少年在触手们的安抚下，用还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回答了神明提出的问题。

反正在神明的面前，自己本就无所隐藏无所遁形。少年揉着钝痛的额头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懦弱又瘦小的他从小便是周围人们欺凌的对象，这里的人们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人肉出气筒一般最低限度支撑着他的生存而已。

“就连我被选作您的祭品也是……因为我的存在可有可无，就算是被您当做玩物或者是吃掉，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少年心里的郁结也似乎因为这场倾诉缓解了不少。

“抱歉，神明大人…本来我是不想提起这些的……”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跟随着缠绕它们的触手嬉戏，这种被触摸的感觉让少年的内心沁入了些许温暖的安全感。

“我不想让神明大人觉得我是个下等的祭品，这样的我实在是配不上您给予我的恩泽。”回想着之前神明温柔的呵护，少年带着一丝愧疚闭上双眼，任由触手们一一抚摸过自己的眼角和脸庞。

【伙伴，就是，伙伴，你叫，伙伴】非人的声音重新在少年的头颅内响动起来。

【我，也没有，名字】

少年惊讶地睁开双眼。

【伙伴，叫我，神明】更多的触手如十指相扣一般缠上了少年的手。

【我是，伙伴，的，神明】

少年仿佛能从这非人的震颤之中感受到怪物温暖的笑意。

9.

他的神明大人真的很好。

只是有时候好的方式让他有点无法接受。

今天是为神明献上活祭品的日子，少年知道他们的神明拥有着无穷无尽的饥饿，所以人们在献上他这样的玩物之外还要为它献上食物，以求神明的饥饿不会吞噬所有人。

对于人类来说过于残忍的画面让少年不得不选择逃避，虽然紧闭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捂住耳朵也遮不住的惨叫哀嚎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是刺激着少年纤细的神经。

怪物进食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缩在墙脚企图将自己埋进影子里的少年终于解除了逃避模式，放下还在颤抖的双手，少年努力平复着还有些剧烈的呼吸站起身准备回到神明的祭坛当中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祭坛下方摆着一截还冒着热气的断肢。

少年惊恐地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从脊背窜上头顶的恐惧压过了胃里翻腾的不适感，本就还未站稳的双腿颤抖地更加厉害，少年的重心开始失衡，瘦小的身躯被重力拉扯着向后倒去。

本以为自己要和神殿的石砖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少年被粗大的触手稳稳地接住，更多的触手从少年身后的影子里伸了出来托住了他还在颤抖的身躯。

“神…神明大人……这是……”被恐惧淹没的少年艰难地组装着脑子里破碎的词句。

【食物，给伙伴的，好吃】

怪物的发言果然不出意外，甚至它还伸出了几根触手把这块断肢往前拨了拨。

“神…神明大人，这是给您的贡品，是我不能吃的东西……”勉强镇定下来的少年向着他的神明解释起关于食物的差距。

【伙伴，不能吃吗】想与少年分享食物的心情遭到了拒绝，连在脑袋中嗡鸣的声响都显得委屈了许多。

“神明的贡品我们这些凡人是不能食用的，神明大人自己享用就好…”少年更加努力地为他为何拒绝对方的好意寻找着合适的理由。“我们凡人有自己的食物的，神明大人不必操心。”

【好吧】

简短的回答后，怪物伸出触手将那块断肢拖入了阴影之中。

少年就这么亲眼看着人类残留的肢体渐渐沉入了粘稠的影子，之后里面便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吱嘎作响的碾碎骨头的声音。

虽然扶在自己背后的触手十分温暖，但此刻少年的脊背还是不由得一阵阵的发凉。

当然，当他的神明大人借着自己的传话和来自黑暗之中无形威压强行要求人们向少年提供人类的食物之类的无理取闹，这些都是后话了。

10.

他的神明想要变成他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神明大人会有这种想法呢。

少年坐在祭坛边缘，进行着日常的与神明大人的肢体们相贴的亲密互动。

手指和缠绕的触手们嬉戏的同时，少年乱糟糟的内心还在纠结着这个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

【伙伴】

随着嗡鸣的响起，一条手臂粗细的触手轻柔地盘上了少年纤细的脖颈，顺着人体的曲线抚上了少年的脸颊。

【伙伴，我，想要，变成，伙伴】

那条触手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搓着少年的脸蛋，糯米团一样充满弹性的小脸让怪物爱不释手。

“为什么…神明大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渐渐学会了和神明坦诚相待的少年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了困扰许久的问题。

【伙伴的，同类，不喜欢，伙伴】依然是尖锐的事实，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刺伤少年的心。

【我，喜欢，伙伴】更多的触手开始顺着少年的手臂向上攀爬。

【我，成为，同类，来，喜欢，伙伴】盯着少年的金色独眼散发着温和的光晕。

如此直白的示好让少年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热，不知该如何回答的他选择将自己发红的小脸埋进一条粗大的触手里拒绝回答。

但这次神明的态度有些不依不饶，已经许多天没有得到回答的它收走了少年怀里用来逃避现实的触手，用盘在少年脖颈处的触手托起对方的脸颊，强迫人类直视自己墙壁上发着金光的眼瞳。

【伙伴，为什么，不允许】非人的语言在少年颅骨之中回荡，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只是充满着深深的不解。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感的少年眼神有些飘忽，突然泛起的自卑感在心底注满了酸涩。

“因…因为神明大人您是至高无上的，您的外貌也是我们凡人无法企及的…”少年带着有些难过的表情抿了抿嘴唇，内心翻腾的奇怪滋味让他坚定地拒绝了神明的意志。

“我不能因为我的私心，而让我低下的凡人外貌玷污了您应有的伟大身躯…”少年下定决心般地抬头直视神明，眼中翻腾的苦涩情绪也没有动摇他此刻坚定的想法。

得到了人类答案的怪物发出一声闷雷般的隆隆声响，仿佛一声巨大的叹息回荡在神殿空旷的墙壁之间。

【伙伴的，眼睛，很漂亮】

怪物说着一些似乎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言，抚摸着少年眼角的触手带着惋惜一般的小心翼翼。

又一声低沉的咕哝声之后，蔓延在整个神殿之中的影子开始向着祭坛的中心聚拢，盘绕在少年身边的阴影变得愈发粘稠如墨。

少年面前的泥沼之中开始隆起一个人类大小的漆黑之物，那团固体的影子在少年面前扭动着变幻着外形。

最终那团影子变化成了一个无手无脚的人形，头上还模仿着少年奇特的发型捏出了相同的形状。

人形的影子在大约是额头的地方睁开了那个金色的独眼，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眼瞳盯着面前呆若木鸡的人类。

【伙伴，不允许，变化】勉强化成人形的怪物歪了歪头，从自己的身体之中伸出一根触手抚摸起人类温热的脸庞。

【但是，我，还是，想，成为，伙伴】

怪物带着蠕动的声响贴近对方，从身体之中伸出更多的触手缠住了少年，仿佛一个巨大而热情的拥抱。

少年从明明没有五官的脸上感受到了来自神明灼热的视线，脸颊被更加直白的热情烧地通红，被无数条肢体抱到无法动弹的他，只能将自己的脸埋入面前怪物漆黑的颈窝里。

闷闷的声音从夹缝之中悠悠飘出，带着少年有些不易察觉的喜悦。

“神明大人……”

11.

灾难来得如此突然。

突然到几乎是一瞬间。

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几乎是同时，就像是生命力被瞬间抽走了一般，倒在地上虚弱到奄奄一息。

它的少年也不能例外。

怪物用柔软的影子及时接住了少年摇晃下坠的身体。

这个场景，就像他们最初的见面那样，被怪物围绕的少年，躺在圆形的祭坛之上。

“神明大人……我看来……是不行了呢……”虽然自己的过去经常一心求死，但现在的少年却不知为何内心充满了不舍。

【伙伴……伙伴……】

感觉到人类的生命在迅速流失，但什么都做不到的怪物只能用自己的肢体拥抱着对方，一声声地呼唤着它的人类。

【伙伴，不要，睡着，伙伴，回来】

细小的触手眷恋地缠上人类开始变得冰凉的手指，怪物用尽自己认知的词汇企图唤醒少年渐渐闭上的双眼。

“神明大人…我有一个最后的愿望…能帮我实现吗……”少年用自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着自己的神明许下最后的愿望。

“我知道…神明大人一直在渴求着我……神明大人…吃掉我吧…这样我们就能融为一体…您也能获得满足了……”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去触摸那些裹上自己手指的触手，带着安抚与虚弱的笑容感受着神明的肢体。

少年的意识正在随着渐渐流失的生命飘远，他感觉到自己冰凉的身体被影子吞没，没有吱嘎作响，没有血液飞溅，他感觉自己所剩无几的意识被一个温柔的存在包裹其中慢慢融化。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

啊，他的神明，是如此的温柔。

在与神明彻底融为一体之前，少年似乎听到了神明模糊的心声。

【我会找到你的，不管多少年，不管哪一世，我会找到你】

【等着我】

12.

怪物混沌的意识再次从黑暗之中醒来。

它惊讶地看着它的双手。

现在怪物成为了“他”

这一世，他有了名字。

【找到你了】

【我的伙伴】

【我的游戏】

人类一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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