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竈門炭治郎睡著了。整理好衣衫的煉獄杏壽郎走出房間，向焦急等候的竈門一家點了點頭。收店後的傍晚時刻，小小的起居空間裡坐滿了人，等禰豆子探頭朝房間裡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笑了笑，大家這才總算放下心來。

　　竈門葵枝提著急救箱進去包紮長子頸後的傷口，煉獄杏壽郎也向竈門禰豆子交代說：「沒事了。我先留背心下來，之後再送一箱舊衣服。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無論何時都直接連絡我。」

　　「真是太麻煩您了，煉獄老師。」禰豆子深深鞠躬道謝，其他孩子也跟著有樣學樣，齊聲向煉獄杏壽郎道謝。

　　還有點心虛的alpha趕緊搖手推拒，他小聲說：「剛剛不得已，臨時標記了你們哥哥。等炭治郎醒後，你們幫我解釋就好。」

　　「為什麼？煉獄老師不自己解釋嗎？」花子抬起頭，嚴肅地問，那個架式就像在審問不負責任的負心漢。

　　「我……炭治郎可能暫時不想看見我。」煉獄杏壽郎點點頭，「煉獄家的家訓是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們放心好了，這段時間我要做向炭治郎求婚的準備。」

　　話題怎麼就跑到求婚上了？拎著急救箱走出來的竈門葵枝差點滑一跤，她趕緊把門關上，拉著這群孩子離開房間一些，「怎麼了？」

　　「阿姨，」煉獄杏壽郎對母親的好友堅定地說：「雖然今天是迫不得已才做了臨時標記，但我會負責的。只要炭治郎同意，我就向他求婚；如果他不願意也沒關係，我依然會繼續提供他需要的物品。」

　　「你這孩子……炭治郎的意思我晚點會問他，那你自己的想法呢？」竈門葵枝領悟到這是個頑固不下於自家孩子的長男，一旦認準了世態情理，就會埋頭一股腦做下去。

　　「我……」煉獄杏壽郎環視了一圈或期待或質疑的目光，而後愧疚地說了實話，「我還沒想好。」

　　「這件事不急，你想好了再跟父母討論吧。」竈門葵枝拍了拍煉獄杏壽郎的手，「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幫忙，就算你跟炭治郎最後不能成也沒關係，不會影響我跟瑠火的關係的。」這位女士刻意擠了擠眼，笑著親自送他出門。

　　竈門炭治郎有個幾乎沒對外人說起的小秘密：他的嗅覺非常敏銳。

　　並不是一般客套話裡的「您的鼻子真好」，而是敏銳到可以嗅出食材的新鮮程度、料理中的組成成分，甚至還有人們的心情起伏。因為這項才能，竈門烘焙坊使用的材料都是最好最新鮮的；也因為這個特點，讓他選擇以馥郁的麵包香掩蓋其他人身上那些過於豐富的複雜氣味。

　　是以當家人們還在措辭該如何告訴他事實時，他已經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了。

　　煉獄杏壽郎那熾烈強大的氣味在他身上留下印記，彷彿男人溫暖的擁抱恆常綿久地圍繞著他；而他自己也發生改變，原先如冬雪的冰冷氣味開始融化，朝alpha的方向靠近。

　　他摸了摸包起繃帶的後頸，發現自己竟不怎麼排斥被標記的感覺，他不知道其他omega是否也是這樣，好像人在漂浮的宇宙中安定下來，找到可以休息的錨點，安心、平穩、沉靜，是有了依靠的感覺。

　　但這不是原本的他。

　　身為一個omega，竈門炭治郎不該是沒人追求的。事實也是如此，只是炭治郎的個性過於獨立，他站出來撐起一個家，根本不考慮接受他人的庇蔭，也沒留給alpha任何獻殷勤的機會。少許沒有因omega的拒絕而惱羞成怒的alpha，即使欣賞這與眾不同的人，也會在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後銷聲匿跡，久而久之，竈門炭治郎就習慣單身了。

　　這沒什麼不好，他用自己的一雙手接下家傳的事業，決心直到六太長大之前，都會好好守護家人。

　　所以，煉獄杏壽郎的標記，既及時又來得太晚了。

　　他還沒忘記煉獄杏壽郎無心結婚，這個臨時標記在他眼中像是個熱心的餽贈，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滿足煉獄杏壽郎的心願，好好報答這份恩情。

　　攏著多出來的背心，炭治郎又多吸了幾口殘留在空氣裡的熾烈焚香，振作起精神，笑著打開這扇，曾經隔離過一場美夢的房門。

　　準備求婚並不是說說而已，煉獄杏壽郎開始尋找推薦的求婚地點、流連精緻飾品店的網站，他一家家尋找適合竈門炭治郎的款式，想要找一對簡單大方的訂婚戒指，再準備一對慎重些的結婚戒指。

　　市面上為omega設計的通常都是項圈，但煉獄杏壽郎不喜歡那個意味。表面上看似是保護omega頸後腺體的遮罩，其實是一個alpha炫耀對omega擁有絕對的掌控和所有權，一想到那個堅毅積極的少年會戴上與寵物同等地位的頸圈，煉獄杏壽郎就無法接受這個可能。

　　那是他想捧在掌心珍重疼惜的人，他想保護炭治郎、共同承擔兩個人的未來，而非束縛這個為了家人可以拚盡全力的少年。

　　所幸市場上還有為其他組合伴侶打造的設計可以選購，煉獄杏壽郎清點自己的存款、參考朋友的意見、借問母親熟識的銀樓，動靜大到驚動了所有人，於是才時隔不久，煉獄家又迎來一次家庭會議。

　　時間是週六上午的早茶，四個人圍坐在矮桌旁，煉獄槙壽郎眉頭深鎖，煉獄瑠火滿臉嚴肅，他們慎重地詢問長子為何忽然打算結婚。

　　「這是我身為一個alpha的責任。」煉獄杏壽郎簡潔有力地說，「我標記竈門炭治郎了。」

　　煉獄千壽郎嚇掉了手中的茶杯，煉獄槙壽郎罵出髒話，就在這時他們又聽煉獄杏壽郎繼續說：「雖然只是臨時標記，但不妨礙我的決心。」

　　正式和臨時標記之間畢竟還有一個馬里亞納海溝的差距，差點以為自家兒子非禮了竈門家的長男，煉獄槙壽郎剛鬆口氣，便見妻子沉穩開口問：「杏壽郎，只是責任嗎？」

　　煉獄瑠火的質問簡單而切中要害，「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媽媽陪你去跟竈門家道歉，以後別再跟炭治郎提結婚這件事了。」

　　「為什麼？」煉獄杏壽郎還以為母親會站在自己這邊，沒想到就連一旁的父親也是滿臉茫然。他正襟危坐，瞪大他那雙金虹瞳眸問：「您不是從小就教我，身為一個強大的alpha，要負起保護omega的責任嗎？我想要保護竈門炭治郎。」

　　「這樣是不夠的。」

　　聽到這裡，煉獄槙壽郎就懂了，他接著妻子的話說：「笨蛋兒子，你喜歡竈門炭治郎這個omega？」見長子毫不猶豫地點頭，「那如果以後出現其他你很喜歡的omega，你也要對人家負責？或如果竈門炭治郎不是omega，你就不負責了？」他連珠炮似的問，逼得煉獄杏壽郎僵硬下來。

　　「你好好想清楚，之後我們再談這件事吧。」煉獄瑠火做出決定，她拉著丈夫起身，連同次子一起離開，留給長子一個獨自思考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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