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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是以死刑犯冯小丽的视角写作的一篇。

怎么不给我衣服呢，不会死刑还要裸体吧？我正想着，桌子后的狱警对我说：“等会，嗯，执行绞刑。按照《死刑执行条例》的规定，我们在核准令到达当天应该通知犯人家属，但是你好像没什么家属。所以，就没有和家属告别了，也没有人来收尸，狱方会把你直接火化，骨灰埋葬在监狱公墓。希望你能理解。”

“然后，等会行刑的时候，一般都是穿家属送来的服装或者入狱时候带来的，嗯，你也没有。你可以选择穿你的囚服受刑，或者根据《条例》，在监狱提供的目录里选一件。这件衣服作为一种人道关怀，你可以穿着它埋葬，不过款式有限。希望你能理解。要选吗？”

我想起自己刚才脱下的肮脏的囚服，实在没有勇气穿在刚洗干净的身体上。“选一件吧，” 我回答道。对方递来一个硬壳本子，我翻开，里面是一些服装图片。翻了翻，也都是些烂大街的款式。

“就拿一套西装吧。不要领带领结，反正等会就有黄麻领带了。再拿一双白袜子。”

很快衣服就取来了，一套西装，还有一件纸尿裤。

“纸尿裤做什么？”

“死后可能会失禁。为了保持卫生，请穿上。”

我穿上纸尿裤和全身衣服，套上袜子。突然觉得好闷啊，迟疑了一下，又脱下了袜子，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对狱警说：“袜子就不要了，太闷了。这也没有镜子，你看看我仪表怎么样。”

“不错。来称下体重。”

称体重……那看来等会是长距绞刑了。真幸运，我苦笑。

“51kg，”狱警说，“接下来你有30分钟时间写遗书。”

“写给谁呢，无亲无故的，可以放弃吗？”

“可以，但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刚想说“我不写了”，突然想起什么，拿过笔，在纸上写下“和你聊天我很开心。”交给狱警，说，“麻烦转交浴室里为我洗澡的那位小姑娘。就这样了。”

一瞬间，我看见狱警的表情非常复杂。沉默了几秒钟，她对我说，“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等会可以见神职人员。不过今天只有一位神官在。”

“我不信神，什么神都不信。”

“我建议你还是见一见，大约还有一小时时间。找人聊聊天也好。”

“不。”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那剩下的时间你将在这里等待。由我看守。”

我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低头看着地面。自己的脚好久没这么干净了。可能只有小时候母亲尚在的时候，才给我的脚搓得干干净净的，之后多少年，洗脚都是打下香皂在水里涮一下罢了。刚才那个小姑娘，好像挺喜欢这双脚吧。可惜这双脚再过一会就要变冰冷了，再过一会就变成灰烬了。我看着脚，回忆着自己的人生：出生、家庭破裂、母亲死去、父亲酗酒死去、进孤儿院、在孤儿院里的痛苦生活……越想越悲哀。我短暂而痛苦的人生就这么结束了吗？

听见小声念叨，抬头一看，狱警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念什么？”

“我在为你祈祷。”

“我说了我不信神，任何神！”我很不耐烦，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到椅子上，抠着脚指头。

“没有人能不信神。”

无聊，这人是个神棍。我的拳头攥紧，反正等会就死了，要不要先打她一顿？正要举起拳头，突然肚子里传来响声，然后是一阵胃痛。我才想起来，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有吃喝吗？断头饭要有吧？”我很不满地发问。

“几百年的老黄历了。死前吃得大腹便便有失体面，断头饭都取消一百多年了。”

“体面，体面！体面个锤子！人人都说体面，广播里天天说着体面，我没吃没喝的时候，我在孤儿院里被人虐打的时候，怎么没人和我说体面！”我气得腾一下在椅子上站起来。”

“咣！”门开了。门口站着三个狱警。

“走吧。”我听见狱警们说。我还没反应过来，狱警们就过来了，一左一右把我架起来往外走。

“信神吧，悔改吧！”我听到那个教棍在后面喊着，而漫长的走廊已经在我面前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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