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瘡百孔的舞鞋

芭蕾舞對於一般大眾而言，要麼是只存在於大型歌劇院內的高雅娛樂，要麼是大部分家長安排給女孩子的課外活動，只要練得有模有樣就滿足到家長對子女「多才多藝」的要求。

雖然在刻板印象上來說這是一項充滿女性甜美氣息的運動，但是當聽到自己的女兒決定要將芭蕾舞視作終身成就時，想必任何希望子女以穩定為標準生活的父母都會下意識地說「不」。

這不是一種歧視，只是站在父母的立場來說，芭蕾舞屬於小圈子的體育運動，學費昂貴，訓練的密度也是對得起學費的嚴苛。

如果在經歷一連串訓練上的磨難後發現自己缺乏天份，又或者不幸地遇上意外導致韌帶撕裂肌肉受損之類的悲劇，那麼女孩在前半生所投放的努力會白白浪費，從倍受期待的白天鵝變回平庸的醜小鴨。

換句話來說，這是不愁將來、屬於富有人家的興趣。

藤丸立香從擁有自我意識的一刻開始便明白到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因此在她決定以芭蕾舞作為終身事業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出言阻止，勸喻她更穩重地考慮自己的目標。

既是不幸也是一種奇怪的幸運，少女對自己的夢想堅定得如此順利，就這樣憑著一股倔勁兒入讀了專修芭蕾舞的學校…

唉？

過程是不是過於順利，以至整個故事顯得有些荒唐奇怪？

一名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到底何來資金學費去芭蕾舞學校學習？

孤兒院方面難道就這樣任由她決定？

對了，似乎遺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沒有說，所以覺得她的故事有錯漏點是很正常的事。

那便是她的贊助人，唐泰斯先生。

“藤丸小姐在嗎？”

鏡房的門被輕輕一叩後推開，對於這名在課堂小休時間突然闖進來的男裝麗人，其他以小圈子形式聚在一起小聊或者做拉伸運動的女孩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

與此同時，坐在鏡房角落喝著水的藤丸立香愕然地抬頭，睜大雙眼看著這名熟悉的颯爽女性走到自己面前。

褐膚啡髮、以男裝打扮示人的女性，她是藤丸立香的贊助人…唐泰斯先生的助理秘書。

說來奇妙，藤丸立香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贊助人，一直以來關於生活費和學習進度的商談都是孔切塔出面負責，有時候甚至會讓少女產生錯覺，懷疑起自己的贊助人其實是孔切塔才對。

出於想對贊助人當面感謝的想法，藤丸立香曾經詢問過孔切塔關於他無法跟自己見面的原因。

結果孔切塔說唐泰斯先生是嚴重的白化病患者，他的皮膚和眼睛極容易曬傷，無論是日光或者晚間的戶外燈都會造成皮膚癌或是視神經傷害，所以如非必要，他都不會外出冒險。

這下子，一個富有卻病弱的男性形象就出現在藤丸立香腦內。

面對他人的目光洗禮，孔切塔沒有半點尷尬，步姿整齊坦蕩地抱著一個鞋盒來到藤丸立香跟前，嘴唇微勾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這是唐泰斯先生給你的禮物，趁著還有時間請你試穿一下，再把舊的換掉吧。”

出現在眼前的鞋盒正正是藤丸立香憧憬已久的舞鞋品牌，沒有著急地接過鞋盒打開試穿，她驚魂未定地先向孔切塔搭話，想要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好，孔切塔...禮物指的是什麼一回事？我記得今天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你的鞋子「意外地」弄破了對吧？”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如此說道，孔切塔環視了鏡房四周，那些與她有過眼神接觸的女孩都通通低下頭來，飽含著心虛的感情回避她的視線，“雖然你沒有說出聲，可是關於你的事情，他一直都有看在眼內。”

藤丸立香苦笑起來，在她腳上穿著的舞鞋與鏡房內其他女孩穿著的不同，她穿著的這對特別的破爛、骯髒，跟長年累月使用而自然弄髒的狀態不同，舞鞋上面留有不少馬克筆塗鴉過後洗掉的痕跡，還有從外到內被圖釘刺破的小孔。

單純地舞蹈是不會產生這些破損的，可想而之，這是因人為惡意而出現的產物...

“舞鞋對於舞者來說是重要的靈魂，已經破破爛爛的舞鞋不要再穿了…這是唐泰斯先生要我說給你的話。”

說罷，孔切塔打開了鞋盒，把全新的舞鞋遞到藤丸立香面前，“還是你想我幫你穿上？”玩味地對少女眨了眨眼，示意她如果還呆著不動的話，她會像忠誠的執事般替她把鞋換上。

如孔切塔所想的一樣，她這樣一說少女連忙接過鞋盒，阻止她打算半跪在地的動作，“不不不！不用做到這個地步的了，孔切塔！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半推半收下了新鞋子，藤丸立香在眾人的視線下將舊鞋子脫掉，套上新鞋子。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是日常都會做的脫鞋、換鞋動作，可是在眾目睽睽的場景下，他人的視線化為熱度把腳足的皮膚都烘熱，這時候的她因特殊的麻熱感亂了心思，會不由自主地在意地手和腳之間配合的動作，為求可以表現得比平日優雅、得體。

為了不讓看不見的贊助人感到有一絲的羞恥。

見到舞鞋完美地貼合藤丸立香的雙腳尺寸，孔切塔滿意地催促道，“好，鞋子尺寸適合了。那麼為了看看鞋子走起路來舒不舒服，我們早退外出一回。”

拉起藤丸立香的手把她往門外帶走，知道孔切塔不是那種亂來的人，藤丸立香神態慌亂地低聲問她，“就這樣早退離開可以嗎？孔切塔...”

孔切塔不以為意地把她帶離學校，打開停泊在校門前的一輛名車車門，“小休過後你們只剩下一節課堂對吧？而且在那個麻煩的人際氣氛裡，借機會離開才是對你今後發展最好的緩衝方法。”

被一言說中自己的困境，回想起鏡房內令人無法專心練習的孤立環境，藤丸立香無奈地訕笑幾聲，然後披著孔切塔遞給自己的外套就這樣穿著舞衣坐進車內，“果然沒有事情可以隱瞞著你們。”

注意到孔切塔在開車駕離學校，她隨口問了一句要去那裡，結果得到的回覆是「喝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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