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把耳機塞在耳朵裡，倚靠著身後的欄杆等待。

伏黑必須走一段路遠離虎杖的家的地區，半夜的街道上冷冷的，他把外套又拉緊一點。

臨走前，虎杖把自己的耳機借給他。在此之前，他們站在虎杖家門口難分難捨，然後也忘記是誰先吻了對方，那是很貪心的吻，誰也不肯放過誰，最後伏黑強忍下自己的慾望，推開了虎杖。

「呼⋯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他捏住虎杖的鼻子。

「唔⋯」虎杖被捏住鼻子，皺起了眉頭。

「⋯啊對了，你有沒有多的耳機？」伏黑說，放鬆了捏住對方的手，來找你的時候包包好像還放在店裡。

我去拿給你，虎杖說，他鄭重的把耳機綑好，塞在伏黑的手裡。

謝啦，伏黑靦腆的笑一笑。

「要回來噢。」虎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不過最後他把他濃縮成了這四個字。

他幫伏黑把外套領子拉好，看著他按電梯，下樓。

伏黑想著虎杖的每一個表情，還有他邀請自己同住時的沒自信，虎杖總是讓他忍不住動情。

「恵，」在這邊喔，五條從車裡向伏黑揮揮手。

很冷吧外面，五條嘻嘻哈哈的問。

「我從以前就很想問，為什麼這種『例行公事』總是要在大半夜進行？」相較於五條的熱情，伏黑的態度相當冷淡。

咦，那個恵居然想知道為什麼，是打算認真接受五條企業給你的工作了嗎，恵經理～你真的越來越可靠了，五條環住伏黑的肩膀，有點答非所問的說調皮話。

才不是，伏黑打斷五條的話。

不為什麼，五條說。

「你⋯」伏黑抽了一口氣，他的老闆好像根本沒有想回答他的問題。

硬要說的話，這些『例行公事』都是在灰色地帶，五條企業也是有頭有臉的角色，不能明著來吧，我有說錯嗎？

上不了檯面，卻都是『例行公事』，伏黑若有所思，還真是愛面子的企業呢。

外表當然是華麗一點的比較好囉，五條得意的說，他是個大半夜也掛著副墨鏡的怪人。

明明拿掉墨鏡是個長得好看的男人，伏黑想起了虎杖也戴了副眼鏡。

啊，這副眼鏡是沒有度數的啦，當伏黑問起虎杖的眼鏡，虎杖這樣告訴他。

只是我老爸說我的眼神太銳利了，要收斂一下，不然還沒帶領兄弟們，他們先被我嚇跑了。虎杖拿下眼鏡。

有那麼誇張？伏黑不可置信。

你覺得會嗎，虎杖說，面向伏黑坐好。

直視著他的眼神，讓伏黑侷促的抓著雙手。

我比較喜歡你不戴眼鏡的樣子，伏黑說，但戴眼鏡的你⋯也很帥。

伏黑⋯虎杖握住他的手，湊上前索吻。

之後，虎杖跟他單獨相處時，伏黑發現虎杖就比較少戴他那副眼鏡。

即使現在坐在他身邊的是五條，他還是忍不住聯想到虎杖，種種的想法讓伏黑忍不住無奈的笑了。

他告訴自己，工作完成後，就能見到虎杖了。

車子向漆黑的夜晚駛去，毫不倦怠。

2.

夜晚的『例行公事』很多，五條家的人手帶著油漆一戶戶的上門討債。

伏黑跟在五條的身邊，他的工作是對著住址和債款，一一的告知前面的人準確的數字。

許多人害怕的不敢應門，伏黑看著他們用力的敲門，踹門，沒有人回應，他們就在門口潑漆，紅色的油漆一道道劃在門上，淒慘可憐。

「啊，真累人，經理，下一戶是哪一家？」有人問伏黑。

我看看，伏黑確認手機裡的檔案。

五條無聊的在一旁吹口哨。

大概在往前走200公尺，對，到前面轉角右轉。伏黑告知所有人。

當他們浩浩蕩蕩往前，翻過轉角堆積的雜物，五條突然把伏黑推到後面。

「唔？！」伏黑的手機掉在地上。

他看到跟他們帶來的一模一樣的紅油漆，向他們的方向砸來。

伏黑的袖子濺到了幾滴。

他抬頭，方才護著他的五條一定比自己好不到哪裡。

五條的臉上也被甩上了油漆，紅色的顏料如血一般流下。

「是東堂葵嗎？」伏黑聽到五條對著黑暗中大喊。

「五條，」高大的男人從黑暗中走出來，伏黑認出那是來自關西的東堂，「你居然敢動我的人？」

「哎呀，抱歉抱歉，我真的沒想到今天來跟我們借錢的居然是你們家的人～」五條還是一派輕鬆的口吻，一隻手卻護著伏黑，示意他退後點。

「你根本是故意的吧？」東堂說。

「五條家跟東堂家本來就不是友好陣線啊，」五條說，我們是無辜的。

我了解了，那我跟你也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東堂低下頭，向五條俯衝而來。

幾個人擋在五條前面掩護他，但東堂強壯的身軀很輕鬆的就將他們撞到在地。

他衝到五條面前，揮拳。

啊，伏黑在內心驚叫，他在五條示意他的時候就往後跑到轉角邊。東堂衝到五條眼前那攻擊性的一拳，幸虧五條敏捷，但這一拳也躲開的不太輕鬆。伏黑握著手，他的電話剛剛掉在地上，大概是摔到，所以關機了。

「真有兩下子，葵。」五條拍拍手上的灰塵說。

「你好卑鄙。」東堂為剛剛全力的一擊沒打到五條而咬牙切齒。

我本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善人？況且你們家的人還欠了我們很多『這個』呢，五條把手指圈起來，比出錢的手勢。

啊啊啊，東堂被五條給激怒了，他把在巷子裡埋伏的人馬都叫了出來。

一時之間，深夜的巷子裡可是充滿了火拚的味道。

帶了不少人來嘛，呵呵(^_^)，環視四周，五條對於他們被包圍了這件事完全沒有害怕的感覺。

我是男子漢，兄弟們靠打架來決定勝負吧，東堂說。

「好啊好啊，還以為葵會直接找我單挑(∩_∩)」五條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你也長大了呢。

他跟東堂各退一步，站到了牆角邊。

在他們的一聲令下，東堂和五條的人馬立刻陷入了混戰。

雖然如此，東堂果然是有誠意的男子漢，確是每個人都赤手空拳的在對打。

伏黑已經被打架的聲音吵的不行了，他覺得頭很痛。

卻是在這時，他看到東堂的人手中，有人手中好似握著會發光的東西。

他眨眨眼，那人的手真的在發光。

拿著發光物體的男子，正一步步向他們所在的地方靠近，而五條似乎還沒發現。

「喂，」伏黑說。

「嗯～恵現在還是會怕這種大人的吵架嗎？」五條問。

「不是啦，你看。」伏黑的視線始終盯著那個藉故向他們逼近的人。

「噢喔，」五條現在注意到了。

小心一點，伏黑說。

現場這麼混亂，除了要擔心警察之外，那個拿著發光物體的男人也很叫人不安。

伏黑握住口袋裡的小刀。

現在東堂的人馬不斷衝上來，竟把他跟五條拆散了。

被夾在人群中的伏黑扳倒身邊的幾個人，好不容易看到五條高佻的身影。

卻看見五條的背後，正是那個拿著發光物體的男子。

那發亮的物體是一把亮晃晃的刀，伏黑終於看清楚了。

3.

從伏黑的角度看得很清楚，男子手握兇器，目標是五條悟。

但此時的五條背對著男子，根本沒察覺危險就在四周。

五條打架很厲害，可是手上可沒有帶傢伙，如果男子從後方突襲，五條絕對會受到不小的傷害。

伏黑不敢大叫，他決定小心的躲過眼前的人，奪下男子手中的刀。

他閃過眼前人高馬大的壯漢，躲開了衝上前拿水管打人的攻擊。卻沒料到，東堂葵把他攔腰抱起，將他整個人摔到地上。

「痛，」伏黑跌倒在地，完全沒有預想原本只是坐壁上觀的東堂會突然出現。

「恵！」五條發現了。

「你不用過來！」伏黑使盡全力大喊，我沒事。

他在內心整理了一下：這場混戰開始了多久已經沒有人去計算，從伏黑跟五條捲入混戰中，在場的所有人已經無法全身而退。

環顧四周，東堂的人馬跟五條的人馬可說是勢均力敵，倒在地上的人跟還在對打的人數相當。

唯一有變數的事情，便是那拿著小刀的男子。不論他要威脅的是誰，那把刀都無法讓人全身而退。

那麽，究竟是誰讓他帶上這把武器的呢？是東堂嗎，但⋯他剛剛已經說了自己是男子漢，顯然沒有用陰險的方式在打架。

稍微歸納出了一些想法，伏黑站起身，他要將那把刀奪下來，不然他覺得這場架打得實在太危險。

他盡可能繞過人群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扳倒了幾個衝向他的人。

很接近了，近了。

伏黑用手抓住他目標中的男子的頭髮，往後一抓。

男子吃痛的吼叫，手中的利刃掉在地上。伏黑在他的背上又踹了一腳，男子跪倒在地上，奸計再也無法得逞。

伏黑好不容易制服了男子，這時卻聽到混戰中有人大喊，條子來了。

原本群集在一團的人們立刻散開，向各個角落逃竄。

這句話就是這場混戰的信號，伏黑也準備溜了。

他跑到五條的人馬預先約定好躲藏的地方，卻不見五條悟的身影。

他人呢？他問其他人。

他們只是搖頭，誰也沒看到五條悟。

伏黑往回跑，看到五條和東堂仍在緊張的對峙。

「是時候給點交代？」東堂說。

「膠帶？我們沒有賣文具喔。」五條的態度依然輕佻。

都這種時候了，東堂嘆一口氣，還能開玩笑。

五條沒有回答他，只是回以討人厭的微笑。

伏黑目睹著這一幕幕，東堂揮拳，五條也擺好了打架的架勢。

東堂卻在相當接近五條的時候收起了拳頭，手中竟是那把要命的小刀。

你去死，東堂說。

在東堂跟五條來得及反應之前，伏黑自己已經衝到兩人眼前，他掏出自己的小刀，深深的插入東堂的左邊肋骨。

鮮血洇洇的從傷口流了出來。

一切就彷彿電影畫面，伏黑的雙手緊緊的握住刀。

東堂的手在發抖。

強光閃爍，籠罩在東堂跟伏黑自己身上。

啊，完蛋了。伏黑心裡只有這個念頭。

4.

雖然知道這麼做不好，伏黑知道了大概會很生氣。但虎杖還是做了，他監控戀人的行蹤，大概有兩個禮拜了。

伏黑的『例行公事』總是在深夜進行，今天會去哪幾家，在伏黑出門以後，名單都會直接傳到虎杖的手機裡。

今天也不例外，當虎杖送伏黑出門以後，他滑著手機確認今天的名單。

虎杖看著名單神色凝重，接著他穿上上衣，驅車出門。

*

他把車停在兩條街外，用走路的方式一戶一戶對著門牌，大半夜的街上很寧靜，虎杖很快就找到了五條的人馬跟另一群人起衝突的地方。

他確認了伏黑跟在五條的身邊，另一邊東堂帶領的人馬，東堂跟五條差不多身高，很容易辨識。

兩年前在公園裡不太愉快的會面以後，虎杖在國外的日子裡總是想著要打倒東堂，然而回國的第一件事，卻是組長帶著他到關西去跟這位拜把兄弟組相認。

『好久不見，你成長了不少啊？』東堂儀表堂堂的模樣，伸出一隻手禮貌的跟虎杖握手。

『是啊，好久不見。』，為了打倒你，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

『你們原來認識？』兩方組長看著東堂和虎杖很是熱絡的寒暄。

『出國前見過。』虎杖說，東堂在一旁點頭。

『那這樣以後就是「摯友」了，太好了不是嗎，虎杖老兄？』東堂家的組長對虎杖家的組長使個眼色。

『是啊，不論如何，虎杖家都會挺東堂家的。』虎杖組當家說，東堂老弟你放心。

於是，兩家便在虎杖回國的幾天再次確認了同盟的關係。

雖然錯愕，但東堂家確實對於虎杖家在關西給了很多的幫助，虎杖開始漸漸的接受「摯友」所給予的協助。

當晚，資料傳到他手機裡，最後幾個姓氏，讓他想起這是東堂的人馬，他沒有多想立刻出門了。

等到了現場，虎杖才發現自己到底應該幫誰，他都還沒想好，就衝動的跑來：雖然伏黑答應跟他一起住了，但五條家跟虎杖家並不是友好的關係。（五條家今天甚至想要弄掉他們在關西的友好勢力）

照理說，他應該要幫助東堂家，但始終讓他掛心的只有伏黑，他要不動聲色的把伏黑從這場鬧劇中帶開。

他看到東堂的小弟有人鬼鬼祟祟的摸黑走到他附近的牆角。

黑暗中那人倒是沒發現到虎杖。

東堂家的小弟拿出手機，救命似的打了電話報警。

不久之後就聽見警鈴聲。

虎杖趁著五條跟東堂家的人開始往反方向跑，企圖在人群裡抓住伏黑。

他往前走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伏黑的小刀刺入東堂的腰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5.

東堂不愧身強體壯，被伏黑的小刀這麼一刺居然沒有昏倒。

他跟伏黑一起進了警局，腦筋十分清楚的做筆錄。

警察趕到時，立刻將他們二人分開，那把刀沒有刺入到很深，刀刃還是伏黑自己抽出來的，鮮血汩汩流出，場面怵目驚心，伏黑的刀掉在地上，被一名員警撿起來當證物。

「⋯好了吧，就說我們只是普通的打架，我又沒死，沒必要問那麽詳細吧。」東堂說，一隻手捂著自己包紮的傷口（伏黑注意到他的手很靈巧），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

「是都問完了沒錯，你這樣真的沒事⋯？」做筆錄的員警看了一眼他的傷口。

沒事就放我們回去吧，東堂說，瞄了一眼一旁做好心理準備要受罰的伏黑，這小子不是故意的。

啊，這樣我們會很困擾的，做筆錄的員警說。

東堂板起面孔，員警嚇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恵，」這時，五條的聲音傳來，伏黑抬頭尋找五條的身影。

「你看，保釋他的人都來了，」東堂站起身，一邊示意伏黑說我們可以走了。

五條走進來，依然沒有摘掉墨鏡，但額角滲著汗，被油漆潑到的紅色顏料還有一些掛在臉上，他難得看起來很慌張的樣子。

「終於見到你了。」他握住伏黑的手。

「五條⋯先生。」伏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回握著五條的大手。

我們快走吧，可以回家囉，五條說。

伏黑讓五條摟著他的肩膀，兩個人一起走出警局。

「伏黑！」

「⋯虎杖？」對於虎杖的出現他有點意外，他離開五條的懷抱，向虎杖跑去。

在四周都有五條跟虎杖家的人馬下，他們很克制自己不要太過親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伏黑說，心裡想的是我刺傷東堂的事他也知道了嗎。

「有人告訴我的。」虎杖的回答也很不自然。

「誰？」伏黑也沒來由的心虛，讓他很順勢的就問下去。

「嗯，⋯我們談一下，到我車上？」虎杖欲言又止的說，好似不希望在場的人聽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不用，在這邊說就好。」伏黑被虎杖的神秘搞糊塗了，但他還是使個眼色給五條，他們接收到伏黑的訊息，遁入夜色之中。

虎杖也對他的人手使個眼色，他們走到街道上的一處暗處說話。

遠離了眾人的視線，伏黑抱住虎杖的脖子，虎杖抱住他的腰，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維持著像是雕像的姿勢。

「伏黑，沒事了。」虎杖說。

「⋯嗯」伏黑說，虎杖的體溫傳給他，很溫暖。

「剛剛真的很怕你⋯跟東堂⋯」虎杖的第二句話卻透露出膽怯。

「虎杖，沒事，」伏黑說，反過來安撫這隻大老虎。

伏黑搞不懂，他現在明明是跟虎杖擁抱，卻想著五條在暗中從遠處盯著他們，他鬆開手。

「然後，你要說是誰告訴你我在警局？」伏黑問。

「虎杖，你說實話，」見虎杖欲言又止，伏黑只好嚴肅了起來。

「我可以從你手機裡的名單，看到你每天去哪裡。」虎杖說。

「意思是⋯你在監控我？」伏黑思考著虎杖何時駭入他的手機裡。

「嗯⋯」虎杖心虛的點頭，算是吧，我很討厭你晚上總是要外出處理這些『例行公事』。

今天看到你們要去找的人都是東堂家的人，我一時就慌了，到現場我腦中只知道要把你帶走，可是回過神，誰也沒幫到。

「總之先回家，好嗎？」虎杖說，提議他們可以繞過虎杖跟五條家的人。

「虎杖，你很不信任我嗎？」伏黑冷冷的問。

「不是不信任，」你不要誤會了。

我還沒那麽弱，虎杖，伏黑看了虎杖一眼，往回走向方才五條家的人所在之處。

「伏黑，哎唷，」虎杖感到自己監控對方的行為似乎傷害了伏黑，語氣軟化了好幾層。

然而伏黑卻不領情，他頭也不回的搭上五條家的車，上了車順便把電話也關機了。

虎杖撥了幾通電話，想起他們今晚都有些驚魂未定，還是先給伏黑一點空間吧，現在解釋再多，都只是讓伏黑自尊心更受傷。

一個夜晚，一場架，原本對他們而言，是再普通不過的『例行公事』，現在卻變得如此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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