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水的声音之中，一定蕴含着魔法。他这么说了，她就无法再拒绝，从手提袋里拿出巧克力交给他。他总算笑了起来，把包装精致的盒子珍重地贴在胸口上。

“谢谢。今年也能收到香穗的本命巧克力，我很高兴。”

她点点头，扑到他怀里。他的怀抱暖暖的，有香皂或洗衣粉那样干净的香气，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香穗子闭着眼睛想，今天是情人节，母亲知道她有男朋友，回去晚一点应该没关系。

“那个，今天……可以去一下那里吗？已经好久没去过了，从香穗进入备考的关键时期到现在，一直都没……所以……今天，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请求。他们果然心有灵犀。她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拥抱着他的手臂。她实际上和他一样不擅长表达，尤其是在表达感情这件事上，完全依靠彼此之间的默契，一旦连接中断了就会不知所措。他低下头，嘴唇贴近了她的耳朵——

“谢谢。”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他摘下手套给她擦，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她堵住了嘴。一个长长的亲吻结束之后，她才放了手。

“下个月，我就要毕业了。”

志水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脸，轻轻点头。香穗子忍不住又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我，舍不得……就像志水君说的那样，我也是一样的。甚至，可能比你想得还要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自己觉得是那样的。”

他笑了，什么也没说。所以她继续说下去。

“今天中午我找到志水君了。你睡着，我就没叫醒你。我看到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想亲你，我阻止了。可是我只能阻止我看到的，那些我没看到的……”

“不会有的。虽然我的确容易睡不醒，不过那种事……应该不会。”

她摇摇头。

“她走了以后，我在你脸上试过……你都没醒。”

他的眼睛睁大了。

“那是真的吗……我以为是我在做梦，原来是真的……我感觉到香穗在身边，还主动亲了我的脸……太幸福了，以为是做梦，而且睁开眼睛以后没看到你……我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所以……”

志水罕见地忸怩起来。香穗子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那个，如果想……可以告诉我……这种事，我不会……”

他的脸也红了。

“我……我不太好意思……”

她像傻了一样笑起来，突然就不郁闷了。他们两个还都未成年，除了彼此也没有任何经验，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她想起那天志水的姐姐和弟弟妹妹来横滨，她被邀请住在他姑姑家里，虽然两人同处一室，她睡着了，他却在防音室里练琴练了一夜。她知道他在家人身边反而容易害羞，但明明可以不必那样的。

“这个时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如果没有，周末的时候……”

香穗子没有说下去，不过她想志水一定已经明白了。因为他拉着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毫不迟疑地走向那座熟悉的建筑。对学生来说时间不早了，但上班族的夜生活尚未开始，他们运气很好，不需要等到周末。虽然难免有些害羞，但也只是害羞而已。她偷看他的侧脸，他觉察到了，对她笑了一下。

“今天要选什么样的房间呢？”

“普通的就好……”

她低下头不去看屏幕，他选好房间，牵着她的手进去。房门落锁，她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发现是普通的房间，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

“怎么了？”

“没什么……”

这种旅馆有各种各样的主题房，第一次来的时候两个人盯着屏幕研究了半天，几乎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志水有时会选奇怪的房间——虽然他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但是他的好奇心如此旺盛，却是香穗子未曾想到的。尤其是看到他纯真无邪地笑着，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探索的时候，她偶尔会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他们放好琴箱，脱掉鞋和外套，香穗子把外套挂了起来。

“谢谢。”

“不用客气。”

总觉得有些过于生分。志水对她笑，香穗子也笑了。他拉着她的手进内室，走到床边，抱住了她。她闭上眼睛。

“……我去洗个澡。”

预想之事并未到来。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之后，他放开手，有些害羞似的，快步走进浴室。香穗子呆立原地，愣了一小会儿才想起要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对她要迟归毫不意外，只问了是否给她留晚饭，以及提醒她不要错过末班车——她答应着挂断电话，然后坐在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

这里的浴缸比一般家庭的大得多，可供两人同时入浴，但是香穗子从没想过一起使用。一方面是过于羞耻，另一方面这样也方便留在房间里的人联系家里。一直如此，几乎已经成了默契。巧克力的盒子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她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果汁，一罐拿在手里，另一罐放在盒子旁边。她并不渴，没有打开。握着冰凉的果汁罐，她又想起那些女生说的话和倦怠期的事。开始那段时间他每次都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可是交往一年的现在，他已经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不会吧……”

她自言自语着倒在床上。这么久了志水完全没有提过，虽然在情人节这天主动提了要求，但也没有显出特别渴望的样子，就连接吻都是香穗子主动的。她把手指按在嘴唇上，接过吻的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抱歉，久等了……”

果然非常客气。香穗子笑笑，只当不知道，从床上弹了起来。志水穿着旅馆的浴袍，因为没有腰带，一只手掩着前襟。头发像是洗过了，带着暖乎乎的湿气，擦身而过的时候，她闻到了洗发水的香味。

“那么，我也……”

这次连一个吻也没有。香穗子走进浴室，志水的校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架子上，淋浴的那一边氤氲着水气，隐约还有同样的沐浴剂的味道。她突然感到有些悲伤。这里的使用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只要直说就好，不需要如此。她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他如何解决，或许有了比她更好的解决方法，或许只是单纯地没了兴致。这种事，她问不出口。她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冲干净眼泪。如果让他看到她哭了，她还要解释——她不想在情人节这天找理由解释什么。与其去花费心力沟通解释，还不如装作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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