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兰，我回来了！”

“哦。”塔露拉的大喊得到了一句有点敷衍的回应，似乎还有膨化食品咀嚼的声音。

塔露拉无奈摇头，小声嘀咕，打开门进去：“这家伙，每天也多出来走动两圈啊，就不怕发霉么。”

塔露拉刚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阴翳的脸，看到这张脸，塔露拉表情凝固起来，屏住呼吸。

那张阴沉的脸在看着她。

水龙头里哗哗地流。

他在洗碗，看见塔露拉进来后，洗碗的手不动了，水在堆砌的碗堆上流。

无论看到这幅表情几次都很不舒服。

塔露拉心有余悸。

李先生是李老师傅的儿子，和他的妻子李女士住在这栋李老师傅的房子里。

可他明明是李老师傅的儿子，却跟可靠成熟，好像什么都会，整天一身污渍笑嘻嘻，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李老师傅不一样。李先生穿得很得体，就像幸福岛的那些老板一样，西装革履的，据说是在城市的哪里开了一家小茶楼，让客人来喝茶闲聊的，手下十来号活计，反正塔露拉没去过。

看到塔露拉回来后，李先生停止洗碗，把手清洗一下，也没关水龙头，就坐回客厅餐桌上，拿起报纸，和李女士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塔露拉不说话，把书包放下，挽起袖子来到水池旁，接手继续清洗起碗筷来。

空气中隐约有一股霉味，死气沉沉，阴暗的灯光为面无表情的李先生和李女士笼上一层灰纱。

“最近行情不好，房价又涨了。”

“唉，菜钱也涨了。”

“我去证券交易所逛了逛，好几天了，除了林家的，就没见过其他不跌的股。”

“这年头哪有赚钱的好事呢……”

在李先生与李女士压抑的闲言碎语下，塔露拉默默地洗完了碗筷，才坐到桌前，吃起残羹剩饭，盛放大多数晚餐的盘子就是塔露拉刚才洗掉的那些了。

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塔露拉默默不说话，当她不存在一样。

“小声点！”

塔露拉的筷子在盘子上碰出声响，李女士立马对她斥一声。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被发觉罢。

李先生和李女士继续闲聊着，塔露拉默默地吃完，默默地收拾好，拎起书包默默地走上楼。

“西兰，我进来了哦。”

塔露拉进入房间，把书包放下，那个靠坐在床上，点着盏台灯，手持一本赤红之书，正一边阅读，一边抓起一把薯片大把塞进嘴里的蓝发熊耳眼镜少女，就是李老师傅的小孙女，塔露拉的代课对象，李西兰。

“哦……吧唧。”李西兰随意地回应，右手翻过一页，左手又抓了一把薯片。

“西兰，你每天好歹也要出去走动啊。”离开环境压抑的楼下来到楼上，明明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李西兰就把房间窗子拉起来，点盏台灯，地上散落着一堆书，看到房间这副跟她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没两样的样子，塔露拉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受到了在这儿躺一整天呢！”

“我这是把学习的机会留给你呗，反正我也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君子还是留给别人当吧……吧唧。”西兰扶正眼镜，“再说了，天才如我这样的人，无论要学什么知识都只要自己看书就行，反正我妈也不在意我真正在学校里学到什么知识，将来有份白鲸君子学院的文凭就够了。”

来之前李老师傅对塔露拉说，李西兰是他的小孙女，可等塔露拉来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塔露拉才惊讶地发现，李西兰其实并不是李师傅的孙女……确切地说，不是亲生的。

李老师傅是天龙人，他儿子李先生和儿媳妇李女士也是天龙人，可是李西兰却有一对蓝色的熊耳朵。李先生没有亲生子女，是跟李女士再婚的，西兰是李女士的亲生女儿，再婚后西兰随母亲跟李先生姓，跟李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一开始塔露拉没觉得什么奇怪的，毕竟自己也跟阿良没有血缘关系，但她认可他是自己的父亲。但自从来到这个家，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家庭关系后，才发觉对城里人来说，亲生不亲生原来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已经在饭桌上不止一次听李先生和李女士言语局词里抱怨李西兰“拖油瓶”之类的话了，有时候说着说着还把视线挪到塔露拉身上来，这让她很不自在。

“嗷。”虽然很不服气，但塔露拉不得不承认，无论年纪还是身形都比自己娇小的李西兰的确很聪明，那些她在学校不懂的题目回来问西兰她全都能解答，他房间里的这么多书并不是装样子，而是的的确确都读过的。

更令塔露拉惊讶的是，李西兰竟然自己有门路赚钱！西兰会写诗，写诗歌，写了不少，寄到什么全国诗文协会里，好像引发了很大的反响，每个月都有塔露拉在幸福岛工业区见都没见过的大额版权费寄到家里……虽说大部分都被李女士以“小孩子用不着那么多零花钱”为理由没收了，对此西兰她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大概够用就行了。

对了，虽然塔露拉看不懂她写的那些诗有什么特别，但有件事她记得，李西兰写这些诗时用用的笔名叫“豫山”。

还要给自己多编一个名字作为笔名，嗯呣，好奇怪啊，这名字为什么总给人一种很不老实的感觉呢……“豫不老实”？

每当塔露拉看到这个笔名的时候都会莫名地想。

吃完了薯片，只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李西兰高举手中的赤红之书，仰望着它：“这真是一本特别的书呢，塔露拉，你从哪儿搞来的这本书的？”

听到李西兰的问话，塔露拉的呼吸一沉，一股久久不能褪去的失落与寂寞笼罩在少女的心头。塔露拉缓缓褪去身上整洁漂亮的君子服，只剩下内衣，她躺在为她准备的地铺上，在幸福岛闷热的生活环境让她没有像西兰那样穿睡衣的习惯，暴露出那个真实的在工业区长大的野孩子。

“那是爸爸的书，他走之前留给我的，她说这是一本很重要的书。等将来等我长大了，爸爸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带着这本重要的书还给别人。”塔露拉说着，轻轻地笑了。

李西兰听着，有点不自在：“你好像很喜欢他。”

“那是当然的了，爸爸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李西兰表示不能理解，哼笑一声：“你说的那种温柔的人，反正我是没见过啦，对了，塔露拉，你这本书叫什么？为什么没有封面？还有一股怪味……”

李西兰皱着眉头看着这本中间有个破洞的赤红之书，它真的就全都是赤红色，没有标题作者，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图案或文字，这些赤红色甚至有些染到了书里面，隐隐约约散发着奇怪的味道，显然是一本印刷极为不用心的书。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本书以前是有封面的，可我那时候小，没看过这本书，等爸爸把这本书交给我后那书就成现在这样了，好像被什么东西重新染过似的……”

“真可惜呢，我还真想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能写出这样的书。”李西兰感叹了一句，翻开扉页，干净的“真理”一词在被赤红染了不少的扉页中幸存下来，宛如是让人惊叹的奇迹，“‘真理’么，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啊，呐，塔露拉。”

“啊？”躺着休息的塔露拉被李西兰一叫，茫然不解地转过身仰望床上突然站起来，兴奋地高举赤红之书俯视自己的李西兰。

“‘豫山’这个笔名我已经用腻了，我决定等写下一首诗的时候换一个笔名，我决定，从此以后我就叫‘真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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