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忙人有那工夫？”

“今天再晚些赫默医生来交班，之后就是三天的假期。”

斯卡蒂挑了挑眉，“啧，平时的假期你可都是去大学里授课的，怎么，钱够花啦？”

幽灵鲨有些啼笑皆非，“钱什么的倒无所谓，关键是塞雷娅教授逼着我去给那些乌萨斯的学生讲课，不去的话可能比较麻烦。”

“这次呢？”

“我说我准备带你偷跑你乐意吗？”

“乐意。”

“？”幽灵鲨反应慢了半拍，“你同意了？”

斯卡蒂反过来歪着头反问道：“我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吗？只要你不怕塞雷娅教授找你麻烦。”

“哦哦……”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就今晚。”

“……真不愧是你，真就大忙人的办事风格呗？”斯卡蒂的目光再度转向了门外，“要带着潮倾和汐倾她们俩吗？”

“她们俩的话……不用了吧。有将军和赫默医生带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们把她俩带在身边，反而不方便。”

斯卡蒂咬了咬舌尖，向门外呼唤：“潮倾，汐倾。”

“妈妈！”

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近处看，两个小家伙虽然模样极为相像，但细看却略有差别。

她们是一对罕见的异卵双胞胎，并且是整个泰拉第一对同时拥有两位妈妈的孩子。虽说其中的一位妈妈……有些混乱呢。

“我和幽灵鲨妈妈准备去炎国逛一两天，后天就能回来。”

“不要。”名叫潮倾的小女孩鼓着腮，有些不满。

幽灵鲨哑然失笑，看来小家伙没那么好伺候，“妈妈回罗德岛收购一些药品。回来的时候给你们买些炎国产的腌海鱼干。”

“药啊鱼啊什么的网购不就行了。”站在一旁的汐倾反驳道。

幽灵鲨和斯卡蒂彼此对视，一种莫名的尴尬弥漫在这种纯粹的眼神交流中。

究竟要怎么才能跟两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讲明“有些药品是不能网购的”这个道理呢？

深夜，等到两个小家伙都熟睡，幽灵鲨向赫默和赫拉格请示后，便带着斯卡蒂上了车。

车子是幽灵鲨用自己在罗德岛工作时的额外积蓄买的，虽然并不多么宽敞奢华，但坐下一家人却绰绰有余了。

在乌萨斯繁华的夜景下，幽灵鲨驾着车悄然驶上了通往炎国的国际高速通路。

“准备什么时候给她们起阿戈尔的名字？”斯卡蒂望着窗外黑色的背景，问道。

“嗯……等她们成年之后吧。不过我觉得这两个炎国的名字还蛮好听的？”

斯卡蒂点点头，“而且很有阿戈尔的味道。”

车窗外单调的黑色背景中偶尔会窜过一道从对面车道驶来的车辆，一阵明晃晃的灯光过后，又是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接不到信号的收音机总在发出阵阵噪声，斯卡蒂早就将其关上了。车里只剩下源石发动机的嗡嗡声，这也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一刻唯一的主旋律。

斯卡蒂从储物箱中抽出一叠CD，在黑暗中瞧了半天，最后拿了一张塞入了播放器，按下了播放键。

“塞壬唱片的新碟？”听到那略微有些耳熟的旋律，幽灵鲨问道。

“嗯。”

幽灵鲨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我觉得，与其待在诊所里营业，你不如去他们那边争取一下。毕竟你那么喜欢唱歌。”

“喜欢唱和会唱完全是两个概念。我差得远呢。而且，我也不喜欢那种嘈杂的工作环境。”

幽灵鲨轻笑道，“但你唱歌确实很好听。”

黑暗中，斯卡蒂的脸蛋悄悄染上了两抹浅红。

沉寂了片刻，斯卡蒂说：“其实你说去炎国，去龙门去罗德岛都只是个幌子吧。你想去看炎国海岸线外的阿戈尔对不对。”

幽灵鲨咬了咬舌尖，“……瞒不住你呢，不过好像也没有瞒你的必要。”

“嗯。准备什么时候回去？那些东西总有一天要你去直面，你不应该，或者你不能逃避。”

幽灵鲨沉默了。

在仪表微弱灯光的照射下，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幽灵鲨紧紧攥住方向盘的双手有些不自然。

“请出示身份证明。”

长达五个小时的行车带走了车外漆黑的夜空，龙门清晨的第一抹曙光照进车内，显露出了面带些许疲意的幽灵鲨和早已熟睡的斯卡蒂。

幽灵鲨将早已备好的证件递给了对方。

“您好，幽灵鲨医生。”

“谢谢。”

经过两年前那次战役后，幽灵鲨的名声可谓是被败坏到了极点。在罗德岛付出的巨大努力之下，各国才放弃了对幽灵鲨的通缉。这是幽灵鲨给罗德岛添的第三桩麻烦。

即便如此，这么简单地就通过了关口也是令她意想不到的。

但若是没有她，整个泰拉世界也很难在今天彻底摆脱来自矿石病的灾难。

可恰恰是因为矿石病被几乎完全遏制，毫无顾忌的各国对能源的争夺变得空前激烈。矿石病的解决并没有达到罗德岛的初衷，而如今的罗德岛正朝着解决这些问题的方向努力着。

不过这在幽灵鲨看来只是个笑话罢了。这些问题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制药公司能解决的，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时间的积淀。简而言之，如今的泰拉并没有成为乌托邦的条件。

不过看来，整个龙门似乎都不对幽灵鲨抱有敌意。

简单如行云流水一般，幽灵鲨和斯卡蒂住进了预定过的旅店。随后便是一觉睡到了中午。

…………

“来试试这件衣服。”幽灵鲨朝着不远处一脸茫然的斯卡蒂挥了挥手。

“咦？我刚才怎么没看到这件。”

“试一试？一定非常漂亮。”

“嗯。”

斯卡蒂拿着幽灵鲨递来的暗蓝色带有水纹装饰的连衣长裙，躲进了试衣间。

“咦，那是……”

不远处，那位曾经的褐发女学生此时已经成为一位成熟而帅气的大姐姐；手中牵着的那只白熊也隐去了些许死板的书生气息，多了几分灵性与优雅。

看到那两位战友，幽灵鲨不禁有些感慨。她们是准备一直留在罗德岛了呢。而且看上去她们的精神样貌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

“鲨鲨姐。”似乎是察觉到了投来的视线，凛冬也看到了幽灵鲨。

“先不打扰你们了。”

幽灵鲨的笑意令凛冬和真理有些捉摸不透。

“记得晚上来吃饭！”不再多想，凛冬直接向幽灵鲨发出了邀请。

“一定如约而至。”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啧，这就约好了吗？”

真理向幽灵鲨背后的人影招手，“斯卡蒂姐姐。”

一转身，幽灵鲨与那位来自大海中的精灵碰上了视线，“唔……”

“嗯？我还以为你会很惊讶。”斯卡蒂眨眨眼睛，似乎有些意外。

“嗯……怎么说呢，大概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等幽灵鲨将自己的视线从斯卡蒂身上拽开，回望身后，发现凛冬和真理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本来是不想打扰她们的，结果却被她们让出了空间呢。

“嗯……要买吗？”

暗蓝色的海妖精俏皮地点点头，“要的哦。”

这样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当幽灵鲨和斯卡蒂走出龙门的商业中心，来到罗德岛驻地时，天已经快黑了下来。不得不说，这个时间有点晚了。

呈现在眼前的正是宏伟的罗德岛本舰——与其说是舰船，倒不如说是一幢无比庞大的建筑，或者说是——罗德岛制药公司龙门总部。

而在那座建筑的背后，是一片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

“啊呀，是幽灵鲨医生。”在门外巡逻的极境发现了两位到访者

见状，幽灵鲨和斯卡蒂向对方点头示意。

“凛冬她们刚刚回来，说在商场看到你们了。”

“嗯。”幽灵鲨点点头。

走到面前，极境突然压低了声音，“将军那伙食怎么样？”

极境的发问让幽灵鲨不禁一愣，随即神秘地笑道：“乌萨斯经典口味，隔壁小乌萨斯吃了都说好。”

“哈哈。走走走，其他的到里面再说。”

不熟悉的建筑，寥寥几个不熟悉的面孔，其余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

事实上，除了一部分作战组成干员和寥寥几位医生，其余的罗德岛干员基本还在此供职，而后勤干员几乎无一缺席。

和几位曾经共事的医疗干员攀谈着，幽灵鲨浑然不觉身边的斯卡蒂已经悄悄溜走。

不大不小的宿舍中早已积满厚厚的尘土，不知怎么，幽灵鲨的这间宿舍一整年都未曾易主。

被砸成蜘蛛网的监控镜头，被阳光晒得褪色的窗帘；桌面上被翻烂的日记本，书柜中被灰尘完全遮盖的书名。那个曾经放置石盒的位置也积满了灰尘，不过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是，那里的灰尘微微有些下凹——映射出灰尘之下桌面的样子。

斯卡蒂提着新买的裙子，小心翼翼地在厚厚的灰尘上迈步。即便如此，仍免不了有灰尘会飘到她的高跟鞋上。

就像以往一样，这是专属于幽灵鲨的房间，即便她辞掉了工作也是如此。除了她们，没有任何人会在这个房间里踏上半步。

斯卡蒂找来吸尘器，草草地将这个被遗忘的房间打扫了一遍。

突然，书柜与墙壁缝隙间的一件物品跳入了斯卡蒂的视野。

那是一把积满了灰尘的电锯。斯卡蒂将书柜轻轻拉开，取出了那柄令人生畏的武器。

轻轻擦拭去上面的灰尘，斯卡蒂仔细地检查着电锯。看样子似乎还能用，只不过电池已经坏掉了。将电锯弄干净之后，斯卡蒂将其背在了身后。

从书柜上抽下一本厚厚的书，斯卡蒂第一次翻开那本幽灵鲨最喜欢读的历史文献。

随意翻了几页，斯卡蒂的脸色就稍稍变了几分。

一片片胡乱的圆珠笔墨迹看上去根本不似笔记，而像是一种情绪的疯狂倾泻。

不过翻到后面时，这种痕迹似乎逐渐平淡了下来。

只可惜，那些字迹是用容易挥发的圆珠笔写就的，如今的淡紫色痕迹已经变得模糊不堪，根本无法去解读。仿佛那种字迹写来就是为了将其遗忘。

放回那本历史书，斯卡蒂翻开了幽灵鲨的那本日记。

截然不同的是，日记本中记录的是一些短小的诗篇，其中不乏斯卡蒂熟知的诗歌。到了日记本后面，竟出现了一些有关于医学与历史的小诗，这显然是幽灵鲨所原创的。不过更令人费解的是，日记中的诗是用碳素水笔写就的，虽然纸张已经发黄，但笔迹至今仍旧无比清晰。仿佛那些字迹写来就是试图拼命将其烙印在灵魂上。

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倏地，一张叠起来的纸片掉了出来。斯卡蒂及时抓住那张纸——看上去似乎那是一张保存许久的……信笺。

纸张有些皱褶，有些发黄。隐约间能看到被人揉过的痕迹。

斯卡蒂：

最近发生了些事，我思量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你。

噩梦再一次缠上了我，我再也逃不掉了。

抱歉，我和她分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那就像是一根琴弦，在不知第几次的弹奏中突然无厘头地崩断了。

明明该像预想中的那样，我该将你忘了，再去寻找一份新的爱情。明明我就要成功了，明明我们这两个月的相处都很融洽，距离那临门一脚也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为什么？

最初，她主动找上了我。曾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我真的可以摆脱过去所有的伤痛，重新接受一段新的爱情。

但是，就在上周五，我再一次见到她时，却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只是没由来的，毛骨悚然的恐惧，它捏住我的喉管，让冷汗止不住地流。在被她发现前，我逃出了实验室。

精神恍惚的我忘掉了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但我清晰地记得当晚的那个梦。

是海，是你。

被我抛之脑后的记忆被唤醒了，痛苦再次找上了我。我尝试胁迫自己去找她，哪怕只得到只言片语的安慰，我也足以得到救赎。

但这次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那天我甚至动了自裁的念头，可我不能，现在的我是医生。

但我是很自私的人，我不应该有那种医者的大义与使命感，我只想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可现实又给了我什么？

我又一次逃走了，逃离了她的世界。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可想来我真是自讨苦吃。

我再也离不开你了。我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值得倾慕的人了，我甚至动过复活你的念头。可我能鼓起那种勇气吗？

我发现我好软弱，我什么也做不到。我知道你看到这些会伤心，可我再也没法承担了。对不起。

请一定回到我这来，你是我最珍贵的人啊！

幽灵鲨

3月9日

莫名地，几滴泪珠悄然滑落纸上。

“已经没事了，幽灵鲨。”

Part.7

晚餐仿佛让斯卡蒂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些日子。她依稀记得，当华法琳和凯尔希宣布对矿石病治愈体系的完备建成的那一天，整座罗德岛的狂欢。今天虽然没有当时空前绝后的盛况，但也算得热闹。

不过那些热闹并不属于斯卡蒂，只有海滩才是。

月亮隐去了她的光辉，今夜龙门的星空格外清晰明朗。

斯卡蒂将背后的电锯取了下来，递到幽灵鲨面前。

“要收着吗？”

“嗯……你可以不把它拿出来的。那就留作一个纪念吧？”

斯卡蒂点点头，将其再度挂在了背上。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斯卡蒂再次问道。

“等孩子们长大了吧。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呢。”

“我……”

“那就拜托将军好了。”幽灵鲨笑笑道。

幽灵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砂砾，“来，陪我打一架，好久没活动身体了。”

“想要打架呢，医生小姐。”斯卡蒂调侃道，随即站了起来。

“接着。”幽灵鲨将杵在地上的三叉戟法杖拔了起来，丢向斯卡蒂。

斯卡蒂稳当当地接住了法杖，“干嘛？我又不会法术。”

“免得你说我犯规。”

“我记得你的治疗法术不用通过法杖就能施加给自己吧，切。”

幽灵鲨吐了吐舌，“我发誓不对我自己用就是了。”

“来。”斯卡蒂再度解下背在身上的电锯，递给了幽灵鲨。

随着一阵轻微的风声，两人同时跳开了距离，随即下一瞬便是兵刃交接的时刻。

“穿着裙子可有些难为你了呢。”幽灵鲨望着近在咫尺的斯卡蒂，浅浅一笑。

斯卡蒂毫不示弱，“你那么长的白大褂也不省事。”

两个深海猎人在沙滩上溅起的砂幕颇有几分铺天盖地的趋势。

就宛如与那什么无比遥远而又巨大的东西搏斗，深海猎人之间的搏斗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技巧，只是躲闪与来自纯粹力量的挥砍。

这样简单的战斗，在漫天砂幕的衬托下也变得无比凶险。

深海猎人的体力似乎是没有穷尽的。

这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碰撞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但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彼此身上多少染上了几点殷红，只不过那些浅浅的伤痕在深海猎人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不打了。”幽灵鲨将电锯往地上一杵，停了下来。

斯卡蒂气息微重，看向手中的三叉戟，不禁无奈地摇摇头。若是幽灵鲨的电锯还有电，她早就输了。

身上的血渍逐渐凝结，斯卡蒂松了口气。

“休息休息。”幽灵鲨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取出了一瓶饮用水递给斯卡蒂。

“呼……真不愧是你。”斯卡蒂将瓶中的水一饮而尽。

两人在源石汽车一侧坐下，靠在金属的车门上，望向安静的夜空。

“记得吗？三年前，我从一个女孩手中接下了这片曾经只属于她的夜空。现在它是属于我的。你知道，她喜欢唱歌，喜欢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在这样晴朗的夜空里唱歌。

“就在那天，我向那个女孩告白，将过去九年暗恋时光中所积攒的情愫一并托付给了她。

“但那天她没能回答，但这不重要。言语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表达情感的最好载体，只有灵魂才是。”

漫天的星辰令海面显得格外明亮，两位猎人相互倚靠在金属车门上。从远处看就像一对双胞胎，一个长发一个短发。

“真美。”

幽灵鲨摇摇头，“阿戈尔比这更美。”

璀璨的夜空奏起了一首催人入睡的安眠诗，安抚着疲惫的猎人。

静静地感受着海风，斯卡蒂向一旁沉默许久的她轻声呼唤，“幽灵鲨？”

“我在。”

睁开眼，斯卡蒂看见了有些不可思议的一幕。

“幽灵鲨……？”

一滩在月光下极为刺眼的深红钉死了斯卡蒂的视线。

“你做了什么？！”

幽灵鲨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抗凝血剂而已。”

“你用了多少？”

幽灵鲨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嗯……也就十多倍用量吧。”

血珠再度从那个小小的擦伤中渗出。

“为什么！你这是在、在……”

“不对，”幽灵鲨理了理对方的发丝，“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可不是你呀。”

一阵清冷的风袭来，将两人柔顺的银丝再度弄散。

斯卡蒂愣住了，幽灵鲨的话并没有浇灭她的恐惧，反而是平添了几分恼怒，“……我是不是应该早一点预料到？”

“……也许吧？”

斯卡蒂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情绪不失控，即便如此，却依旧可以明显地听出声音的颤抖，“我没办法抚平你的伤痕吗？还是说你的那些情感……”

“都是真的。”幽灵鲨摇头，“对你，对孩子们，那些都是真的。这三年的时间，我或许是在挣扎，或许是在尝试自我救赎。但我改变不了过去，也接受不了虚假的现实。”

“你！！”斯卡蒂再也忍受不住。

可就当她打算站起来时，却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变得酸软无力。

是那瓶“饮用水”。

或者说是伪装成饮用水的肌肉松弛剂。

“抱歉，或许现在我应该叫你‘阿司匹林’——你最初的代号，或者……”幽灵鲨从白大褂中摸出一面带灯光的镜子，搂住对方的腰，将自己的左耳与她的右耳相贴，将镜子同时对准了两人的眼瞳。

“或者我该叫你，‘我’，或是‘幽灵鲨’？我不能与自己相恋。是我自己断了后路。”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有着一双与幽灵鲨别无二致的眼睛，包括虹膜纹路在一起，找不到任何丝毫差错。生物技术对后天的影响能让她的身体外貌特征与真正的斯卡蒂别无二致，但唯独这双眼睛是绝无可能改变的。

“所以说，这混蛋的两年里被“复活”的斯卡蒂和被克隆的‘幽灵鲨’是同一个人对吗？”

“她曾经……或许不一定是——她曾经跟我说，要我试着过一段新的生活。把她彻头彻尾的忘记。”

幽灵鲨颤抖着站起身，面向大海，托着那具失血过多的身体，缓缓迈步。

就像三年前，幽灵鲨为斯卡蒂安葬时的那副情景。同一片海，同样万里无云的璀璨星空。

这片星空要再度易主了。

“照着她所期望的，我努力了足足两年——我知道或许这些时间有些短，但我已经不想再挣扎了。我彻头彻尾地输了，输给了这个永远不肯向前迈步的自己。”

一只棕色的小药瓶悄悄掉落在沙滩上。从碰撞的声音可以依稀辨认其中还剩下一粒药片。

“一定记得带好那两个孩子。”幽灵鲨回望向靠在车上无法动弹的‘幽灵鲨’，抱歉地嘱托了一声。

再次面向那无比伟岸的海洋。幽灵鲨笑了，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自然。

“对不起，斯卡蒂。”幽灵鲨摇摇头，转而又望向那无尽的深蓝，眼眸中那沉重的枷锁悄然破碎，“谢谢你，斯卡蒂！”

迎面打来一朵墙高的巨浪，幽灵鲨带着那份畅意的微笑，走了上去。

夜空下，幽灵鲨那双染血的眸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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