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的二楼栏杆边站着两个人。

她们的身上穿着和荷官少女一样的兔女郎装，想来也从事着相同的职业。

由纪和彩芽注视着赌桌边的紫苑，流露出复杂的眼神。

“那个…确实是无我境界没错。”

咽了口唾沫，由纪缓缓开口。

“但是……持续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吧？”

彩芽只是听着，并不回答，由纪便一口气说了下去。

“自从她被Miko桑找到后就是这样，连睡觉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简直像是丧失了感情一样……”

“确实无我状态可以将人的专注力和效率提升至极致，但是对能量的消耗不减反增。对于我们妖怪而言，这是一种锻炼精神力的方法。但如果是人类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精神崩溃了——就像被绷紧至极限而失去弹性的橡皮筋般，只是轻轻触碰便会碎裂成无数块。”

“对于人类而言，张弛有度才是使用无我境界的最佳方式。再这样下去，她会迷失自我，变成只会机械化工作的行尸走肉的！那样也可以吗？彩芽！”

想要抓住彩芽的衣领，却反过来被彩芽推倒在地。她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彩芽那张面露愠色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彩芽终于没有说话，她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把目光重新移到紫苑的身上。由纪见状，不由得张了张嘴。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扶着彩芽的肩膀说：

“我知道了，是林檎对吧？只要把林檎找回来，紫苑就会变成原样吧…话是这么说……”

由纪说着，原本激动的气势逐渐低落下来。她低下头，有气无力地继续道：

“没想到连Miko桑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林檎那家伙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死……噗啊！”

腹部遭受的重击打断了由纪的发言，她的脸上一瞬间划过愤怒的表情，但还是忍着腹痛。一边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啦，是我不对。但是现在不是我们斗气的时候吧？事件结束后，我会认真地向林檎还有紫苑道歉的，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相信我吧彩芽，我是你的同伴啊。现在的话，我也搞不懂Miko桑想干什么。紫苑的状态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你所能够依赖的只有我了，不是吗？”

任凭由纪如何摇动彩芽的胳膊，彩芽依然一声不吭。由纪见状，逐渐失去了耐心。她赌气似的把彩芽的胳膊往下一摔，有些恼火地说道：

“为什么不说话啊？从几天前开始就是这样，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那种事不用想也知道啊，毕竟我是叛徒嘛。”

自嘲地哼了两声，由纪的目光却变得坚定了几分。

“但是，我对于紫苑的感情是真心实意的，这一点即便你不承认也不行。无论如何，紫苑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必须去阻止她——即便她对我们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也一样。还是说，因为不信任我，所以你打算独自去拯救林檎和紫苑呢？”

“回答我啊，彩芽！我可不记得Miko桑的阵法有令你说不出话的功能，能不能别装哑巴了！我这边可是迫在眉睫啊！”

身体被剧烈地摇动，彩芽的目光却忽然亮了起来。她忽然用双手铐住由纪的肩膀，用严肃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在确认她方才发言的可信度。

“怎…怎么了？”

由纪被彩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地眨了眨眼。她连忙挺起胸脯，壮着胆子说道：

“我没说错吧？你就是在装而已，虽然原因不明……但是我以前也和母亲来过Miko桑的赌场，这里的阵法根本没有堵住人嘴巴的功能，只是会剥夺我们的力量而已！怎么？故作深沉的态度被我拆穿，所以大惊失色了吗？”

然而，彩芽眼中的光芒却愈来愈盛，表情也相较之前变得欢快了许多。由纪被彩芽这番变化搞得一头雾水，她刚想推开彩芽的身体，却发现樱巫女带着紫苑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由纪连忙换上了平日里那副微笑的表情，彩芽也不再与她纠缠。两人同时冲樱巫女一鞠躬，说出了那句重复过无数次的话。

“您辛苦了。”×2

樱巫女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周，似乎看出了些许异样。由纪一时间感到头皮发麻，她用眼角的余光窥视了一下旁边的彩芽，发现她依然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不禁感到有些好奇。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樱巫女的声音。由纪顿时打了个激灵，她连忙抬起头，却发现樱巫女的目光集中在仍处于鞠躬状态的彩芽身上，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玩味。

“彩芽酱，你看上去很开心呢~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并不。”

彩芽说着抬起头，冲樱巫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对你而言并不算是好事呢，Miko桑。”

“嚯…那么我可要好好地期待一下咯~”

樱巫女说完要走，由纪却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冲着离去的两道背影大喊出声。

“那个…Miko桑！”

“有什么事吗？由纪。”

樱巫女转过身，微笑着打量起瑟瑟发抖的由纪。由纪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郑重地冲樱巫女说道：

“如果你是想让我明白自己的错误的话…我已经明白了！但是，紫苑她们是无辜的！即便您如何惩罚我也好，请放过紫苑她们吧！紫苑她…再这样下去的话会疯掉的！”

由纪忽然朝樱巫女的方向扑去，她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小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道：

“拜托了…放过紫苑好不好？再不济…我来替紫苑承担从赌场逃走的惩罚，所以求求你……”

“你在说什么呢，由纪酱，我可从来没有惩罚过紫苑酱哦~”

“欸？”

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由纪怔怔地抬起头，看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樱巫女轻拍紫苑的肩膀，然后缓缓开口道：

“这是紫苑自己的选择哦~对吧紫苑酱？”

紫苑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由纪一时间有些傻眼，她用不解的目光注视着樱巫女身旁的紫苑，紫苑依然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面对由纪灼热的视线，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触动。就像一面无论被怎样的光芒照射，都能够完全反射掉的明镜……

明镜？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的由纪没有说话，她眼睁睁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又忽然绷紧了神经。她一把拉住身旁的彩芽，像是那些自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的小孩子一样，鬼鬼祟祟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对方。

“Miko桑该不会是想让紫苑直接磨砺出明镜止水的境界吧？”

见彩芽仍然不说话，她于是继续说道：

“难怪紫苑能够在那种环境中毫发无损地工作，如果达到了水静那样的境界的话，是可以一直保持‘静’的状态的。虽然远不如水静稳定，毕竟无法自由控制感情，但那毫无疑问是明镜止水的征兆。”

“但这就怪了，紫苑本身是那种比较活跃的性格。如果没有我的帮助，连领悟‘无我’都是不可能的，怎么会在几日之内突飞猛进？再者，她一个普通人类，真的需要这么高的境界吗？”

彩芽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由纪的影响。由纪则以为自己和彩芽想到了一块，她怼了怼彩芽的肩膀，冲彩芽挤眉弄眼道：

“好啦，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可以说话的，刚刚还对Miko桑毕恭毕敬的，怎么现在就哑巴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觉得我是Miko桑安插在你们身边的间谍。但现在除了跟我合作，你也没别的办法了吧？所以……”

“你想出什么好办法了吗？”

看着对自己投来期待目光的由纪，彩芽忽然给了她一记脑瓜崩。由纪一时吃痛，她可怜兮兮地捂住额头，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彩芽的声音：

“你以为余不说话是因为说不了吗？还不是因为你！”

“啊？”

由纪被彩芽这么一瞪，只感到一头雾水。她皱了皱眉，用委屈的语气争辩道：

“不是…我也没不让你说话啊？怎么一张口就赖我了？”

“你这家伙，真亏你来过这里那么多次，竟然没把那个巫女的阵法研究透彻。”

彩芽忍不住又掐了掐由纪的脸颊，引起由纪的不满。

“别打哑谜，你研究出什么来了，倒是说啊。该不会真是在忽悠我吧？”

“所以说你笨，笨死了。你说你堂堂的梦魔雪女，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阵法都看不出来。”

彩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个劲地敲由纪的头。由纪一边委屈地抱住脑袋，小声嘟囔道：

“我…我又不懂阵法，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见彩芽还不住手，她只好继续求饶道：

“好彩芽，你别打了，再打脑子都要傻了。你这些天一直不说话，我要急死了。”

彩芽听后，终于停下了对由纪的敲打。她拉住由纪的胳膊，用自信的语气说道：

“要不是你刚刚提醒余阵法本身并没有禁语的效果，余还真想不到。”

“听好了，这个阵法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效果，它就像一杯水。普通的人类走进来，就像把鹅卵石投入水中，不会发生任何的反应。而拥有特殊能力的我们则是沾满了染料的鹅卵石，一接触，它就会把我们的力量夺走，变成这个阵法本身的能力。”

经过彩芽的一番解释，由纪也恍然大悟地一砸拳。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自言自语地说道：

“那……林檎和紫苑之所以会变得那么奇怪，是因为……”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阵法夺取了你那操作情感的能力，诱导了她们的情绪。”

彩芽说着，用手戳起了由纪的太阳穴。

“你呀，这回又是自作自受了。”

“呜……”

由纪沮丧地低下头，却又忽然抬起头。她目光闪烁，激动地说道：

“也就是说，紫苑并不是真的讨厌我！她……”

“那也说不定。”

见由纪即将露出笑容，彩芽及时浇了一盆冷水。

“老实说吧，那两人的关系不是你能想象的。要是受不了紫苑比起自己更加重视林檎，你还是趁早远离我们吧。”

“我…我也明白啦……”

由纪虽然有所不满，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承认了彩芽的说法。她话锋一转，向彩芽提出了新的问题：

“不过，你为什么又不能说话了呢？”

“余的母亲为了防止余把关于里世界的事情说漏嘴，给余的身上设下了禁语的咒令。恐怕这份咒令也被阵法所吸收，成为了阵法效果的一部分，所以余才不能随意说话。”

“那…你怎么现在又能说话了？”

由纪看着彩芽那只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依然感到些许不解。

“话说回来，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抓着我……”

“不这样就没法说话了。”

彩芽并没有正面回答由纪的第一个问题，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意味深长地问道：

“由纪，你见过能够分出很多层的鸡尾酒吗？”

“啊，那个啊……”

由纪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陷入了疑惑当中。

“不对不对，那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见由纪用质疑的眼神盯着自己，彩芽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她缓缓开口道：

“对于阵法这只杯子而言，我们就是因能力属性不同而分层的鸡尾酒。而当我们两人接触时，因浓度（属性）不同而分层的鸡尾酒（能力）便会互相融合，失去其原本的颜色（效果）。”

“换言之，这座阵法里唯二的我们就是阵法的力量来源。”

“也就是，阵眼本身！”

小说相关章节：夸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