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假日，而生活如時鐘般規律的世恆依舊在早上六點便準時醒來了。他下床到浴室洗漱，並刮去冒出頭的鬍渣，仔細地端詳著自己的面容，乾淨、整齊。

他去客廳做了簡單的晨間運動後便從沙發上拎起運動服出門慢跑，他繞著公寓大樓跑了一段時間，並在八點左右回到家裡沖澡。而後，他去給孔雀魚餵食飼料的時候，發現孔雀魚們都已經死了，沉底的、漂浮著的、一缸的滅門慘案。世恆沒有多做任何反應，只是將飼料瓶重新蓋上蓋子，放回儲物櫃裡。

他往碗裡熟練地打蛋，一手一顆，然後加入些許牛奶攪拌，接著，他切下一小塊奶油放到預熱的平底鍋內，均勻塗滿鍋底後才將攪拌好的蛋液倒進鍋裡，矽膠匙來回刮拌。

土司已經烤好了，叮得一聲從烤土司機裡跳出來，還熱騰騰地冒著煙。在炒蛋煮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才往蛋上撒鹽，拌了幾下後盛盤，撒上黑胡椒。他打開烤箱門，裡頭的培根和小熱狗煎得滋滋作響，他將肉類平均分配在盤子裡，並鋪上切半的烤土司。最後，他將泡開的紅茶分別倒了兩杯，一杯加入些許蜂蜜及牛奶，拌成熱奶茶。

擺上餐桌，面對著面，今天的假日早餐便完成了。

是時候叫愛人起床了。

世恆走向臥室，他一打開門，迎面而來的腥臭味便撲鼻而來。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沒有意識到房子裡那令人作嘔的臭味，而在他走進臥室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從怎樣的凌亂不堪裡醒來的。

他踏過一地乾涸的血跡與被不明物體凝結在一起的地毯毛絨，轉頭望向躺在床上的璟琦。過了一夜的大雨，早晨的天空萬里無雲，陽光純粹且直接地照亮整間臥房，也照亮了璟琦一身的滿目瘡痍。

他的身上滿是被自己又摔又打而撞出來的瘀痕，同時也殘留著幾條被皮帶鞭笞過的血跡，漂亮的左眼上甚至有一道清晰的傷痕。他原先白裡透紅的臉頰腫脹得淒慘，嘴唇也破了，流在嘴角的血跡仍乾涸著停留在上頭。

再往下看，原先噴滿腹部的精液已經凝固成透明的粘稠狀爬滿他的肚子，上頭還留著前一晚沒有清理乾淨的穢物。再往下便是一片已經乾涸的血跡佈滿整塊臀部，以及在一切結束之後又滲漏在床鋪上的血跡，這裡也是、那裡也是......當世恆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整間房間裡淒慘得像是命案現場。

而自己，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凶手。

他甚至沒有勇氣上前去確認璟琦是否還活著，也沒有打算去替他清理善後，世恆默默地關上房門，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廳裡，然後緩緩地坐在沙發上，他抬起頭，一臉茫然地望著灑滿陽光的偌大客廳。

他卻覺得客廳裡昏暗得很。

他望著了無生氣的客廳，他的腦袋裡回想起很多在這個空間裡曾經發生過的事。比方說，那是景琦第一次來到他的家裡，原因僅只是因為佑惟拉著他和璟琦在熱炒店喝開了，錯過了最後的一班捷運。騎車的佑惟沒有多帶安全帽，璟琦也只能由著他載回去，卻不想喝多了的璟琦直接吐在他的車上，然後就沉沉地在後座呼呼大睡，他沒轍，只好轉向把他載回自己的家，並替他換下滿是穢物的上衣，然後再替他穿上自己的衣服，那個時候一直裝睡的璟琦突然就醒過來，摟著他的頸子就是一吻。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又中了璟琦的計，雖然事後璟琦自己說只有吐了是真的。

那天，他們便在柔軟的地毯上纏綿了一夜，他難以忘懷璟琦掛在他的身上擺動腰部的感覺，那是他們打從第一次在辦公室裡做愛之後的又一次激情。

深陷迷戀的世恆毫無怨悔，他只是單純地享受著與璟琦在一起時的美好。

又另一次，那天下午下了一場十分臨時的大雷雨，原本說好要一起出門去逛街的行程也因此被打消了，璟琦像期待出去散步結果失落地望著窗外的小狗狗，就連他的背影都能隱約感覺到他垂耳的落寞。那時的他捨不得璟琦如此鬱鬱寡歡，便拿出之前在飛機上買的撲克牌，說要來小賭一場打發時間，不賭還好，一賭就直接輸到脫褲子了，還連帶著未來每個禮拜都得帶這個鬼靈精去吃好吃的餐廳。望著坐在正對面赤裸著身體的憂鬱輕熟男，璟琦樂開了花，便向已經沒有任何賭注的他再下一場賭：輸了就要幫對方吹一次，很有璟琦那種總愛用各種方式去騙取與他做愛機會的風格。於是他們度過了十分快樂又歡愉的時光，唯二次的贏局璟琦也輸得很乾脆，伏在他的雙腿之間賣力地去吞吐著他的陰莖並把他吹到高潮，在這一來一往之下，他才終於受不了而推倒璟琦，將陰莖插入那期待已久的後庭之中。

等到他們終於做到累了，雨也停了，天空的星辰也在漸暗的深藍中隱隱地閃耀著，璟琦窩在他的懷裡，翡翠般的眼眸快樂地望著天空，享受在這只有兩人的幸福時光之中。

他們都曾經快樂過。

但那些快樂，也最終成了沒有結局的回憶。

喀噠一聲，世恆聽見臥室的房門打開的聲音。

走來的腳步十分地緩慢，而且每一步都十分沉重，甚至帶著些許拖行的感覺。世恆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連轉頭回望的勇氣也沒有。

璟琦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客廳，他的模樣看起來十分虛弱，彷彿下一刻就會倒下一般。當他看見世恆時，眼裡再次隱隱地散發出那閃耀卻淒涼的光芒，他的腳步變得有些急促，結果在沙發旁便摔跌在地上，痛苦地掙扎。

而世恆依舊屏住氣息，逃避任何能與璟琦對上眼的可能性。

摔倒在地上的璟琦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在地上卑微地爬行，靠著那還被綑綁著的雙手一點一點地爬到世恆的腳邊，然後他攀住世恆的膝蓋將自己的身體撐起，讓自己能夠靜靜地伏在世恆的膝蓋上。至此，璟琦才終於露出了那滿足卻悲哀的微笑。

世恆或許想不到，在璟琦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看見一地的凌亂卻不見心愛的人有多麼地心慌。他可以再一次被毆打、被虐待，不管是要塞什麼進他的直腸裡都沒有關係，只要世恆能陪在自己身邊就好。

但當他醒來時，他卻依舊是一個人。

不安的淚水在璟琦的眼眶裡打轉著，並橫切過他側躺著的頭部切開了他的臉，在世恆的膝蓋上隱隱地流淌下不屬於他的淚水。

再一次、疼愛我。

再一次、愛著我。

就是不要再一次、從我身邊消失。

不要再讓我一個人了......

璟琦等來的，是世恆溫柔的愛撫，滿是傷痕的手輕柔且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璟琦的髮絲，安撫著那份幾近崩解的心靈。

他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被世恆溫柔地對待過了，曾經的平淡美好隱隱地在心裡浮現出來，他才終於回想起那段沒有被不安全感綁架的日子。那個他能夠盡情地撒嬌、而對方也無條件地寵愛著自己的日子，那個時候真的好快樂、好幸福。

然而漸漸地，他束縛著他、他慰留著他，彼此互相拌跌著，最終摔得再也爬不起身的，依舊是彼此。

那段時日，他們是真心相愛著的。

我們...還能回到那樣的時候嗎......？

「璟琦......」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世恆終於淡淡地開了口。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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